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石懸在老者胸口的剎那，整座石室突然逆時針旋轉(zhuǎn)。裴姝被甩向石壁時，看見十二根星次石柱上的紋路匯成光流，順著銅柱直沖天樞方向。武玥的劍劈向旋轉(zhuǎn)的地面，卻聽見“咔嚓”聲響——中央老者胸口的銅柱竟開始龜裂，滲出的黑油在太極圖上爬出蜿蜒的血紋。

“跟我走！”莫影拽住她手腕，匕首插入石壁縫隙，撬開塊刻著祆教火壇的石板。暗渠的腐水立刻倒灌而入，水面漂著的骷髏頭突然睜開眼，眼眶里跳動著幽藍(lán)磷火——正是明火教用來標(biāo)記祭壇的“魂火”。

卯時初刻的祆祠像座埋在地下的古墓，殘破的圣火壇被黑油重新勾勒，壇沿刻著的波斯文正在滲血。裴姝踩著滑膩的石階往下，聞到濃郁的硫磺味里混著人油香——壇心堆著的不是木柴，而是層層疊疊的人骨，每根骨頭都刻著歸藏星圖。

“教徒都在壇下?！蔽浍h的劍尖挑起塊帷幔，后面跪滿了穿白袍的人，個個后頸釘著銀釘，釘尾系著紅線連向壇心。更駭人的是，壇頂懸著的銅鏈上掛著十二具活尸，正是天樞工地失蹤的工匠，他們胸口全插著磁石碎片，隨著地動發(fā)出“咔嗒”的碰撞聲。

“歡迎來到‘焚城爐’的爐心?！?

陰影里傳來衣料摩擦聲，圣火壇中央的人骨堆突然分開，露出個坐在骨椅上的人。那人披著繡滿曼陀羅的黑袍，臉上戴著青銅面具，眼洞深處跳動著兩簇鬼火般的光。裴姝的磁石突然劇烈震動，竟從袖中飛出，嵌入面具額頭的凹槽，瞬間點亮整個圣壇。

“父親？！”裴姝的聲音被壇心爆發(fā)出的轟鳴吞沒。青銅面具應(yīng)聲碎裂，露出的臉竟與她記憶中父親的模樣分毫不差，只是左眼角多了道蛇形疤痕，正是當(dāng)年父親查辦明火教時留下的舊傷！

“傻丫頭，你以為裴少監(jiān)真的死了？”假父的指尖劃過胸前的曼陀羅刺青，那紋路竟與裴姝頸間玉佩的刻痕完全重合，“當(dāng)年我不過是借‘暴斃’脫身，好替圣火教護(hù)法清理門戶?！彼牧伺墓且畏鍪?，壇下的教徒齊刷刷磕頭，額頭撞在石板上迸出血花。

武玥的劍直指他咽喉：“玄微子的煉丹術(shù)、天樞的歸藏機關(guān)，都是你在背后搗鬼？”

“玄微子不過是個替死鬼?！奔俑感ζ饋頃r，蛇形疤痕像活蛇般扭動，“當(dāng)年武后建天樞，我特意讓工部把基座壓在洛水陰脈上，又借修銅柱的名義，在柱心鑄入‘地脈引’——就是你們在活體陣眼看到的銅柱?！彼终賮硭_保的義肢，義肢末端突然彈出枚水晶球，球內(nèi)映著天樞柱身的實時影像，那些血紋正在匯聚成巨大的曼陀羅。

裴姝盯著他左腕的胎記——那是父親獨有的朱砂痣，此刻卻泛著詭異的青黑?！澳悴皇俏腋赣H！”她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留下的血書，說明火教教主擅長易容術(shù)，能剝下人臉當(dāng)面具。

“說得對?！奔俑竿蝗怀断履樕系娜似ぃ冻龅紫驴油莶黄降陌毯勰槪澳愀赣H當(dāng)年識破了我的身份，可惜啊……”他彈了彈手中的人皮面具，上面的蛇形疤痕竟還在微微蠕動，“他到死都不知道，圣火教的‘燃魂大典’，需要至親血脈當(dāng)最后的引魂燈?！?

壇心的人骨堆突然自燃起來，爆出的火星沾在教徒身上，竟化作無數(shù)小蛇鉆進(jìn)他們體內(nèi)。莫影的匕首飛射而出，卻被層無形的墻彈開——整個圣壇已被血色結(jié)界籠罩，十二具活尸胸口的磁石碎片正在融合，匯成個懸浮的星圖羅盤。

“龍?zhí)ь^日，熒惑守心。”假父站在火海中張開雙臂，黑袍被烈焰燒成飛灰，露出滿身扭曲的血紋，“看見這歸藏星圖了嗎？等天樞的‘地脈引’與熒惑星共振，整個洛陽城的地脈就會變成導(dǎo)火線，從玄武門這個‘爐心’開始爆炸！”

他的話音剛落，圣壇頂部的石穹突然裂開，月光透過縫隙照在星圖羅盤上，羅盤指針猛地指向天樞方向。裴姝眼睜睜看著羅盤邊緣滲出黑油，順著圣壇地磚的紋路往外流，所過之處磚石皆裂，露出底下奔騰的暗河——那些血紋已經(jīng)貫通了洛陽的整個地下水系！

“祭品準(zhǔn)備好了嗎？”假父的聲音變得嘶啞，壇下的教徒們齊刷刷舉起匕首，劃開自己的手腕，鮮血順著溝槽流進(jìn)壇心的火盆。火盆里的火焰瞬間變成詭異的藍(lán)色，騰起的煙霧中浮現(xiàn)出洛陽城的虛影，玄武門位置正在泛起刺目的紅光。

莫影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后頸未完成的曼陀羅紋：“歸藏星圖的陣眼在我身上！”他的指尖按在紋路中心，整個人突然爆發(fā)出強光，圣壇的血色結(jié)界竟出現(xiàn)了裂痕。武玥趁機揮劍劈向火盆，卻被假父袖中甩出的鐵鏈纏住手腕——那鐵鏈上串著的不是骷髏，而是顆顆尚在跳動的心臟！

“太晚了?！奔俑缸プ∨徭氖滞?，將她的血滴在星圖羅盤上，“你父親當(dāng)年算錯了一步——這焚城爐的最后一道引信，必須是裴家血脈?！绷_盤突然爆發(fā)出刺目紅光，裴姝感覺自己的血液正被強行抽出，順著羅盤紋路流向天樞方向。

此時，圣壇之外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裴姝透過石穹裂縫望去，只見天樞銅柱正在瘋狂旋轉(zhuǎn)，柱身的血紋竟組成了巨大的歸藏星圖，而星圖的中心，正是祆祠所在的位置。更可怕的是，洛陽城的地面開始出現(xiàn)裂縫，滲出的黑油在月光下像無數(shù)條毒蛇，朝著玄武門游去。

假父的臉上露出癲狂的笑意，他舉起雙手，壇心的藍(lán)色火焰突然沖天而起，在穹頂形成巨大的曼陀羅投影。而在火焰深處，裴姝看見無數(shù)熟悉的面孔——狄懷英、武玥、甚至莫影——他們的后頸都浮現(xiàn)出相同的血紋，正在被無形的力量拖向天樞。

“圣火燃魂，萬劫歸藏！”

隨著假父的嘶吼，整個祆祠開始劇烈震動。裴姝眼睜睜看著星圖羅盤完全激活，一道血色光柱從圣壇直沖天際，與天樞柱身的紅光遙相呼應(yīng)。而在光柱的盡頭，熒惑星正緩緩運行到心宿位置，像顆即將引爆的炸彈，懸在洛陽城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