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教處的空氣像凝固的鉛塊。深綠色的墻漆,老舊的木質(zhì)辦公桌,空氣中彌漫著劣質(zhì)茶葉和陳年文件混合的沉悶氣味。
教導主任“鐵面張”張德海,一個五十多歲、頭發(fā)花白、法令紋深刻得能夾死蒼蠅的男人,正板著臉坐在主位。他面前攤著幾張紙——周明遠提供的“證據(jù)”(小票復印件)、葉雨晴沖進來語速極快、邏輯混亂但氣勢洶洶的“指控”(周明遠污蔑),還有一份周明遠剛補交的、字跡工整的“舉報材料”。
葉雨晴抱著胳膊,斜靠在門框上,一臉“我看你們怎么演”的桀驁不馴。周明遠則站在辦公桌前,腰桿挺得筆直,臉上殘留著被葉雨晴當眾羞辱的漲紅,但眼神里卻充滿了孤注一擲的陰狠和“正義必勝”的篤定。
蘇望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三足鼎立、氣氛緊繃的畫面。
“張主任,蘇望來了?!敝苊鬟h立刻開口,聲音帶著刻意的沉重,“請主任明察!他抽屜里的郵票來歷不明,我有充分理由懷疑是偷竊所得!這關(guān)系到我們學校的聲譽和學生的品德!”
葉雨晴嗤笑一聲,剛要開口,卻被張德海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張德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落在蘇望身上,帶著審視和壓力:“蘇望,周明遠同學反映的情況,還有這張小票,你怎么解釋?還有葉雨晴同學說你污蔑她?”
“主任,”蘇望的聲音平靜得像無風的湖面,沒有絲毫慌亂,“關(guān)于郵票來源,我正要說明?!彼炊紱]看周明遠,目光直視張德海,“那張郵票,是我在圖書館整理舊報紙時,意外發(fā)現(xiàn)的一份舊文件里夾帶的。文件本身是關(guān)于集郵協(xié)會的舊通知,上面有明確的寄件方和收件方信息。”
“意外發(fā)現(xiàn)?文件?”周明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濃濃的譏諷,“蘇望!你撒謊也要編圓點!什么文件?在哪?拿出來看看啊!空口無憑!誰能證明?!”
“文件是郵協(xié)內(nèi)部寄給滬市教育學會張教授的一份票樣寄發(fā)通知存根?!碧K望依舊平靜,語速不疾不徐,“上面清晰記錄了郵票的種類、數(shù)量、寄發(fā)時間和方式。我本想聯(lián)系張教授歸還這份可能對他有價值的存根,并請教一些集郵知識。所以,我讓王哲同學去小賣部打電話查詢滬市教育學會的聯(lián)系方式了?!?
歸還?請教?滬市教育學會?張教授?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的信息量,讓張德海緊鎖的眉頭微微一動。周明遠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尖利起來:“胡說八道!王哲?那個蠢胖子能打電話?他懂什么?蘇望!你這是拖延時間!轉(zhuǎn)移視線!你根本拿不出證據(jù)!你就是偷……”
“砰!”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王哲如同一顆出膛的肉彈,帶著一身熱汗和劇烈喘息沖了進來!他胖臉通紅,眼睛卻亮得嚇人,手里緊緊攥著那個土黃色信封,像舉著勝利的旗幟!
“老大!通了!通了!”他無視了辦公室里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完全沒看臉色鐵青的周明遠和一臉玩味的葉雨晴,直接沖到蘇望面前,激動得唾沫橫飛,聲音洪亮得整個辦公室都聽得清清楚楚:
“滬市教育學會!總機XXXXXXX!接電話的老師說張教授退休好幾年了!但他家地址和電話他們檔案室有!都給我了!還一個勁兒夸咱們熱心!說張教授最喜歡提攜后輩!讓咱們隨時可以聯(lián)系他請教!”
王哲一邊說,一邊獻寶似的把信封塞回蘇望手里,又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小紙條,上面歪歪扭扭記著一個地址和一串電話號碼:“喏!老大!都在這兒!那老師還說,張教授要是知道有年輕人對集郵這么上心,還撿到這么重要的老文件,肯定高興壞了!”
2.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王哲那洪亮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小小的政教處辦公室里炸響,余音繞梁!
