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燃燒的黑土地
- 土疙瘩風云:烽煙里的草莽志
- 囿土
- 2973字
- 2025-06-06 09:49:05
黑瞎子嶺的晨霧還未散盡,遠方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趙鐵柱正蹲在巖洞口擦拭勃朗寧手槍,金屬表面的反光突然被一片猩紅吞噬——日軍的重炮撕裂了天際,第一發炮彈精準砸在嶺東的鷹嘴崖,千年古松如同火柴棍般被攔腰斬斷,帶著火星的樹樁如隕石般墜落,在雪地上犁出三丈寬的焦黑溝壑。
氣浪掀翻了半人高的石墻,趙鐵柱被碎石狠狠拍在巖壁上,嘴里瞬間泛起鐵銹味。他掙扎著爬起來,只見原本蒼翠的山林已經化作人間煉獄。松樹在高溫中發出凄厲的爆裂聲,粘稠的樹脂被點燃后噴射出幽藍的火舌,與毒霧交織纏繞,將整片天空染成詭異的青灰色,仿佛地獄之門在此刻轟然洞開。
“快!把解藥和鄉親們轉移到暗河溶洞!”他的嘶吼被接二連三的爆炸聲撕成碎片。老董政委的軍帽不知去向,鮮血順著花白的鬢角蜿蜒而下,卻仍死死護著懷里用油布裹著的藥罐。戰士們用浸透江水的棉被搭建起移動屏障,在火海中艱難開辟通道,棉絮被火星點燃的“噼啪”聲此起彼伏。小穗抱著裝滿還陽草的陶罐,跌跌撞撞地跟在隊伍中間,粗布裙擺早已被燎出無數焦洞,每走一步都揚起細碎的灰燼。
日軍的裝甲車如同鋼鐵怪獸,履帶碾過燃燒的樹林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車頂上的擴音器傳出刺耳的日語,冰冷的電子音在山谷間回蕩:“交出趙鐵柱,交出解藥配方,否則雞犬不留!”趙鐵柱趴在布滿彈孔的掩體后,望遠鏡里,不遠處的三道溝廢墟正在風中嗚咽。那棵曾見證無數孩童嬉戲的老槐樹,此刻已被燒成焦炭,扭曲的樹干上還掛著被燒焦的尸體,在寒風中搖晃的姿態,像極了日軍刑場上的絞刑架。
“柱哥,他們用了白磷彈!”王石頭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這個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獵戶小伙,此刻胳膊上的傷口正滋滋冒著白煙——彈片攜帶的白磷在皮膚上灼燒,鮮血滴落在雪地上的瞬間,便騰起詭異的綠火。趙鐵柱順著他顫抖的手指望去,幾個戴著防毒面具的日軍士兵正獰笑著往山洞里投擲燃燒瓶。洞內瞬間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有老人絕望的呼喊,有孩子驚恐的啼哭,還有婦女凄厲的尖叫,混合著皮肉燒焦的惡臭,如同一記重錘砸在眾人胸口。
憤怒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在趙鐵柱的胸腔里瘋狂翻涌。他舉起從日軍少佐那里繳獲的望遠鏡,鏡片上的血漬模糊了視線,卻遮不住敵軍囂張的部署。裝甲車呈扇形將黑瞎子嶺圍得水泄不通,中間的步兵方陣如同黑色的潮水,后方的重炮陣地不斷吞吐著火舌,每一次發射都震得地面顫抖。突然,他瞳孔猛地收縮——在敵軍左翼,一輛裝飾著金邊的指揮車格外顯眼,車頂上的膏藥旗在硝煙中肆意招展,周圍簇擁著的軍官們正舉著望遠鏡指指點點,仿佛已經將勝利握在手中。
“集中火力,打掉那輛指揮車!”他將望遠鏡狠狠砸在掩體上,震落的碎石飛濺在臉上,卻渾然不覺。神槍手們迅速架起九二式重機槍,槍管在熱浪中微微扭曲。然而,狡猾的日軍似乎察覺到了危險,指揮車突然啟動,輪胎卷起的雪霧中,數枚煙霧彈騰空而起。白色的煙霧如毒蛇般迅速彌漫開來,刺鼻的硫磺味嗆得人睜不開眼,重機槍吐出的火舌在迷霧中失去了準頭,只能無力地撕扯著虛空。
與此同時,日軍的步兵發起了沖鋒。戴著防毒面具的士兵們端著刺刀,整齊的腳步聲如同死神的鼓點。趙鐵柱拔出腰間的勃朗寧,冰涼的槍柄卻無法冷卻他滾燙的怒火:“準備手榴彈!”戰士們咬開手榴彈的拉環,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當第一個日軍踏入三十米射程時,趙鐵柱的怒吼撕破煙霧:“扔!”霎時間,爆炸聲如驚雷炸響,氣浪掀起的雪幕中,殘肢斷臂與燃燒的鋼盔四處飛濺。但日軍很快填補了缺口,新一輪的攻勢如同漲潮的海水,一波接著一波。
趙鐵柱揮舞著刺刀沖進敵群,眼前不斷閃過敵人猙獰的面孔。每刺出一刀,都帶著對死去鄉親的深切思念,帶著對侵略者的滔天仇恨。刺刀與步槍相撞迸出的火星,照亮了他通紅的雙眼。突然,一聲熟悉的尖叫如利劍般刺穿耳膜——是小穗!他轉頭看見那個瘦弱的身影正被一個滿臉橫肉的日軍逼到懸崖邊,刺刀的寒光已經抵住她顫抖的咽喉。
