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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鐮尖上的秋陽

苞米葉子刮過趙鐵柱的脖頸時,他正貓著腰在壟溝里摔稗子。九月末的日頭斜斜地吊在楊樹林梢,把青紗帳染成半透明的金綠色,葉片上的絨毛在風里泛著細雪似的光,落在他古銅色的脊梁上,像撒了把碎鹽。

“柱子哥!你那壟稗子留著喂馬呢?“地頭傳來王石頭的笑罵,十八九歲的獵戶小子光著膀子,手里的鐮刀在指間轉出銀亮的花,“咱賭三穗新苞米,晌午前我這五壟準比你多摔兩筐!“

趙鐵柱直起腰,用汗衫抹了把臉,刀疤縱橫的左眉在額頭上扯出道深溝:“你小子膀子比娘們兒還白,也就耍鐮刀時像個爺們?!八室獍咽掷锏陌拮油跏^腳邊一丟,秸稈上的毛刺扎得對方跳腳,“記著輸了別賴賬,你姐昨兒還說要給我烙貼餅子呢?!?

兩人的笑罵驚飛了藏在苞米稈里的鵪鶉,灰褐色的鳥兒撲棱著翅膀掠過壟溝,撞得未熟的苞米棒子輕輕搖晃。趙鐵柱望著自家那二十畝青紗帳,心里盤算著霜降前能不能把最后一遍糞上足——他娘總說,黑土地糊弄不得,你多撒把汗,它就多吐粒糧。

日頭偏西時,趙鐵柱肩上扛著半筐稗子往家走,腳底板碾過被曬得發燙的黃土路,鞋窠里灌進的細沙硌得腳趾生疼。遠遠望見村口那棵老槐樹,枝椏間掛著的鐵犁片隨風叮當響,這是村里約定俗成的警報器,只是此刻暮色四合,鐵犁片靜悄悄的,像塊被曬蔫的鐵皮。

土坯房的煙囪沒冒煙,趙鐵柱心里犯嘀咕:秀蘭這丫頭該不會又偷摸去后河洗衣裳了?上個月她就是貪涼,在河里泡久了鬧肚子,娘拿笤帚疙瘩追著她滿院子跑。繞過柴垛時,他聽見屋里傳來壓抑的啜泣,還有皮靴碾過磚地的咯吱聲。

后頸的汗毛猛地豎起來。趙鐵柱攥緊了肩上的竹筐,稗子秸稈在掌心刺出細密的疼。透過糊著報紙的窗縫,他看見三個穿黃皮的鬼子正圍著灶臺, youngest那個正伸手去扯秀蘭的辮梢,煤油燈的光在刺刀上晃出冷森森的弧。

“花姑娘,良民證的干活。“鬼子的中國話像含著口餿粥,秀蘭縮在墻角,手里還攥著給爹補了一半的布鞋,指節白得能看見青筋。趙鐵柱認得那個伍長,三天前在村口見過,這家伙用刺刀挑開李大爺的糧袋,麥粒撒了滿地時他還笑著拍手。

竹筐“咣當“砸在柴垛上,趙鐵柱順手摸向門后那把鍘草刀。刀把上的包漿是爹用三十年老繭磨出來的,此刻握在手里,比任何時候都要滾燙。他踹開門的瞬間,鬼子的刺刀正劃破秀蘭的袖口,白生生的小臂上立刻滲出血珠子。

“滾你娘的!“鍘刀帶著風聲劈下去,伍長的胳膊連著刺刀一起飛出去,血點子濺在灶臺的玉米餅子上,糊鍋里的高粱粥還在咕嘟咕嘟冒泡。另一個鬼子去摸槍,趙鐵柱抬腿踹翻條凳,木腿正砸在對方膝蓋上,接著刀刃橫掃,在鬼子腰帶上拉出尺長的口子,腸子混著屎尿淌了一地。

第三個鬼子想跑,被門檻絆倒在秀蘭腳邊。小姑娘抓起灶臺上的熱鐵鍋,照著鬼子腦袋扣下去,鍋底的炭灰和滾燙的粥糊在對方臉上,嚎叫聲比殺豬還慘。趙鐵柱扯過秀蘭的胳膊就往外跑,聽見身后傳來子彈打在門框上的“噗噗“聲,回頭看見那個伍長正用另一只手去夠地上的槍,刀刃翻轉,鍘刀的鈍刃直接劈開他的天靈蓋,紅白之物濺在貼滿年畫的土墻上,糊住了灶王爺笑瞇瞇的臉。