周明遠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他張著嘴,眼睛死死盯著王哲手里那張寫著地址電話的紙條,又看看蘇望手中那個毫不起眼的舊信封,腦子里一片空白!滬市…教育學會…退休的張教授…檔案室老師…提攜后輩…撿到重要文件…隨時請教…
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精心編織的“偷竊”謊言上!抽得他頭暈?zāi)垦?,搖搖欲墜!
蘇望…他…他居然真的聯(lián)系上了?!而且對方的態(tài)度…竟然如此正面?!
張德海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他猛地看向蘇望手中的信封!那份所謂的“存根”…竟然是真的?而且指向如此明確!這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學生間普通糾紛的范疇!
葉雨晴抱著胳膊,嘴角那個玩味的弧度越來越大,眼神在面如死灰的周明遠和沉穩(wěn)如山的蘇望之間來回掃視,最終落在蘇望身上時,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如同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的興趣。這家伙…有點意思?。〔皇窍咕幍??還真有門路?
“主任,”蘇望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將信封和紙條一起,輕輕放在張德海的辦公桌上,“這就是我所說的存根憑證和聯(lián)系方式。郵票的來源,就是這份文件里提到的票樣之一。我本想聯(lián)系物主歸還并請教,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周明遠同學以莫須有的罪名指控偷竊,并在全班同學面前進行污蔑。”
他的目光終于轉(zhuǎn)向周明遠,平靜中帶著冰冷的穿透力:
“周明遠同學,你僅憑一張我購買普通郵票的小票,就主觀臆斷、惡意揣測,在毫無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公開指控同班同學偷竊,對我個人名譽造成了極其嚴重的損害,也嚴重擾亂了班級秩序?,F(xiàn)在,證據(jù)在此,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我…”周明遠嘴唇哆嗦著,臉色由慘白轉(zhuǎn)為死灰,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看著桌上那個信封和紙條,又看看張德海越來越陰沉的臉,再看看葉雨晴那毫不掩飾的譏諷眼神……巨大的恐懼和羞恥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精心策劃的致命一擊,不僅被對方輕描淡寫地化解,反而成了釘死他自己的棺材釘!
“張…張主任…我…我是…我是為了班級…”他語無倫次,試圖辯解,聲音干澀嘶啞。
“夠了!”張德海猛地一拍桌子,發(fā)出一聲巨響!他臉色鐵青,眼中充滿了失望和怒火,“周明遠!你太讓我失望了!身為班長,不團結(jié)同學,反而捕風捉影,惡意中傷!性質(zhì)極其惡劣!立刻!寫一份深刻的檢查!明天早操在全校師生面前公開檢討!并向蘇望同學誠懇道歉!聽清楚沒有?!”
全校檢討?!公開道歉?!
周明遠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他苦心經(jīng)營了三年的優(yōu)等生形象,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他完了!他仿佛已經(jīng)聽到了全校同學的嘲笑聲!看到了沈清秋鄙夷的眼神!
“至于你,葉雨晴!”張德海轉(zhuǎn)向門邊,“沖撞辦公室,擾亂秩序!寫份檢查交上來!再有下次,處分!”
葉雨晴無所謂地聳聳肩,撇了撇嘴,算是默認。她的目光卻始終饒有興致地黏在蘇望身上。
“蘇望,”張德??聪蛱K望,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嚴肅,“你的事情,解釋清楚了。以后處理這類物品要更謹慎,及時報告老師。沒事了,都出去吧!”
走出壓抑的政教處,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
周明遠如同行尸走肉,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面,背影佝僂,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葉雨晴幾步追上蘇望和王哲,那雙漂亮又帶著野性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蘇望,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喂!蘇望!可以啊!深藏不露嘛!滬市的老教授都搭上線了?那郵票…真那么值錢?”
蘇望腳步不停,淡淡瞥了她一眼:“跟你沒關(guān)系?!?
“切!小氣!”葉雨晴也不惱,反而覺得更有趣了。她忽然從自己那個新潮的亮藍色雙肩包側(cè)袋里,摸出一張硬質(zhì)的、印著燙金英文花體字和簡潔線條圖案的白色小卡片,不由分說地塞到蘇望手里。
“喏!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家的電話和…嗯…我叔在深圳公司的電話!”她笑得狡黠又帶著點不容拒絕的強勢,“我對你那郵票挺好奇的!還有…你這個人也挺有意思!交個朋友?以后說不定…有合作機會呢?”
