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九江城染得一片暗沉赤紅。蘇璃懷揣著三枚青銅破陣錢,穿梭在荒僻的巷弄間。腰間流云佩散發著微弱光暈,竭力屏蔽著她體內因激動而紊亂的靈氣波動。方才在破廟廢墟,云逸的話語還在她耳畔縈繞——釀制「引子酒」,需以地火靈露、月光露、紫晶髓為基礎,再融入蜜露菌的露珠與赤焰菊的花蕊,使五行調和,方能引動釀靈窖的地脈共鳴。
她拐進一條堆滿雜物的后街,在一堵爬滿藤蔓的斷墻后停住。墻后是個廢棄菜窖,深約兩丈,四壁由青磚砌就,雖潮濕卻能隔絕靈氣外泄。蘇璃取出云逸給的琉璃瓶,將琥珀色的地火靈露、銀輝流轉的月光露與粘稠的紫晶髓,依次倒入隨身所帶的紫砂小甕。三種靈液剛一接觸,便在甕中激起半尺高的金紫色浪花,地火的灼熱與月光的清冷相互糾纏,竟形成一個緩緩旋轉的太極圖案。
“五行調和,需以土為基?!碧K璃默念手札上的要訣,從懷中掏出蜜露菌的露珠。那滴七彩露珠一落入甕中,瞬間化作萬千金紅色光點,如星子般融入太極圖案,原本相互對立的水火靈氣,竟開始交融,散發出醇厚甘甜的氣息。接著,她摘下赤焰菊的花蕊,花蕊剛碰到靈液,整甕靈液便猛地沸騰起來,表面浮現出一朵朵凝而不散的火焰狀酒花。
“成了!”蘇璃心中一喜,趕忙用竹片輕輕攪動靈液。隨著攪動,靈液顏色逐漸變深,最終化為深邃的紫檀色,表面漂浮著點點星光,每晃動一下,都散發出令人心神搖曳的奇異香氣——既有地火的熾烈,又含月光的清冽,還夾雜著蜜露的甘甜與菊花的清雅,五種氣息和諧共生,仿佛將整個廬山的靈韻都釀入了這一甕之中。
她小心翼翼地塞緊甕口,用濕泥封好,再將小甕埋入菜窖角落的暖土中。剛做完這些,地面突然傳來輕微震動,伴隨著隱隱約約的腳步聲與鐵器碰撞聲。蘇璃心頭一緊,運起被流云佩削弱的觀氣訣,只見菜窖上方的地面下,竟有十余個散發著兇戾之氣的靈體在移動,為首一人的靈體呈暗紅色,正是赤焰堂的標志!
“不好,他們找過來了!”蘇璃急忙掏出三枚破陣錢,依照云逸所授手法,嵌入菜窖四壁的磚縫中。破陣錢剛一就位,整個菜窖立刻被一層淡青色光罩籠罩,上方的腳步聲戛然而止,隨即傳來疤臉氣急敗壞的叫罵:“媽的,明明感應到靈氣波動在這兒消失了,怎么找不著?”
“別廢話,劉老板說了,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小賤人找出來!”另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給我挖!”
泥土簌簌落下,菜窖頂部的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蘇璃緊緊握住懷中的火靈令,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若硬拼,她絕非十余名殺手的對手,更何況其中還有受修仙者加持的赤焰堂成員。
千鈞一發之際,菜窖深處的墻壁突然傳來“咔噠”一聲輕響。蘇璃轉頭看去,只見墻角一塊青磚竟自動向外彈出三寸,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洞口內漆黑一片,隱隱有涼風涌出。
“這是……”她想起云逸的話,“廬山多天然溶洞,有些與靈脈相通,可作逃生之用?!眮聿患岸嘞耄B忙挖出埋在土中的紫砂甕,背在身后,貓腰鉆進洞口。
洞口內是一條狹窄石道,蜿蜒向下延伸。蘇璃摸著黑前行,腳下的石磚光滑濕潤,顯然常年有人走動。走了約百丈,前方出現一絲光亮,她加快腳步,發現光亮來自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汪清澈水潭,水潭上方垂落著鐘乳石,石尖凝結的水珠落入潭中,發出清脆聲響。
更讓她驚訝的是,水潭邊竟擺放著一套簡陋釀酒工具——一個半人高的陶甕,幾個竹制酒勺,甚至還有一堆曬干的野山菊。陶甕旁的石壁上刻著一行小字:“遇事不決,可問清泉。”字跡古樸,正是父親蘇敬言的筆跡!