村口的鐵犁片終于響了,叮鈴哐啷的聲音混著狗叫,遠處傳來汽車的轟鳴。趙鐵柱把秀蘭推進柴火垛的暗格,這是爹當年防胡子挖的地窖,四壁用苞米稈封得嚴嚴實實?!皠e出聲,天亮前別出來?!八妹檬掷锶税褧窀傻亩菇歉?,指尖觸到她胳膊上的傷,疼得眼眶發熱。

背著鍘刀翻過后墻時,趙鐵柱看見自家的苞米地在月光下泛著銀灰,風過時傳來此起彼伏的“沙沙“聲,像無數只手在招魂。村東頭燃起了火光,有人在喊“鬼子來了“,接著是機槍的突突聲,子彈打在苞米稈上,迸出細碎的黃色粉末,像提前落下的霜降。

他躲在墳地里數了三遍心跳,聽見鬼子的皮靴聲從南邊過來。三具尸體還在屋里,伍長的軍刀掉在門檻邊,刀柄上的櫻花紋飾在月光下白得瘆人。趙鐵柱摸了摸腰間的旱煙袋,突然想起晌午和王石頭的賭約——那三穗新苞米,怕是永遠吃不上了。

遠處傳來秀蘭壓抑的哭聲,從柴火垛方向隱隱約約飄過來。趙鐵柱咬住后槽牙,嘗到血腥味在舌尖漫開。他想起開春時娘在灶前烙餅,爹蹲在門檻上磨鐮刀,刀刃在晨光里劃出銀亮的弧,那時他以為,這樣的日子能過到地老天荒。

鬼子的汽車燈掃過墳頭時,趙鐵柱蜷在爺爺的墳塋后,聞到自己身上濃濃的血腥氣。他聽見有人用日語喊話,接著是刺刀戳進柴火垛的“噗嗤“聲,秀蘭的驚叫突然響起,又戛然而止。鐵犁片還在響,叮鈴哐啷,叮鈴哐啷,像在給這個夜晚敲喪鐘。

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鬼子的車隊才離開。趙鐵柱爬回村子時,看見自家的土坯房已經燒成廢墟,房梁還在冒青煙,秀蘭的布鞋丟在門檻邊,鞋面上的補丁被火烤得焦黑。他跪在滿地瓦礫前,摸到半截燒剩的玉米餅子,硬邦邦的,硌得掌心生疼。

遠處傳來狼嚎,還有烏鴉在老槐樹上呱呱叫。趙鐵柱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腰間的鍘刀在晨風里晃出冷光。他望向自家的苞米地,晨露從葉片上滾落,打在松軟的黑土地上,像誰掉了一地的眼淚。

“爹,娘,“他對著廢墟輕聲說,“秀蘭沒了,咱的地,也沒了?!霸捯粑绰?,喉嚨突然被什么堵住,他彎腰撿起那把燒剩的鐮刀,刀刃上的豁口還在,就像他心里的口子,再也合不上了。

日頭升起來時,趙鐵柱背著鍘刀走進青紗帳。苞米葉子劃過他的臉,留下細密的血痕,他卻感覺不到疼。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手里的鐮刀不再是割莊稼的工具,而是要割鬼子的頭,砍鬼子的腿,讓這些畜生知道,黑土地上的漢子,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走到地頭時,他看見王石頭的尸體趴在壟溝里,后背的傷口還在滲血,手里緊緊攥著半把鐮刀。趙鐵柱蹲下身,輕輕掰開兄弟的手指,鐮刀上的血已經凝固,在晨光里泛著暗紅。他想起晌午的賭約,想起王石頭說要贏了請他喝燒刀子,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黑土地上,濺起小小的泥點。

“石頭,“他輕聲說,“咱的賭約,下輩子再接著打。“說完,他站起身,把王石頭的鐮刀別在腰間,鍘刀扛在肩上,朝著山林的方向走去。身后的苞米地在風里搖晃,像是在送別這個即將遠去的莊稼漢,又像是在等待,等待他帶著復仇的火焰,重新回來。

走出村口時,趙鐵柱回頭望了一眼,看見老槐樹上的鐵犁片還在響,叮鈴哐啷,叮鈴哐啷,像是在告訴他,別忘了,這里是他的根,是他的家,是他就算死也要守護的黑土地。

他摸了摸腰間的兩把刀,朝著山林邁出堅定的步伐。秋陽依舊高懸,鐮尖上的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都要刺眼,就像他心里的仇恨,永遠不會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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