名片入手微涼,材質(zhì)精良。正面是簡潔的“YEQING YE”,下方一行小字“Design & Innovation”,背面是兩串電話號碼,一個本地,一個深圳區(qū)號。
蘇望看著這張帶著明顯港式風格的名片,又看看葉雨晴那張寫滿“我看好你”的明艷笑臉,眼神微動。他沒有拒絕,隨手將名片揣進了校服口袋?!霸僬f?!?
葉雨晴對他的冷淡反應(yīng)毫不在意,反而像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務(wù),瀟灑地一甩馬尾:“行!回見了!有趣的蘇同學!”說完,她哼著不成調(diào)的粵語歌,邁著輕快的步伐,轉(zhuǎn)眼就消失在通往教學樓的林蔭道拐角。
“老大…這葉大美女…啥意思???”王哲看著葉雨晴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蘇望揣進口袋的名片,胖臉上寫滿了八卦和茫然。
“干活。”蘇望打斷他的遐想,眼神銳利地看向校門口方向,“郵票的事,該收尾了。”
下午放學鈴聲剛響,蘇望就拎著書包第一個沖出了教室。王哲像個忠誠的影子緊隨其后。
兩人沒有回家,而是直奔市中心那家掛著“集雅齋”招牌、門臉不大卻透著股老派沉穩(wěn)氣息的郵票店。
店里光線略顯昏暗,彌漫著舊紙張和油墨的特殊氣味。玻璃柜臺后,一個戴著老花鏡、頭發(fā)花白、穿著灰色中山裝的清瘦老者正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整理著一本郵冊。
“趙師傅?!碧K望走到柜臺前,聲音平靜。
老者抬起頭,扶了扶老花鏡,看清是蘇望,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小同學,來了?東西帶來了?”
蘇望點點頭,從書包最里層,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個裝著“普無號工”廠銘票的破卡套,又從另一個夾層里拿出那張被他保護得極好的油印存根單據(jù),一起輕輕放在鋪著絨布的柜臺上。
“麻煩您再看看這個。”蘇望指著存根單據(jù)上關(guān)于“廠銘雙聯(lián)”和“掛號實寄封”的記錄。
趙師傅的目光瞬間被那張單據(jù)吸引!他立刻放下手中的郵冊,拿起放大鏡,湊到單據(jù)前,逐字逐句地仔細查看,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這…這是…滬郵協(xié)的內(nèi)部寄發(fā)存根?!81年的!張教授…教育學會…”他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精光,聲音都帶著顫音:“小同學!這…這東西你哪里來的?!太珍貴了!這是身份證明??!那枚單票呢?快!快給我看看!”
蘇望將卡套推過去。
趙師傅幾乎是搶一般拿起放大鏡,對著卡套里那張藍紫色的郵票,尤其是那行小小的“第六印刷廠”廠銘,反反復復、仔仔細細地觀察,又不斷對照著那張存根單據(jù),嘴里念念有詞:“…品相尚可…廠銘清晰…存根佐證…雖無實寄封,但存根本身價值極高…配套…這是配套啊!”
他足足看了有十分鐘,才緩緩放下放大鏡,長長吐出一口氣,看向蘇望的眼神充滿了復雜,有驚嘆,有羨慕,更多的是對眼前這個少年運氣的感慨。
“小同學,”趙師傅的聲音帶著一絲鄭重,“你這兩樣東西…單票加這張存根…配套在一起…意義完全不同了!它不再是孤品,而是有了明確的出身證明!這在收藏界,叫‘傳承有序’!價值…要翻好幾倍!”
他伸出三根手指,又猶豫了一下,再加了一根,最終用力地點點頭,報出一個讓旁邊王哲差點當場窒息的數(shù)字:
“三千五!一口價!現(xiàn)金!我收了!”
三千五百塊!
九十年代末,一個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資!
王哲的胖臉瞬間漲成了醬紫色!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那聲驚天動地的“臥槽”噴出來!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眼眶!他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
蘇望的心跳也漏了一拍,但臉上依舊保持著超乎年齡的鎮(zhèn)定。這個價格,比他預估的還要高!存根的價值被充分認可了!
