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那只纖細的手,穩定得如同磐石,牢牢撐住了陳玄搖搖欲墜的身體。她指尖傳來的力道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韌性,仿佛能穿透陳玄體內肆虐的冰寒劇痛和麻痹僵硬,帶來一絲微弱的支撐。
陳玄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撕裂般的滯澀感,仿佛肺里塞滿了冰碴。他噴出的那口黑血帶著刺骨的寒意,濺落在濕冷的青石板上,迅速凝結成暗紅色的冰晶。右臂至肩頸的墨黑紋路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深入骨髓的冰寒與劇痛,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冰錐在骨髓里攪動。左半邊身體更是完全麻木僵硬,如同不屬于自己,只有沉重的、不受控制的拖墜感。
“你…”他艱難地抬起頭,視線模糊地聚焦在林婉兒那張蒼白清秀、卻毫無波瀾的臉上。她的空洞眸子“看”著他,又“看”向趙寡婦懷中那被厚布包裹、死氣沉沉的小七。搭在小七額頭上的那只手,正散發著微弱卻純凈的清涼氣息,如同寒冬里一縷微弱的陽光,頑強地對抗著小七體內那濃重的怨毒死氣。
“祠堂…血池…快…”林婉兒的嘴唇再次極其輕微地動了動,聲音依舊微不可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她似乎能“看”到陳玄意識中剛剛被“怨氣之眼”強行拓印下的景象——那座廢棄祠堂深處,熊熊爐火上,滴落著粘稠黑水的血池,以及池中懸浮的、妖異血紅的血玉髓核心!
時間!他們沒有時間了!李慕白隨時會發現青石巷的變故,隨時可能啟動更瘋狂的報復!
陳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強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血腥氣和幾乎要將他撕裂的痛苦。他猛地推開林婉兒攙扶的手,拄著那根已經出現裂紋的棗木門栓,強迫自己站直身體。動作牽扯到左半身的麻痹和右臂的劇痛,讓他眼前又是一陣發黑,但他死死咬住牙關,沒有倒下。
“走!”他嘶啞地低吼,目光掃過驚恐不安的趙寡婦,“去藥王廟!祠堂就在廟后!”
藥王廟!那是污染匯集的終點,也是揭開李慕白最終陰謀的關鍵節點!更重要的是,那個在王大勇描述中出現過的“老乞丐”,那個自稱藥王廟香火匠、透露黑水來自“血玉髓”的人,很可能就是關鍵證人!
趙寡婦看著陳玄那如同從地獄爬出來的猙獰臉色和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死寂氣息,又看看懷中氣息微弱的小七,最后目光落在神秘出現的盲女林婉兒身上,恐懼和茫然交織。但求生的本能和救夫贖罪的渴望壓倒了恐懼,她用力抱緊小七,點了點頭。
林婉兒空洞的眸子“看”向陳玄,又“看”向藥王廟的方向,微微側了側頭,仿佛在聆聽著什么無形的指引。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跟在了陳玄身后,腳步輕得像貓,卻異常穩定。
三人(或者說一人一盲女加兩個“半死”之人)在濕冷狹窄的巷道中穿行,速度不快,卻帶著一種亡命奔逃般的急迫。陳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右臂的劇痛和左半身的麻痹讓他步履蹣跚,冷汗浸透了破舊的衣衫,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他只能依靠棗木門栓和頑強的意志支撐著身體。
懷中的血玉髓碎片散發著微弱的吸力和陰冷怨氣,與他手臂上的幽冥紋路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抗,時而帶來一絲詭異的平靜,時而又刺激得紋路更加灼痛。林婉兒走在他身側,偶爾在他即將失去平衡時,那只纖細的手會極其自然地、不著痕跡地在他肘部輕輕托扶一下,那股微弱卻堅韌的支撐感總能讓他險險穩住身形。
趙寡婦抱著小七緊隨其后,臉色慘白,呼吸急促。小七的身體在她懷中依舊冰冷僵硬,但被林婉兒指尖清涼氣息拂過之后,那濃重的死氣似乎真的淡薄了一絲,讓她心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穿過幾條愈發僻靜、污水橫流的小巷,空氣中那股混合著劣質香燭、草藥苦澀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越來越濃。終于,前方豁然開朗,一座規模不大、卻香火鼎盛的廟宇出現在眼前。
藥王廟。
青瓦紅墻,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顯得有些陳舊。廟門前兩尊石獅被香火熏得發黑,廟門敞開,隱約可見里面繚繞的香煙和攢動的人影。善男信女進進出出,大多面帶憂色,咳嗽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病懨懨的氣息。這就是“香火毒”肆虐下的景象。
陳玄沒有走正門。他強撐著身體,帶著兩人繞到廟宇側面。這里緊鄰著一道丈許高的斑駁圍墻,圍墻后是一片荒草叢生、堆滿廢棄建材和垃圾的空地??盏乇M頭,一座更加破敗、幾乎被荒草和藤蔓完全吞噬的祠堂輪廓,在濕冷的霧氣中若隱若現。一股比廟里更加濃烈的、混合著鐵銹腥氣和陳腐血腥的味道,正從祠堂方向隱隱飄來。
褚鐵匠!血池!血玉髓!
