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蒼白冰涼的身體軟倒在陳玄臂彎里,輕得像一片羽毛。她雙目緊閉,鴉羽般的長發散亂地貼在汗濕的額角,嘴角那一抹極淡的血痕,在昏暗光線下觸目驚心。凈心鈴的反噬,還是她本身力量的透支?陳玄無從得知,只覺得懷中這單薄的身軀,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她…她怎么了?”趙寡婦撲在褚鐵匠冰冷的尸體旁,哭得幾乎背過氣去,此刻也驚惶地抬起頭,看著昏迷的林婉兒。
“閉嘴!”陳玄低吼,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強忍著右臂至肩頸那如同萬載玄冰侵蝕的劇痛和左半身幾乎完全失去知覺的麻痹,小心翼翼地將林婉兒平放在墻根一處還算干燥的草堆上,緊挨著依舊毫無聲息、但死氣似乎被凈心鈴驅散了些許的小七。
做完這一切,他幾乎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拄著半截斷裂的棗木門栓,才勉強沒有栽倒。冷汗如同小溪般順著額角鬢發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撕裂般的滯澀感,仿佛吸進去的不是空氣,而是冰冷的鋼針。
祠堂內,血玉髓假核心被凈心鈴重創后,散發出的怨毒氣息雖然大減,但那如同心臟緩慢搏動的妖異紅光并未完全熄滅,絲絲縷縷的灰黑色怨氣依舊如同跗骨之蛆般從布滿裂紋的石塊中滲出,彌漫在空氣中,帶來一種壓抑的粘稠感。血池中粘稠的黑水雖然不再沸騰,但依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甜膩腐敗氣息。
時間!他們沒有時間了!褚鐵匠用命刻下的血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陳玄的意識里:“住持…佛珠…血玉髓…假…李…”
真正的核心,就在空明住持那串從不離身的佛珠里!李慕白必然已經察覺青石巷和祠堂的變故!下一步,就是殺人滅口,徹底引爆藥王廟的“香火毒”!
必須立刻行動!揭露空明!找到真正的血玉髓核心!否則,不僅林婉兒和小七危在旦夕,整個藥王廟的信眾,乃至永寧城,都將成為李慕白陰謀的祭品!
“趙寡婦!”陳玄猛地轉頭,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刺向癱軟在地的女人,“想活命,想給你男人報仇,就按我說的做!立刻!去藥王廟大殿!找空明住持!就說…就說青石巷染坊出了怪事,有邪祟作亂,請他務必親自帶法器前去鎮壓!聲音要大!要讓所有香客都聽見!快去!”
趙寡婦被陳玄眼中那近乎瘋狂的決絕和冰冷震住,看著地上褚鐵匠慘不忍睹的尸體,又看看墻根昏迷的林婉兒和氣息微弱的小七,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隨即被巨大的恐懼和一絲被點燃的恨意取代。她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血污,咬著牙,掙扎著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沖出祠堂破門,朝著藥王廟大殿的方向亡命奔去。
陳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圍墻拐角,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血腥和鐵銹味的空氣刺得他喉嚨生疼。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布滿墨黑紋路、如同鬼爪般的右臂,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林婉兒。沒有退路了。
他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祠堂后門。那扇門同樣破敗不堪,但門栓完好。他側耳傾聽,門外一片死寂。按照“溯源”看到的軌跡,李慕白進出此地的通道,就是廟墻的那個狗洞。空明要過來,或者派人過來,最快的路徑也是這里!
他深吸一口氣,用盡最后的氣力,將沉重的破舊木桌、傾倒的鐵砧等雜物,一股腦地堵在門后。做完這一切,他再也支撐不住,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劇烈地喘息起來。眼前陣陣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右臂的冰寒劇痛和左半身的麻木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他艱難地從懷中掏出那枚冰涼的、沒有鈴舌的銹蝕銅鈴,緊緊攥在手心。那微弱的寧靜感傳來,稍稍撫平了一絲翻騰的心緒。同時,他嘗試著將最后一絲微弱的意念沉入腦海那座沉重的幽冥仙宮虛影。
【因果殿…隱匿…】他心中默念,帶著強烈的、想要暫時隱藏自身氣息的意念。
右臂上那墨黑的紋路猛地一縮!一股更加尖銳的冰寒劇痛瞬間襲來!仿佛有無數冰針順著血管扎進了心臟!陳玄悶哼一聲,喉頭一甜,又是一口帶著冰碴的黑血涌出!但他死死咬住牙關,沒有停止意念的引導!