“好?!碧K望只吐出一個字,干脆利落。
趙師傅見他如此沉穩(wěn),眼中贊賞之色更濃。他不再多言,轉(zhuǎn)身走進里間。片刻后,拿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走了出來,當著蘇望和王哲的面,從里面數(shù)出三十五張嶄新的、散發(fā)著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鈔!
“唰…唰…”
嶄新的鈔票在柜臺上發(fā)出清脆的摩擦聲。
蘇望仔細地清點了一遍,確認無誤。厚厚一沓鈔票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帶著改變命運的溫度和力量。他將錢小心地裝進自己帶來的、洗得發(fā)白的布書包最底層。
“趙師傅,謝謝?!碧K望真誠地道謝。
“該我謝你,小同學?!壁w師傅笑著擺擺手,珍而重之地將那張郵票和存根單據(jù)收好,“以后有好東西,記得還來找我老趙!”
走出“集雅齋”,夕陽的金輝灑滿街道。王哲還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無法自拔,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嘴里反復念叨著:“三千五…三千五…我的親娘嘞…”
蘇望拍了拍鼓囊囊的書包,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踏實。他看了一眼天邊絢爛的晚霞,眼神明亮而堅定。
筒子樓熟悉的煙火氣撲面而來。
蘇望推開家門時,母親趙淑芬正在昏暗的燈光下縫補一件舊衣服,父親蘇建國坐在小凳子上,對著一個拆開的破收音機皺眉,手里拿著螺絲刀,旁邊放著幾樣簡單的工具。氣氛有些沉悶。
“爸,媽,我回來了?!碧K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快。
“小望回來了?飯在鍋里熱著…”趙淑芬抬起頭,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兒子從那個破舊的書包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用舊報紙包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蘇望走到父母面前,在兩人疑惑的目光中,一層層打開報紙。
當那厚厚一沓嶄新的、散發(fā)著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鈔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時,時間仿佛凝固了。
趙淑芬手里的針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張著嘴,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堆錢,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幻象,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蘇建國手里的螺絲刀也“哐當”一聲掉在水泥地上。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急,帶倒了身后的小凳子。他顧不上扶,一步跨到桌前,布滿老繭和油污的手指顫抖著,想碰又不敢碰那些嶄新的鈔票,聲音干澀嘶啞,帶著巨大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這…這…小望?!哪來的?!這么多錢?!”
蘇望看著父母臉上那混合著震驚、狂喜、擔憂和恐懼的復雜表情,心中百感交集。他將錢推到父母面前,聲音沉穩(wěn)而清晰:
“爸,媽,別擔心。這錢干干凈凈,是我?guī)鸵粋€收藏郵票的老教授找到了他丟失很久的重要文件,他給的酬謝。三千五百塊?!?
“三千…五百?!”趙淑芬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瞬間涌了出來,她一把抓住蘇望的手,力氣大得驚人,“小望!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這么多錢…媽…媽害怕?。 ?
“媽,是真的。”蘇望反手握住母親冰涼顫抖的手,眼神坦蕩而堅定,“文件是在學校圖書館舊報紙堆里找到的,老教授是滬市教育學會退休的張教授,地址電話都有,王哲可以作證。這錢,是人家真心實意感謝的。”
他看向父親蘇建國:“爸,這錢您收著。先把家里欠的債還了。剩下的…”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家里斑駁的墻壁和破舊的家具,“媽,您明天去買點肉,給爸燉點湯補補。再…再給家里添置點像樣的東西。”
蘇建國看著兒子清澈堅定的眼神,又看看桌上那堆象征著希望和改變的錢,這個沉默寡言、被下崗陰影籠罩的男人,眼圈瞬間紅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布滿老繭的大手重重地拍在蘇望的肩膀上,聲音哽咽卻充滿了力量:
“好!好兒子!爸…爸信你!這錢…爸收著!爸…知道該怎么做!”
趙淑芬看著丈夫和兒子,再看看那堆錢,終于忍不住,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那是壓抑了太久后釋放的、帶著巨大喜悅和心酸的淚水?;璋档臒艄庀拢@個小小的、曾經(jīng)被陰云籠罩的家,第一次被如此強烈的希望和溫暖所照亮。
蘇望看著父母激動的樣子,心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終于落地。他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給父親倒了杯水,又拿起母親掉在地上的針線,安靜地坐在一旁。
窗外,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屬于蘇望的時代,正伴隨著這三千五百塊的第一縷光,悄然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