陳玄的心跳驟然加速。目標就在眼前!但祠堂的大門緊閉,窗戶也被木板釘死,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剛才在“怨氣之眼”中看到的爐火和鐵錘聲,仿佛只是幻覺。
“是…是這里…”趙寡婦聲音發顫,指著那破敗的祠堂,眼中充滿了恐懼,“我…我聽到的怪聲…就是從這里…”
陳玄眼神銳利如鷹,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不適,再次嘗試調動那該死的“溯源”之力!右臂的劇痛如同被點燃的火藥,瞬間炸開!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血絲,但冰冷的感知還是強行蔓延開來!
在他的“視野”里,眼前的祠堂不再沉寂!一道道濃稠得如同實質的灰黑色怨氣,如同無數扭曲的毒蛇,正從祠堂的墻壁縫隙、破敗的瓦片下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彌漫在空氣中!而在祠堂內部,一個巨大的、散發著強烈怨毒和血腥氣息的暗紅色光團,如同跳動的心臟,正位于祠堂正殿的位置——正是那血池和血玉髓核心!
不僅如此,他還“看”到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淡白色氣流軌跡,如同細線般,從祠堂的后門方向延伸出來,一直沒入藥王廟后墻一處不起眼的狗洞!那氣息…帶著一絲微弱的藥草清香,與李慕白身上那股氣息同源!是李慕白進出此地的通道!他本人很可能就在廟里,或者剛離開不久!
就在陳玄準備收回感知、強攻祠堂的瞬間——
“溯源”的視野猛地捕捉到祠堂內部,血池旁邊!一個巨大的、被鐵鏈鎖在角落的陰影輪廓!那輪廓極其魁梧,但此刻卻佝僂著,如同瀕死的巨獸!陰影中,一只沾滿暗紅血污、骨節粗大的手,正用一根折斷的、銹跡斑斑的鐵釘,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下,一下,極其艱難地刻畫著什么!
褚鐵匠!他還活著!他在留下線索!
【溯源消耗加劇…幽冥蝕骨侵蝕心肺…】冰冷的警告在腦海炸響!同時,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猛地從胸口蔓延開來,直沖喉頭!陳玄眼前一黑,身體劇烈一晃,差點再次栽倒!
“噗!”又一口帶著冰碴的黑血噴出!
“你怎么樣?!”趙寡婦驚恐地看著陳玄搖搖欲墜的樣子。
林婉兒空洞的眸子轉向陳玄噴血的方向,眉頭極其輕微地蹙了一下。她那只一直搭在小七額頭上的手,忽然移開,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按在了陳玄冰冷僵硬、布滿墨黑紋路的右臂上!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純凈的清涼氣息,如同潺潺溪流,瞬間從她掌心涌入陳玄的右臂!這股氣息帶著一種奇異的凈化之力,所過之處,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寒劇痛竟如同遇到克星般,被強行壓制下去!雖然無法根除,卻讓陳玄瀕臨崩潰的精神為之一振!
陳玄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林婉兒。這盲女…她的力量,竟然能壓制幽冥契約的反噬?!
林婉兒沒有解釋,只是收回了手,重新搭在小七額頭。她的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一分,呼吸也略微急促了些。她空洞的眸子“看”向祠堂緊閉的大門,嘴唇再次微動:“血…在寫…快…沒時間了…”
她也能感知到?!感知到褚鐵匠在刻字?!