隨著劇痛的加劇和意念的集中,一股極其微弱、冰冷的能量從仙宮虛影中彌漫出來,如同無形的薄紗,緩緩覆蓋在他身上。他身上的氣息——活人的生氣、幽冥契約的冰冷、還有傷口的血腥氣——瞬間變得極其微弱、模糊,仿佛與這祠堂內彌漫的怨氣和血腥徹底融為了一體。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聞。
【契約成立:氣息隱匿(時效一刻鐘)。】
【代價:幽冥蝕骨侵蝕心脈加劇,陰毒侵蝕加劇(左半身完全麻痹)。】
冰冷的提示如同最后的審判。陳玄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鐵手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劇痛和沉重的滯澀感。左半邊身體徹底失去了知覺,如同沉重的石頭。但他眼中卻燃起兩點冰冷的火焰。
陷阱已經布下!現在,只等獵物上門!
時間在劇痛和窒息般的壓抑中緩慢流逝。祠堂內死寂得可怕,只有血玉髓假核心緩慢搏動發出的微弱紅光,以及血池黑水偶爾滴落的“滴答”聲,在空曠破敗的空間里回蕩,如同死亡的倒計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盞茶,也許是半個時辰。
“吱呀——”
一聲輕微的木門轉動聲,極其突兀地從祠堂前門方向傳來!緊接著,是極其輕微、幾乎被刻意壓制的腳步聲。
來了!
陳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瞬間繃緊,連呼吸都停滯了!他靠著墻壁的陰影,將身體蜷縮得更緊,借助“隱匿”契約的力量,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
腳步聲很輕,很穩,帶著一種與這血腥污穢之地格格不入的從容。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祠堂門口。
不是空明!
是一個穿著灰色僧衣、身形瘦小的年輕和尚!陳玄認得他!是藥王廟里負責灑掃、侍奉香火的小沙彌——空明住持身邊最親近的侍者!
小沙彌站在門口,警惕地掃視著祠堂內部。他那張原本帶著幾分稚氣和木訥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與年齡不符的陰鷙和冷漠!他的目光掃過血池中央那布滿裂紋、光芒黯淡的假核心時,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驚疑和憤怒!隨即,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迅速鎖定了墻角褚鐵匠那具慘不忍睹的尸體,以及尸體前地面上那用鮮血和鐵銹刻下的、觸目驚心的血字!
“住持…佛珠…血玉髓…假…李…”
看到那未完成的“李”字,小沙彌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猛地抬頭,那雙陰鷙的眼睛如同探照燈般,銳利地掃過祠堂的每一個角落!目光掃過陳玄藏身的后門陰影區域時,微微停頓了一下,似乎感覺到一絲異樣,但最終被那完美的“隱匿”氣息所迷惑,移開了視線。
顯然,他并未發現陳玄的存在。
小沙彌快步走到褚鐵匠尸體旁,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下血字,又伸手探了探褚鐵匠早已冰冷的脖頸。他臉上陰晴不定,眼中閃爍著冰冷的殺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廢物!連個鐵匠都看不住!”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聲音干澀沙啞,完全不同于平日里在香客面前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他站起身,毫不猶豫地抬起腳,狠狠踩向地上那行用生命刻下的血字!
“噗嗤!”沾滿泥污的僧鞋狠狠碾在血字上,將那些模糊卻刺眼的痕跡迅速抹去!
做完這一切,小沙彌沒有絲毫停留,甚至沒有去看墻根昏迷的林婉兒和氣息微弱的小七(顯然,在他眼中,這兩個已是死人),轉身就朝著祠堂外快步走去,顯然是急著去向空明或李慕白報信!
好機會!這小沙彌是李慕白和空明的眼線!跟著他,就能找到他們!
陳玄眼中寒光一閃,強忍著心臟被冰錐穿刺般的劇痛和身體的沉重,掙扎著想要起身跟上。然而,左半身的完全麻痹讓他根本無法保持平衡,身體剛一動,便不受控制地向一側歪倒,撞翻了旁邊一個傾倒的鐵桶!
“哐當——!”
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在死寂的祠堂內驟然炸響!
已經走到門口的小沙彌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轉過身來!那雙陰鷙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釘向聲音來源——后門角落的陰影!
“誰?!”小沙彌厲聲喝問,聲音尖利,再不復之前的偽裝!他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把寒光閃閃、不足尺長的精鋼分水刺!刺尖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幽藍的光澤,顯然淬有劇毒!
暴露了!
陳玄心中警鈴大作!隱匿契約在身體失控的瞬間已然失效!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籠罩!
小沙彌臉上露出一抹殘忍的獰笑,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閃,手中的分水刺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直刺陳玄藏身的陰影!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避無可避!陳玄眼中閃過一絲絕望的狠厲!他猛地將攥在左手手心的銹蝕銅鈴,朝著撲來的身影狠狠砸去!同時,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被麻痹的右臂擋在身前!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抵抗!