“爹……”蘇璃心中一酸,原來父親早就發現了這個溶洞,并將其當作隱秘的釀酒場所。她走到水潭邊,掬起一捧水喝下,泉水甘冽清甜,瞬間驅散了逃亡的疲憊。
就在這時,身后石道中傳來雜亂腳步聲與火把光芒。“在這里!快追!”疤臉的聲音在溶洞中回蕩。
蘇璃趕忙背起紫砂甕,繞到水潭后方。只見潭水深處有一個碗口大的孔洞,孔洞中不斷有氣泡冒出,顯然與外界水系相連。她咬咬牙,將紫砂甕用防水油布裹好,系在背上,深吸一口氣,鉆進了孔洞。
孔洞內水流湍急,宛如一條地下暗河。蘇璃屏住呼吸,任由水流將她沖走,只覺眼前一片漆黑,身體不斷撞擊洞壁,好在有防水油布保護,紫砂甕并未受損。不知過了多久,水流突然變緩,前方出現一絲光亮,她奮力劃水,從一個隱蔽水洞口鉆了出來,發現自己竟位于潯陽江的支流旁。
夕陽已然落下,天邊只剩一抹余暉。蘇璃拖著濕漉漉的身體爬上岸,累得癱倒在草叢中。背上的紫砂甕還在,只是防水油布被劃開幾道口子,所幸甕身堅固,并未破裂。
她喘勻了氣,開始辨認方向,發現自己身處九江城南的“落星坡”,距離流霞坊舊址尚有十里之遙。此刻夜色漸濃,正是趕往流霞坊與云逸匯合的好時機。
蘇璃站起身,剛走出幾步,忽聽身后水洞口傳來動靜。她連忙躲到一塊巨石后,只見疤臉帶著兩名赤焰堂殺手從水洞中鉆出,渾身濕透,罵罵咧咧:“媽的,讓那小賤人跑了!”
“追!她背著那么重的甕,跑不遠!”一名殺手抽出短刃,目光掃視著四周。
蘇璃的心提到嗓子眼,悄悄摸向腰間的流云佩。若此時取下玉佩,用觀氣訣引動地脈靈氣,或許能暫時逼退他們,但也會暴露自己位置。
就在這時,一陣清越笛聲從遠處傳來。笛聲悠揚婉轉,帶著一股出塵氣息,仿佛能洗凈世間戾氣。疤臉等人聽到笛聲,紛紛皺眉,握刀的手也有些遲疑。
“哪來的笛聲?”
笛聲越來越近,只見一名白衣男子踏著月色走來,正是云逸。他手中把玩著一支玉笛,笛聲便是由他所吹。月光灑在他身上,竟讓周圍夜色都亮了幾分,連潯陽江的水聲似乎都變得柔和。
“是你!”疤臉認出云逸,眼中閃過一絲恐懼,卻又被身后殺手催促,“上!劉老板說了,殺了他有重賞!”
兩名殺手怒吼著撲上,短刃在月光下劃出寒芒。云逸笛聲一轉,變得急促尖銳,玉笛中射出兩道青芒,精準擊中殺手手腕?!爱斷ァ眱陕?,短刃落地,殺手們慘叫著后退,手腕上留下焦黑傷口。
疤臉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想逃跑,卻被云逸一道氣勁掃中雙腿,跪倒在地?!梆垺埫?!”
云逸走到他面前,玉笛輕點他的眉心:“說,聚源坊為何突然對蘇璃下死手?”