陳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但此刻不是探究的時候!褚鐵匠在拼死留下信息!必須立刻進去!
“撞門!”陳玄低吼一聲,強忍著林婉兒壓制后依舊殘留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雙手死死握住棗木門栓,將全身殘存的力量,連同右臂幽冥之力被壓制后暫時平息的余力,盡數灌注!
趙寡婦看著陳玄那決絕的眼神,又看看懷中氣息微弱的小七,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即被一種豁出去的狠勁取代!她將小七輕輕放在墻根一處干燥的草堆上(林婉兒默默上前一步,擋在了小七身前),然后咬著牙,沖到陳玄身邊,用自己瘦弱的肩膀,狠狠撞向那扇腐朽的木門!
“砰!??!”
腐朽的門栓應聲而斷!
厚重的木門被兩人合力撞開一道縫隙!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濃重血腥、鐵銹、焦糊、以及某種難以形容的甜膩腐敗氣息的熱浪,如同實質的拳頭,猛地從門縫里撲面砸來!
陳玄和趙寡婦同時被這股惡臭熏得眼前發黑,胃里翻江倒海!
借著門縫透入的慘淡天光,祠堂內部的景象映入眼簾!
正對著大門的,正是陳玄在“怨氣之眼”中看到的那個巨大的暗紅色池子!池子用某種暗紅色的石頭粗糙壘砌,邊緣不斷滴落著粘稠如瀝青的黑水,發出“滴答、滴答”令人心悸的聲音。池中翻滾著暗紅近黑的粘稠液體,如同沸騰的血漿,不斷冒出腥臭的氣泡!而池子中央,一塊拳頭大小、內部血絲瘋狂翻涌、散發著妖異刺目紅光的石頭——血玉髓核心,正如同心臟般緩緩搏動,每一次搏動都散發出濃烈的怨毒氣息!
池子旁邊,是一個巨大的、爐膛依舊殘留著暗紅余燼的火爐,旁邊散落著沉重的鐵錘、鐵鉗和各種扭曲變形的金屬器具。整個祠堂內部墻壁都被熏得漆黑,地面更是凝結著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的污垢,分不清是鐵銹還是干涸的血跡!
而就在火爐旁邊,一個巨大的身影被手臂粗的烏黑鐵鏈死死鎖在冰冷的石柱上!
是褚鐵匠!
他魁梧的身軀此刻佝僂著,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身上那件破爛的皮圍裙早已被暗紅的血污浸透、板結,露出的手臂和胸膛上布滿了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的新舊傷痕,有些傷口甚至還在緩緩滲出暗紅的血珠。他頭發凌亂,沾滿了血污和灰燼,臉上更是血肉模糊,一只眼睛只剩下血糊糊的黑洞!
然而,就是這樣一具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殘軀,卻爆發出驚人的意志力!他僅剩的那只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撞開的門縫,眼神里充滿了狂喜、絕望和一種瀕死托付的瘋狂!
他的右手,正死死攥著一根折斷的、沾滿血污的銹鐵釘!鐵釘的尖端正深深抵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而在他身前的地面上,用鮮血和鐵銹混合的污濁液體,歪歪扭扭、卻力透石磚地刻著幾個模糊不清、卻觸目驚心的大字:
“住持…佛珠…血…玉髓…假…李…”
最后那個“李”字,只刻了一半,鐵釘便無力地滑落在地。褚鐵匠那只布滿血絲的眼睛,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僅存的生機如同風中殘燭,正在飛快消散!他張著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只能發出“嗬…嗬…”的破氣聲,鮮血不斷從嘴角涌出。
住持?!佛珠?!血玉髓是假的?!
褚鐵匠用生命刻下的血字,如同驚雷在陳玄腦中炸響!藥王廟的住持空明,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竟然也和李慕白是一伙的?!血玉髓核心…是假的?!那真正的核心在哪里?在空明住持的佛珠里?!
“褚大哥!”趙寡婦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就要撲過去。
“別過去!”陳玄厲聲喝止,猛地一把拉住她!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血池中央那塊搏動著的妖異血玉髓核心!
就在褚鐵匠生機即將徹底斷絕的瞬間,那塊血玉髓核心的紅光猛地暴漲!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怨毒氣息如同爆炸般從血池中升騰而起!整個祠堂的溫度驟然下降!地面上那些暗紅色的污垢仿佛活了過來,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中滲出,迅速在空中凝聚!