“當!”
銅鈴砸在小沙彌刺來的分水刺上,爆起一溜火星!微弱的青光與分水刺的幽藍毒芒碰撞,發出金鐵交鳴般的脆響!銅鈴被巨大的力量磕飛!
而小沙彌的攻勢只是微微一滯!那淬毒的刺尖,依舊帶著死亡的寒光,狠狠刺向陳玄擋在胸前的右臂!
“噗嗤!”
如同燒紅的鐵釬刺入凍肉!分水刺毫無阻礙地刺穿了陳玄右臂上那布滿墨黑紋路的皮膚!一股冰冷刺骨、帶著強烈麻痹感的劇毒瞬間順著傷口涌入!與他體內肆虐的幽冥蝕骨和陰毒瞬間交織在一起!
“呃啊——!”陳玄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吼!右臂傳來的劇痛和冰寒瞬間達到了頂點!仿佛整條手臂的骨骼和血肉都在被劇毒和幽冥之力同時腐蝕、撕裂!
小沙彌臉上獰笑更盛,手腕一抖,就要將分水刺狠狠攪動,徹底廢掉陳玄這條手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住持駕到——!!!”
一個洪亮、帶著明顯驚慌和刻意拔高的聲音,如同炸雷般從藥王廟大殿方向遠遠傳來!穿透了院墻,清晰地回蕩在祠堂內外!
是趙寡婦的聲音!她成功了!她真的把空明引來了!
小沙彌攪動分水刺的動作猛地一僵!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錯愕和驚疑!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向大殿方向!
機會!
陳玄眼中血光爆射!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痛苦!趁著小沙彌分神的這一剎那,他強忍著右臂被洞穿的劇痛和體內肆虐的冰毒,用盡最后一絲能調動的力量(來自幽冥契約被攻擊后的本能反噬),猛地將被麻痹的左腿狠狠蹬出!
“砰!”
這一腳毫無章法,卻結結實實地蹬在了小沙彌的小腹上!
“唔!”小沙彌猝不及防,悶哼一聲,身體被蹬得踉蹌后退,手中的分水刺也因吃痛而松開了幾分!
陳玄借著這一蹬的反沖力,身體如同滾地葫蘆般向后翻滾,狼狽地拉開了與小沙彌的距離!同時,他強忍著右臂那撕心裂肺的劇痛和不斷涌出的、帶著冰碴的黑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踉蹌著就朝祠堂破開的前門沖去!目標——藥王廟大殿!必須在空明反應過來之前,當眾揭露!
“找死!”小沙彌穩住身形,眼中爆發出滔天的殺意!他再顧不得隱匿,身形如電,手中的分水刺再次化作索命的幽藍寒光,直刺陳玄的后心!
陳玄甚至能感覺到后心傳來的冰冷刺痛!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
就在這時——
“鐺——!!!”
一聲洪亮悠遠、仿佛能滌蕩心靈的晨鐘之聲,從藥王廟大殿方向驟然響起!鐘聲渾厚莊嚴,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掃過整個廟宇!
小沙彌刺向陳玄后心的分水刺,在鐘聲傳來的瞬間,竟極其詭異地凝滯了一下!仿佛那無形的鐘聲形成了一道屏障!
陳玄也感覺精神一振,那鐘聲似乎帶著某種安撫的力量,稍稍壓制了他體內狂暴的怨氣反沖和冰毒侵蝕!他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爆發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沖出了祠堂的破門!
眼前豁然開朗!
藥王廟大殿前的空地上,此刻已是人山人海!數百名面帶憂色、咳嗽不止的香客,如同被驅趕的羊群,聚集在殿前廣場上。他們臉上交織著病痛、恐懼和對神佛的祈求,嘈雜的議論聲和壓抑的咳嗽聲混成一片。
大殿高高的臺階上,一身杏黃色袈裟、手持九環錫杖的空明住持,正寶相莊嚴地站在那里。他須眉皆白,面容慈和,只是此刻眉頭微蹙,眼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悲憫和凝重。趙寡婦正跪在臺階下,聲淚俱下地哭訴著什么“染坊邪祟”、“青石巷鬧鬼”。
而在空明住持身側稍后一步的位置,赫然站著一個陳玄無比熟悉的身影!
李慕白!
他依舊是一身素雅的文士青衫,面容清癯,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仿佛只是來廟中隨喜的普通香客。但陳玄清晰地看到,他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眸深處,此刻正閃爍著冰冷如毒蛇般的寒光,死死地釘在了剛剛沖出祠堂、渾身浴血、狼狽不堪的陳玄身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狠狠碰撞!
李慕白嘴角那絲溫和的笑意,瞬間變得無比冰冷和殘忍!