疤臉渾身顫抖,牙關打顫:“我……我不知道……是劉老板……是劉老板接到了上面的命令……”
“上面?誰是上面?”云逸眼神一凜。
“是……是赤焰堂的堂主……”疤臉嚇得尿了褲子,“他說……蘇璃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必須死……”
話音剛落,他突然猛地咬向自己的舌根。云逸早有防備,青竹杖一揮,一道氣勁打入他口中,將毒藥逼出。“想滅口?晚了?!?
他從疤臉懷中搜出一塊黑色令牌,令牌上刻著扭曲的火焰紋路,與之前青銅面具人的標記相同,只是更為精致?!俺嘌嫣玫摹一鹆睢?,可調動分堂殺手?!痹埔輰⒘钆七f給蘇璃,“看來,他們已經將你視為心腹大患?!?
蘇璃接過令牌,只覺入手滾燙,仿佛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霸乒?,赤焰堂為何要殺我?”
“因為你找到了釀靈窖的線索,”云逸望向流霞坊的方向,“那里面不僅有《靈脈圖譜》,更可能藏著你父親當年發現的靈脈核心——‘醉仙泉’。此泉若被赤焰堂掌控,足以讓他們稱霸九江修仙界?!?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璃背上的紫砂甕:“引子酒可曾釀好?”
“幸不辱命。”蘇璃連忙解下甕,遞到云逸面前。
云逸揭開甕蓋,一股濃郁異香瞬間彌漫開來,金紫色的靈液在月光下流轉,表面的火焰狀酒花竟在微微跳動?!昂?!五行調和,靈氣充沛,足以引動釀靈窖的地脈共鳴?!彼壑新冻鲑澰S之色,“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流霞坊?!?
兩人不再理會癱在地上的疤臉,轉身向流霞坊舊址走去。夜色中,潯陽江的流水聲潺潺,遠處九江城的燈火星星點點,卻照不亮前路的危機。
行至流霞坊外的小巷,云逸忽然停下腳步,青竹杖在地面畫出一個玄奧符陣?!按四恕潇`陣’,可掩蓋我們開啟窖門時的靈氣波動。”他取出三枚破陣錢,分別置于符陣的三個方位,“你站到陣眼位置,運轉內視之法,感應地脈共鳴?!?
蘇璃依言站到符陣中央,盤膝坐下,雙手結印,引導體內靈氣與紫砂甕中的引子酒共鳴。隨著她的念誦,引子酒中的五行靈氣被激發,化作五道彩色光帶,纏繞在她周身。同時,她運起內視之法,清晰看到流霞坊地下的靈脈走向——赤紅的地火靈脈與幽藍的水靈脈在舊址中央交匯,形成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
“就是現在,將引子酒倒入陣眼!”云逸低喝一聲。
蘇璃睜開眼,拿起紫砂甕,將里面的引子酒緩緩倒入符陣中央的凹陷處。引子酒接觸地面的剎那,整個符陣猛地亮起,五道彩色光帶沖天而起,與地下的靈氣漩渦產生強烈共鳴。地面開始劇烈震動,流霞坊舊址中央的青石板緩緩向兩側移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黑洞中散發出濃郁的酒香,夾雜著醇厚的靈氣,竟比云逸的靈菊釀還要濃烈百倍。蘇璃探頭望去,只見黑洞下方是一條寬闊石階,石階兩側嵌著發光的夜明珠,照亮了下方的通道。
“這就是釀靈窖的入口。”云逸眼中閃過一絲感慨,“當年你父親在此耗費十年心血,才建成這座地下酒窖?!?
