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繡坊入職風波起

晨光透過窗紙漫進閨房時,蘇挽月正將最后一枚螺子黛收進妝匣。

阿竹捧著青衫站在一旁,手指絞著帕子:“姑娘,昨日夫人房里的王嬤嬤來傳話,說您今日去繡坊當差,連馬車都不派。”

“不派便不派。”蘇挽月將銀簪別進發(fā)間,鏡中映出她素凈的面容,“走兩步路,倒能看看這京中風景。”她指尖掠過妝匣最底層的繡帕,并蒂蓮的針腳在晨光里泛著舊色——昨夜她翻遍蘇晚晴昨日穿的石榴裙,那裙角的纏枝蓮,竟與這帕子出自同一人之手。

“阿竹,把那盒月白絲線收進竹籃。”她拎起竹籃,青衫下擺掃過門檻,“若有人問起,只說我去織錦坊當差了。”

蘇府后巷的青石板還凝著露水,蘇挽月踩著晨霧往城南走。

轉過街角時,一輛朱漆馬車“吱呀”停在她身側,車窗半開,露出蘇晚晴涂著丹蔻的指尖:“蘇庶女這是要去哪兒?

莫不是想去織錦坊?“

她倚著軟枕笑,金步搖在鬢邊亂顫:“我昨日同李掌柜說,蘇家庶女連繡個帕子都歪歪扭扭,他倒不信。”馬車簾子“唰”地合上,馬蹄聲得得遠去,留下滿地碎金般的陽光。

蘇挽月望著車轍印,嘴角勾起半分弧度——前世蘇晚晴正是用這招,在她初入繡坊時往她繡繃里塞斷針,害她扎破指尖,血滲進錦緞,被李掌柜趕出了門。

織錦坊的招牌在晨霧里漸漸清晰。

門檐下掛著的錦緞幌子被風掀起,露出“御賜”二字的燙金匾額。

蘇挽月剛跨進門檻,就聽見柜臺后傳來冷笑:“我當是誰,原是蘇家庶女。”

張繡娘正倚著柜臺擦銀剪,三十來歲的臉上化著濃妝,鬢邊插著支翡翠簪子:“李掌柜,這等金枝玉葉的庶女,哪會做粗活?

前日我見她在花園里繡花,針腳歪得像蜈蚣爬。“

李掌柜撥著算盤,頭也不抬:“繡娘吃的是手藝飯,不是身份飯。”他推過一方繡繃,繃上蒙著素白緞子,“今日考核,限時兩柱香,繡幅《春山雀鳴》。”

蘇挽月接過繡繃時,指尖觸到繃邊的木刺——有人特意磨尖了木刺,就等她下針時扎破手。

她垂眸一笑,從竹籃里取出月白絲線:“有勞掌柜取些石青、鵝黃的絲線,再添兩縷赤金。”

張繡娘“嗤”了一聲,將絲線往桌上一摔:“窮講究!

我當年考繡娘,拿的是最次的線。“

蘇挽月卻像沒聽見,指尖在緞子上輕輕一按,確定經(jīng)緯線走向。

前世她在織錦坊當差三年,最擅的便是“看緞子”——每匹緞子的經(jīng)緯密度不同,下針角度便要跟著變。

她拈起石青線,第一針從鳥喙處入,第二針繞著翅膀的弧度挑,針腳細得像頭發(fā)絲。

“這庶女真會裝模作樣。”蘇晚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她踩著海棠步搖進來,身后跟著兩個丫鬟捧著錦盒,“李掌柜,我給織錦坊送新到的滇南繡線,順路來瞧瞧熱鬧。”

她湊到蘇挽月身邊,香粉味熏得人發(fā)暈:“蘇庶女可知,繡鳥要先繡眼?