空明住持的目光也落在了陳玄身上,那悲憫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驚怒和殺機!他手中捻動的那串深褐色、油光發亮的紫檀木佛珠,在陳玄出現的瞬間,其中一顆毫不起眼的、顏色略深的珠子,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閃爍了一下微弱的血光!
就是它!真正的血玉髓核心!藏于佛珠之中!
陳玄心臟狂跳!機會!唯一的翻盤機會就在眼前!他必須立刻、當眾、喊出來!揭露空明和李慕白的陰謀!揭露血玉髓就藏在佛珠里!
他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嘶吼出聲!
然而——
就在他張嘴的瞬間!
一股無形的、冰冷徹骨的束縛力量,如同無形的枷鎖,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嚨!不僅封死了他的聲帶,甚至禁錮了他開口的意念!
【禁言咒:低階束縛術法,可短暫禁錮目標發聲能力。】
【施術者:李慕白(凝丹境修士)。】
冰冷宏大的提示在陳玄腦海炸響!
是李慕白!他出手了!無聲無息,瞬間封死了陳玄發聲的可能!
陳玄目眥欲裂!他拼命掙扎,喉嚨里發出“嗬嗬”的破氣聲,卻連一個清晰的音節都吐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臺階上,空明住持臉上那悲憫的表情迅速轉化為一種被冒犯的威嚴震怒!
“何方妖邪!竟敢擅闖佛門清凈地,還身染如此濃重的血煞怨氣!”空明住持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瞬間壓過了場中所有的嘈雜!他手中的九環錫杖重重一頓地面,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仿佛敲在了所有香客的心頭!
他另一只手中捻動的那串佛珠,隨著他的怒斥,其中那顆隱藏著血玉髓核心的深色珠子,血光再次極其隱晦地一閃!一股無形的、混合著威嚴佛力與陰冷怨氣的詭異波動,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擴散開來!
“啊!我的頭!”
“好…好難受…”
“是…是那個血人!他身上有邪氣!”
原本就病痛纏身、精神萎靡的香客們,在這詭異波動的沖擊下,瞬間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恐懼、猜疑、病痛帶來的狂躁瞬間被引爆!無數道或驚恐、或憤怒、或狂熱的目光,如同無數支利箭,瞬間聚焦在臺階下、渾身浴血、無法發聲、如同困獸般的陳玄身上!
“抓住他!他是帶來瘟疫的妖人!”
“燒死他!燒死他瘟疫就停了!”
“對!燒死這個邪祟!”
狂亂的呼喊聲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廣場!人群開始騷動,一些被煽動起來的狂熱信徒,眼中布滿血絲,如同瘋魔般朝著孤立無援的陳玄涌來!
而臺階上,空明住持寶相莊嚴,眼中卻閃過一絲計謀得逞的冰冷。李慕白嘴角那抹殘忍的笑意,更是毫不掩飾!
殺人滅口!借刀殺人!用這數百名被煽動的香客,活活撕碎他!
陳玄被那無形的禁言咒死死扼住喉嚨,如同離水的魚,只能發出徒勞的“嗬嗬”聲。他看著洶涌而來、面目扭曲的人群,看著臺階上那兩張偽善而殘忍的臉,看著空明手中那串閃爍著妖異血光的佛珠…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絕望和滔天怒火,在胸腔里瘋狂燃燒!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里?被這群愚昧的香客活活打死?讓李慕白和空明的陰謀得逞?!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邊緣——
“住手——!!!”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猛地從人群后方傳來!那聲音洪亮、粗獷,充滿了狂暴的憤怒!
緊接著,一個如同蠻牛般壯碩的身影,揮舞著一根沉重的門閂,如同劈波斬浪的怒蛟,狠狠撞開擁擠瘋狂的人群,硬生生沖到了陳玄身前!
是王大勇!
他臉上還帶著青腫和血痕,那是昨夜被附體后掙扎的痕跡。此刻他雙眼赤紅,如同憤怒的公牛,死死地瞪著高臺階上的李慕白和空明,又猛地回頭看向渾身浴血、無法發聲的陳玄,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趙寡婦懷中那被厚布包裹、毫無聲息的小七身上(趙寡婦趁亂抱著小七也擠到了前面)。
“小七?!!”王大勇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帶著巨大悲痛的嘶吼!昨夜被附體時的模糊記憶瞬間涌上心頭——那引誘他去后院的破衣老頭…那冰冷怨毒的操控感…還有…還有小七那在坑洞里絕望的眼神!
“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小七!是你們搞的鬼!”王大勇猛地指向臺階上的李慕白和空明,巨大的憤怒讓他口不擇言,“李慕白!你個假仁假義的畜生!還有你這個老禿驢!你們是一伙的!你們用邪法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