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趙鐵柱感覺心臟都要跳出胸腔,他不顧一切地沖了過去,完全不顧兩側刺來的槍林彈雨。鋒利的刺刀刺穿他左肩的瞬間,鉆心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但他強忍著疼痛,反手一槍打爆了日軍的腦袋。溫熱的鮮血噴濺在臉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虛弱地擠出一絲笑容:“別怕,有哥在。”他撕下衣襟簡單包扎傷口,鮮血很快浸透了布料,在寒風中迅速凝結成暗紅的冰痂。
就在這時,劉藥師帶著十幾個村民推著裝滿毒煙罐的推車沖了上來。老藥師的白發被硝煙染成灰色,臉上卻帶著癲狂的笑意:“讓小鬼子也嘗嘗被毒霧籠罩的滋味!”隨著他一聲令下,毒煙罐如流星般砸向敵群。紫色的煙霧在日軍陣營中炸開,戴著防毒面具的士兵們頓時亂了陣腳,紛紛摘下防毒面具劇烈咳嗽,眼淚鼻涕糊滿臉龐。抗聯戰士們趁機發起反攻,喊殺聲震得積雪從枝頭簌簌掉落。
然而,喪心病狂的日軍很快調整戰術。火焰噴射器噴出的熾熱火舌,瞬間將前方百米內的一切化為灰燼。熱浪撲面而來,趙鐵柱感覺眉毛都被燒焦,喉嚨里像是吞了通紅的炭火。他眼睜睜看著身邊的戰士們被火浪吞噬,有的翻滾著跳進雪坑,卻只換來短暫的熄滅,轉眼又被后續的火焰點燃;有的揮舞著燃燒的手臂沖向敵人,與對方同歸于盡。絕望如同潮水般漫過心頭,但他咬碎鋼牙,將最后一顆子彈推進槍膛——這片黑土地是他們的家園,就算流盡最后一滴血,也要守護住!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馬蹄聲。是松支隊的援軍到了!數百匹戰馬如黑色的洪流奔涌而來,馬刀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日軍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陣腳大亂,騎兵們沖入敵群,馬刀劃過之處血花飛濺,慘叫聲、馬蹄聲、兵器碰撞聲交織成一曲悲壯的戰歌。
趙鐵柱抓住機會,帶領剩下的戰士們發起最后的沖鋒。他們高喊著口號,踩著戰友的尸體奮勇向前。在混戰中,他終于鎖定了那個指揮這場屠殺的日軍聯隊長——一個留著仁丹胡的中年軍官,此刻正揮舞著軍刀,試圖重整潰敗的軍隊。趙鐵柱紅著眼睛,像一頭受傷的猛虎般撲了過去。
兩人的刀刃相撞,迸發出耀眼的火花。聯隊長的劍術確實高超,每一次格擋都精準無比,刀鋒幾乎貼著趙鐵柱的脖頸劃過。但趙鐵柱憑借著頑強的意志和對勝利的渴望,逐漸占據了上風。當他的刺刀終于刺穿聯隊長的心臟時,所有的仇恨和痛苦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聯隊長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前的鮮血汩汩流出,手中的軍刀“當啷”一聲墜地。
戰斗結束時,黑瞎子嶺已經面目全非。燃燒的廢墟上,斷臂殘肢與扭曲的武器散落各處,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和焦糊味,讓人窒息。趙鐵柱站在山頂,望著這片被戰火蹂躪的土地,淚水模糊了視線。夕陽的余暉灑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給一切都披上了一層血色的紗衣。
小穗走到他身邊,遞上一碗還陽草熬制的藥湯,熱氣裊裊升騰:“柱哥,喝了吧,能療傷。”趙鐵柱接過湯碗,看著碗中漂浮的草藥,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一在腦海中閃過:秀蘭溫柔的笑容、巧玲堅定的眼神、李鐵蛋爽朗的笑聲、張把頭滄桑的面容……他們都已化作黑土地的一部分,永遠守護著這片家園。
“小穗,”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還有一個鬼子在這片土地上,我們的戰斗就不會結束。總有一天,我們會讓黑瞎子嶺重新開滿向日葵,讓孩子們在陽光下快樂地讀書。”夕陽西下,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宛如一座不朽的豐碑。他握緊了拳頭,望著遠方——新的征程即將開始,而他們,這些黑土地的兒女,將永遠堅守在這里,直到勝利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