你這第一針下在喙上,鳥嘴該歪了。“

蘇挽月的針在緞子上頓了頓,抬頭時仍是溫婉笑意:“林姑娘說的是,不過我繡的是山雀理羽——鳥喙正抵著翅膀,自然要先定喙的位置。”

蘇晚晴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原想擾亂蘇挽月的心神,卻見對方垂眸繼續(xù)繡,銀針在指尖翻飛,竟比繡娘用了十年的手還穩(wěn)。

兩柱香時間過得飛快。李掌柜敲了敲桌角:“停針。”

蘇挽月將最后一縷赤金線繞在雀尾上,輕輕展開繡繃。

眾人湊上來看——素白緞子上,一只山雀歪著腦袋,喙尖點著翅羽,尾羽上的赤金線在光下流轉,竟像沾了晨露的紅果。

最妙的是雀眼,用深淺兩種墨綠線繡成,左眼里映著山影,右眼里浮著云光,活脫脫要從緞子上飛下來。

“好!”李掌柜拍案而起,眼睛亮得像點了燈,“這針腳,這配色,比我上個月收的首席繡娘還強三分!”

張繡娘的翡翠簪子晃了晃,伸手摸那雀尾的赤金線:“這是...疊絲繡?

我學了五年才勉強會半分,你個庶女怎么...“

“回張姐姐,我生母原是宮中繡娘。”蘇挽月垂下眼,指尖撫過繡帕的并蒂蓮,“她臨終前教了我三年。”

蘇晚晴的錦盒“啪”地掉在地上,繡線滾了一地。

她盯著那幅繡品,喉間發(fā)緊——前世蘇挽月被她逼死時,手里還攥著半幅未繡完的百蝶圖,那時她只當是個沒出息的庶女,如今才知,自己竟踩了塊寶玉。

“蘇姑娘,明日起便來當差吧。”李掌柜笑得見牙不見眼,“月錢按二等繡娘算,等過了三個月,升首席。”

蘇挽月接過工牌時,瞥見蘇晚晴攥著帕子的手在發(fā)抖。

她垂眸掩住笑意——前世蘇晚晴為了搶她的繡品,將她推進冰湖;今生她偏要站在這織錦坊最顯眼處,看這朵溫室里的嬌花如何被風雨打落。

暮色漫進繡坊時,蘇挽月收拾竹籃準備離開。

她路過繡品架,瞥見最底層的一幅《百子圖》,金線繡的孩童額頭泛著青灰——那是用了摻鉛粉的金箔線,時日一久便會褪色。

她指尖輕輕拂過繡品邊緣,發(fā)現(xiàn)繃子內側刻著個“周”字。

周嬤嬤...皇后的心腹。

她望著窗外漸沉的夕陽,將那幅《百子圖》往架后推了推。

竹籃里的月白絲線在暮色里泛著幽光,像極了前世蕭景珩繡春刀上的寒光。

“阿竹,明日替我?guī)Ш忻巯灐!彼戎鴼堦柾易撸白颖焕美祥L,“織錦坊的繃子,該上層蠟了。”

蘇挽月在織錦坊的日子過得比預想中更順遂些。

每日卯時三刻帶著阿竹送來的桂花糕進坊,先繞到后廂查看新到的繡線——滇南的朱紅、巴蜀的靛藍、江南的月白,每卷線都要抽幾縷在日光下看色牢度。

這是前世吃盡虧才學來的本事,那時她總用次線繡御品,被挑出錯處便要跪祠堂,如今倒成了她暗中查探的利器。

第三日晌午,她正蹲在庫房整理新到的蜀錦,張繡娘端著茶盞晃進來,翡翠簪子在發(fā)間叮當作響:“蘇妹妹倒勤謹,這庫房潮,仔細染了寒氣。”說著伸手幫她扶了扶錦緞,指尖卻在一匹湖綠緞子上重重一按,“你瞧這經(jīng)緯,密得跟篩子似的,李掌柜偏說能繡鳳袍——”話音未落,突然頓住。

