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家把這個“喜訊”告訴父母,迎來的卻不是預想中的歡呼。
“棲云?”我媽皺緊了眉頭,“靜靜,那學校是好,但競爭多激烈啊!聽說壓力特別大,每年都有學生受不了退學的。你這成績……是運氣好才考上的,進去了跟不上怎么辦?那不是活受罪嗎?”
我爸也在一旁幫腔,語氣是少有的嚴肅:“是啊靜靜,聽爸媽的,穩妥點。選個次一點的重點,或者好點的普通高中,你壓力小點,我們也放心。棲云……咱們別勉強,啊?”
他們苦口婆心,分析利弊,中心思想無比明確:放棄指標生名額,選擇更“保險”的學校。他們眼中的擔憂是那么真切,仿佛已經看到我在棲云激烈的競爭中敗下陣來、灰頭土臉的樣子。
那一晚,我失眠了。
爸媽的話像石頭一樣壓在心上。他們說得有道理嗎?有。我這個“第三名”有多少運氣成分,我心知肚明。棲云,那是一個匯聚了全縣尖子的地方,我真的能行嗎?萬一跟不上,被遠遠甩在后面,那滋味肯定比在普通高中墊底難受百倍。
可是……那是棲云啊!是那個光聽名字就讓人心馳神往的地方!是那個可能改變我普通甚至有點灰暗的學業軌跡的地方!放棄?就這樣把命運好不容易垂青于我的機會,因為恐懼未知的困難而推開?我不甘心。
內心深處,有一個微弱卻固執的聲音在吶喊:溫靜靜,試試吧!不試試怎么知道?
第二天,在志愿表上,我深吸一口氣,在普高第一志愿那一欄,堅定地寫下了“棲云中學(指標生)”。筆尖劃過紙面,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在書寫一個大膽的賭注。爸媽看著我最終交上去的表格,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等待錄取結果的日子,比備考時更煎熬。我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心里卻像揣著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
爸媽的擔憂像背景音一樣揮之不去。萬一……萬一棲云不要我呢?或者,萬一真像他們說的,我進去了就現原形了呢?
直到那天,一封印著“棲云中學”字樣的錄取通知書,被郵遞員送到了我家。
信封拆開的那一刻,鮮紅的錄取通知書映入眼簾。上面清晰地印著我的名字:溫靜靜。被棲云中學正式錄取。
我拿著通知書,手微微發抖。巨大的喜悅瞬間沖垮了所有的不安和疑慮。
爸媽湊過來看,臉上的表情瞬間陰轉晴,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我媽一把抱住我,聲音帶著激動的哽咽:“靜靜!好樣的!我就知道我閨女有出息!能考上棲云!”我爸也用力拍著我的肩膀,連聲說:“好!好!靜靜真棒!爸爸就知道你行!”
我看著他們喜笑顏開、與之前判若兩人的樣子,心里有點好笑,又有點暖暖的酸澀。我點點頭,把通知書緊緊貼在胸口,輕聲說:“嗯,考上了。是運氣好。”但我心里清楚,這份“運氣”背后,也有我在得知機會降臨后,拼盡全力抓住它的那一份努力和決心。
也許,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吧?當你準備好接受它的時候。
塵埃落定后,我和林曉曉約在奶茶店。她如愿考上了一所不錯的普通高中。聊起近況,她告訴我一個更令人唏噓的消息。
“你知道嗎?周揚,”林曉曉吸了口奶茶,語氣復雜,“他報了市里三所頂尖高中,結果……一個都沒錄上。分數差了一點點。”她嘆了口氣,“更慘的是,他普高的三個志愿都填得太高,后面兩個也沒兜住,滑檔了。最后,只收到了之前填在最后保底的……一個職高的錄取通知書。”
我愣住了:“啊?那……那怎么辦?”
“能怎么辦?”林曉曉聳聳肩,“要么復讀,要么……就只能去那個職高了唄。聽說他爸媽都快氣瘋了。”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下來,帶著一絲同情,“還有趙磊,也收到了那個職高的通知書。他倆……估計要成‘難兄難弟’了。”
我握著溫熱的奶茶杯,一時說不出話來。
曾經穩坐年級第一、意氣風發瞄準頂尖學府的周揚,和因為家庭原因無奈選擇職高的趙磊,最終竟陰差陽錯地要去往同一個地方。
命運這只翻云覆雨的手,在這一年,給我們所有人都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而我,溫靜靜,這個曾經的“中等生”、“第三名”,卻因為一連串的“意外”和那個最終堅持下來的選擇,即將踏入夢想中的棲云校園。
八月末的陽光,依舊火辣。
棲云中學的校門前,早已是人聲鼎沸,水泄不通。
今天是高一新生報道的日子。
許多學生身邊都跟著父母,甚至爺爺奶奶,拖箱提袋,大包小裹,場面堪比春運。有的家長正殷殷叮囑,拍著孩子的肩膀說著“好好學習”;有的則望著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孩子,眼神里滿是欣慰和不舍的感嘆:“唉,真快啊,都上高中了。”
我背著一個半舊的帆布書包,手里只拎著一個裝著必需品的簡易行李袋,站在人群外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爸媽本想陪同,但我堅持自己搞定。理由很充分:學校三令五申,疫情防控期間,盡量減少人員聚集,家長送到校門口即止,非必要不入校。
——
“靜靜!真不用我們陪你進去?那么多東西呢!”我媽念叨著。
“不用不用!就這點東西,我能行!你們該上班上班吧!”我試著提高了音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又自信。
爸媽雖然不放心,但看我態度堅決,又搬出了“防疫規定”這頂大帽子,也只能目送我離開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