他率先踏入黑洞,蘇璃緊隨其后。石階向下延伸約二十丈,前方出現一扇巨大石門,石門上雕刻著繁復的釀酒圖案,中央是一個栩栩如生的酒壇,壇口冒著縷縷仙氣。
云逸將手按在石門中央的酒壇上,口中念念有詞。隨著他的念誦,石門上的圖案亮起金光,酒壇中的仙氣化作一道光流,注入他的掌心。片刻后,石門發出“轟隆”一聲巨響,緩緩向兩側打開。
門后是一個巨大圓形石室,石室穹頂鑲嵌著上百顆夜明珠,將整個石室照得如同白晝。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個十丈高的青銅酒壇,酒壇表面刻滿了山川草木與釀酒圖騰,壇口用一塊巨大紫水晶封印,水晶下隱約可見紫色酒液在翻涌。
石室四周排列著無數個陶甕,每個陶甕上都貼著標簽,標簽上寫著不同的酒名——“流霞醉”、“靈菊釀”、“地火明”、“月光澈”……有些標簽已經泛黃,顯然年代久遠。
“這就是釀靈窖的核心——‘萬釀壇’,”云逸走到青銅酒壇前,眼中露出敬畏之色,“此壇以九天玄銅混合靈脈核心鑄成,可自動汲取地脈靈氣釀酒。你父親當年未能完成的‘醉仙釀’,就在此壇之中。”
蘇璃走到陶甕前,撫摸著那些熟悉的酒名,淚水忍不住滑落。這里的每一個陶甕,都凝聚著父親的心血,都承載著流霞坊的榮耀。
就在這時,石室頂部突然傳來“咔嚓”的聲響,夜明珠的光芒開始閃爍不定。云逸臉色一變:“不好,鎖靈陣被破了!赤焰堂的人來了!”
話音未落,石門上方的穹頂突然炸裂,數道黑影破頂而入,為首一人身著赤紅道袍,手持一面刻滿火焰符文的小旗,正是赤焰堂堂主!
“蘇敬言的女兒,果然被你找到了!”赤焰堂堂主狂笑一聲,手中令旗一揮,數十道赤紅火蛇射向蘇璃,“把《靈脈圖譜》交出來,饒你不死!”
云逸連忙揮杖抵擋,青芒與火蛇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疤K璃,快去萬釀壇取《靈脈圖譜》!它就藏在紫水晶封印之下!”
蘇璃點頭,轉身沖向萬釀壇。赤焰堂堂主見狀,分出數道火蛇阻攔,卻被云逸死死纏住。她跑到壇前,學著云逸的樣子,將手按在紫水晶封印上,運起內視之法,引導體內靈氣與封印共鳴。
紫水晶發出一陣嗡鳴,表面浮現出古老符文。蘇璃深吸一口氣,猛地發力,紫水晶竟緩緩升起,露出了壇口。壇內的紫色酒液翻騰得更加劇烈,一股難以言喻的酒香撲面而來,讓她瞬間沉醉。
在酒液上方,漂浮著一卷金色竹簡,正是《靈脈圖譜》!
蘇璃伸手去取竹簡,就在此時,赤焰堂堂主突破云逸的防御,一道火蛇擊中了她的后背。她慘叫一聲,口吐鮮血,身體向萬釀壇倒去。
千鈞一發之際,云逸猛地推開赤焰堂堂主,縱身躍起,將蘇璃攬入懷中,同時伸手取過漂浮的《靈脈圖譜》。“走!”
他抱著蘇璃,青竹杖在地面一點,兩人化作一道青光,從穹頂的破洞沖出,消失在九江的夜色中。
赤焰堂堂主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怨毒:“蘇璃!云逸!我不會放過你們的!”他轉身看向萬釀壇,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不過,有了這萬釀壇,《靈脈圖譜》遲早是我的!”
夜色中,云逸抱著受傷的蘇璃,在九江的屋頂上飛掠。蘇璃趴在他懷中,能清晰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與身上傳來的溫暖。后背的傷口火燒火燎地疼,但她心中卻充滿了堅定。
《靈脈圖譜》已經到手,釀靈窖也已找到,雖然前路依舊危機四伏,但她不再是孤軍奮戰。
她抬起頭,望向云逸棱角分明的側臉,月光灑在他臉上,竟讓她看出了一絲常人的疲憊?!霸乒?,謝謝您……”
云逸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復雜:“好好活著,流霞坊不能沒有你。”
說完,他加快了腳步,消失在更深的夜色中。
潯陽江的流水依舊潺潺,九江城的故事仍在繼續。蘇璃知道,屬于她的釀酒傳奇,才剛剛進入最驚心動魄的篇章。而她手中的《靈脈圖譜》,不僅是復仇的鑰匙,更是重振流霞坊的希望。
一場圍繞著靈脈與美酒的大戰,即將在九江這片土地上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