蘇挽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湖綠緞子被按出的褶皺里,隱約露出一線暗黃。

她指尖輕輕一挑,竟從緞子夾層里扯出段褪色的繡樣殘片,上面歪歪扭扭繡著“周記”二字。

張繡娘的茶盞“咔”地裂了道縫。

她猛地轉頭看向庫房角落的檀木柜,那是李掌柜鎖繡品的地方,昨日剛收了批要送進宮的賀禮。

蘇挽月跟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忽然想起前日在繡品架最底層摸到的《百子圖》——原來那些有問題的繡品,都是從這庫房流出去的。

“張姐姐可聽過周嬤嬤?”她將殘片團進掌心,聲音放得又軟又輕,“我昨日收拾繡架,見幅《百子圖》金線發(fā)灰,繃子上刻了個‘周’字。”

張繡娘的臉瞬間煞白。

她踉蹌后退半步,茶盞“當啷”掉在青石板上,碎成幾片:“你...你莫要亂說!

那是...那是王繡娘的舊物!“話雖如此,她卻鬼使神差地往庫房門口挪了兩步,像是怕被人聽見。

蘇挽月垂眸將殘片塞進袖中。

前世她被推進冰湖前,曾見周嬤嬤捧著個錦盒進皇后殿,盒角露出的金線,與這“周記”殘片上的針腳如出一轍。

看來這織錦坊表面是御賜的金字招牌,內里早被皇后的人動了手腳——用次料繡御品,出了錯便是繡娘的罪,若蒙混過關,好處全進了周嬤嬤的腰包。

“張姐姐的茶盞碎了,我去拿塊抹布。”她轉身要走,卻聽張繡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你...你別查了!

那周嬤嬤連李掌柜都要敬三分,你個新來的...“

“我生母是宮中繡娘。”蘇挽月打斷她,前世的冰水冷意突然漫上心頭,“她教我繡活時說,繡娘的手是良心,線腳歪了能改,良心歪了,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張繡娘的手慢慢松開。

她望著蘇挽月袖中若隱若現(xiàn)的殘片,喉結動了動,終究沒再說話。

是夜,蘇府西跨院。

蘇晚晴將茶盞砸在地上,碎瓷片濺到丫鬟春桃腳邊:“一個庶女都壓不住?

今日李掌柜還夸她繡的并蒂蓮能送進宮!“她抓起妝臺上的翡翠鐲子往地上摔,”去查查,她最近跟誰走得近!

那繡坊里的老東西,該打點的打點,該嚇唬的嚇唬——“

“姑娘,”春桃突然壓低聲音,“方才我在后門聽見兩個婆子嚼舌根,說織錦坊庫房里的繡品總出岔子,都跟周嬤嬤有關...”

蘇晚晴的動作頓住。

她盯著妝鏡里自己泛青的臉,忽然笑了:“周嬤嬤?

那可是皇后身邊的紅人。

蘇挽月不是愛查嗎?

我偏要給她遞把刀——“她撿起地上的翡翠碎片,鋒利的邊緣割破掌心,”讓她查查周嬤嬤的繡品,等她查到線頭,自然有人幫我拔了這根刺。“

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將她臉上的笑意割成碎片。

院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像是在替誰數(shù)著,離暴風雨來臨的日子,還有多久。

主站蜘蛛池模板: 泸溪县| 绥芬河市| 镇原县| 常山县| 正镶白旗| 阿瓦提县| 台南市| 天峨县| 德化县| 布尔津县| 琼海市| 商都县| 曲阜市| 宽城| 福泉市| 盐亭县| 青浦区| 囊谦县| 左云县| 台州市| 丰城市| 乐昌市| 江陵县| 仙居县| 民县| 丰都县| 米林县| 大渡口区| 江华| 尚义县| 灵川县| 于都县| 旌德县| 抚顺县| 陇川县| 安吉县| 赤峰市| 治多县| 泰顺县| 金阳县| 分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