“嗬…嗬…死…都…要…死…”一個干澀、重疊了無數痛苦嘶嚎的聲音,在祠堂內憑空響起!
血池中粘稠的黑水劇烈翻涌,一個由純粹怨毒黑氣凝聚成的、模糊扭曲的人形輪廓,緩緩從血玉髓核心上方升起!那輪廓沒有五官,只有兩點猩紅如血的光芒在頭部的位置亮起,如同惡鬼的雙眼,死死鎖定了門口闖入的陳玄和趙寡婦!
怨氣聚合體!血玉髓核心被觸動后激發的守護邪物!
“退后!”陳玄一把將嚇傻的趙寡婦推向身后,同時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虛弱,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將一直攥在左手手心的那枚銹蝕銅鈴,朝著那剛剛凝聚成型的怨氣聚合體,狠狠擲了過去!同時,右手再次握緊棗木門栓,將體內最后一絲能調動的幽冥之力(被林婉兒壓制后殘存的部分),毫無保留地灌注其中!
銅鈴破空,帶著微弱的古樸青光,撞向那怨毒的黑氣人形!
棗木門栓緊隨其后,帶著陳玄孤注一擲的意志,橫掃而出!
“桀——!”
怨氣聚合體發出一聲刺穿耳膜的尖嘯!面對飛來的銅鈴,它似乎本能地感到一絲忌憚,凝聚的身體猛地向后一縮!同時,兩條由純粹怨毒黑氣凝聚成的、如同巨蟒般的觸手,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一條狠狠抽向飛來的銅鈴,另一條則如同毒龍出洞,直刺陳玄的心臟!
“砰!”
銅鈴被一條怨氣觸手狠狠抽中!鈴身上的青光劇烈閃爍,發出一聲悲鳴,被遠遠地抽飛出去,撞在漆黑的墻壁上,滾落在地,光芒瞬間黯淡下去!
而另一條致命的怨氣觸手,已經帶著濃烈的死亡氣息,刺到了陳玄胸前!
速度太快!距離太近!躲無可躲!
陳玄瞳孔驟縮,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只能勉強將灌注了幽冥之力的棗木門栓橫在胸前格擋!
“噗嗤!”
如同燒紅的鐵釬刺入朽木!怨氣觸手毫無阻礙地洞穿了看似堅硬的棗木門栓!冰冷的、充滿毀滅性的怨毒能量瞬間爆發!
“咔嚓!”棗木門栓應聲而斷!
那漆黑的觸手余勢不減,帶著洞穿一切的恐怖威勢,狠狠刺向陳玄的心臟!
完了!
陳玄心中一片冰冷。幽冥仙宮的力量耗盡,銅鈴被擊飛,身體被雙重反噬拖垮…他再無抵抗之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叮鈴…”
一聲清脆空靈、如同天籟般的鈴音,毫無征兆地在陳玄身后響起!
不是他那只被擊飛的啞鈴!
是林婉兒!
只見她不知何時已站在了陳玄身后一步之遙。她蒼白的小臉凝重無比,空洞的眸子“看”著那致命襲來的怨氣觸手。她那只一直搭在小七額頭上的右手,此刻正高高舉起!在她纖細的指尖,赫然捏著一枚樣式古樸、小巧玲瓏的銅鈴!
這枚銅鈴與陳玄那只銹跡斑斑的啞鈴截然不同!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潤的暗金色,表面光滑如鏡,沒有任何銹跡,只有極其玄奧復雜的云紋在暗金底色下若隱若現。鈴身完整,一枚同樣暗金色的、如同小小蓮蓬般的鈴舌,正隨著林婉兒手指的輕顫,微微晃動著!
那聲清澈空靈、滌蕩靈魂的鈴音,正是從這枚完整的銅鈴中發出!
隨著鈴音的擴散,一圈肉眼可見的、純凈柔和的淡金色漣漪,以林婉兒指尖的銅鈴為中心,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瞬間掃過整個祠堂!
那刺向陳玄心臟的怨氣觸手,在接觸到淡金色漣漪的瞬間,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發出“嗤嗤”的劇烈灼燒聲!濃烈的黑煙騰起!觸手前端的怨毒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散、消融!攻勢被硬生生阻??!
“凈…心…鈴?!”那怨氣聚合體似乎認出了這枚銅鈴,重疊的嘶嚎聲中第一次帶上了驚懼!兩點猩紅的血芒劇烈閃爍!
林婉兒臉色更加蒼白,仿佛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極淡的血跡。但她高舉銅鈴的手卻穩如磐石!她空靈的眸子“看”向怨氣聚合體后方、血池中央那塊瘋狂搏動的血玉髓核心,嘴唇微動,吐出一個清晰卻冰冷的字:
“散!”
“叮鈴——!”
隨著她清冷的聲音,指尖的凈心鈴猛地一震!更加清脆響亮的鈴音爆發開來!鈴身暗金色光芒大放!無數細小的、如同梵文般的金色光符從鈴身上流淌而出,隨著那圈淡金色的漣漪,如同金色的潮汐,朝著怨氣聚合體和它后方的血玉髓核心,洶涌席卷而去!
金色光符所過之處,濃稠的怨毒黑氣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凄厲絕望的哀嚎,大片大片地潰散、凈化!那怨氣聚合體瘋狂地扭曲、掙扎,卻如同陷入泥沼,身體在金色光潮中迅速消融!
“不——?。 币宦暢錆M不甘和怨毒的尖嘯在祠堂內回蕩,那由怨氣凝聚的人形最終徹底崩解,化為縷縷青煙消散。
而金色光潮去勢不減,狠狠撞在血池中央那塊妖異搏動的血玉髓核心上!
“咔嚓!”
一聲清晰的碎裂聲響起!
那塊散發著妖異紅光的血玉髓核心,在凈心鈴純凈力量的沖擊下,表面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內部瘋狂翻涌的血絲仿佛被凍結凝固!刺目的紅光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閃,隨即迅速黯淡下去!
核心被重創!雖然不是徹底毀滅,但其中蘊含的怨毒力量被強行打散了大半!
隨著血玉髓核心的碎裂和怨氣聚合體的消散,祠堂內彌漫的濃烈怨毒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那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也減輕了許多。血池中翻滾的粘稠黑水也漸漸平息下來,不再冒出腥臭的氣泡。
一擊!僅僅一擊!林婉兒便重創了這恐怖的怨氣核心!
陳玄拄著半截斷裂的門栓,劇烈地喘息著,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這盲女…她到底是誰?!這枚完整的凈心鈴…竟有如此恐怖的凈化威能?!
林婉兒身體微微晃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嘴角的血跡更加明顯。她高舉銅鈴的手緩緩放下,那枚暗金色的凈心鈴光芒迅速斂去,又變回了古樸的模樣。她空洞的眸子轉向陳玄,又轉向地上褚鐵匠那具徹底失去生機的殘軀,以及墻角那枚被擊飛的、銹跡斑斑的銅鈴。
“假的…”她微不可聞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佛珠…才是…真…”
話音未落,她身體一軟,竟也如同耗盡了所有力氣,直直地向后倒去!
“小心!”陳玄強撐著上前一步,用尚且能動的右臂,險險扶住了她軟倒的身體。入手冰涼輕盈,仿佛沒有重量。她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覆蓋在蒼白的臉頰上,呼吸微弱,已然昏迷過去。
凈心鈴的反噬?還是…她本身也承受著巨大的代價?
陳玄看著懷中昏迷的林婉兒,又看看地上褚鐵匠用生命刻下的血字“住持…佛珠…血玉髓…假…李…”,再看看血池中那塊布滿裂紋、光芒黯淡的血玉髓核心…
一切線索,最終都指向了藥王廟里那位慈眉善目、德高望重的空明住持!
李慕白…空明住持…他們是一丘之貉!真正的血玉髓核心,就藏在空明住持隨身攜帶的那串佛珠里!
而林婉兒…她拼盡全力重創了這枚假核心,也徹底暴露了自己…接下來,他們將面對李慕白和空明更加瘋狂的反撲!
陳玄環顧著這間充滿了血腥和絕望的祠堂,看著昏迷的林婉兒、氣息微弱的小七、悲痛欲絕的趙寡婦,感受著自己體內如同廢墟般的傷痛和那不斷加深的幽冥契約代價…
風暴的中心,就在眼前那座香火繚繞的藥王廟!
真正的決戰,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