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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回憶五

  • 南墻白芷
  • 九貓玫瑰
  • 2203字
  • 2025-07-01 00:06:34

倫巴的雪落了一夜,將泰晤士河畔的教堂尖頂染成蒼白色。

黃芷晴蜷縮在壁爐邊的搖椅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小腹上那道淡疤。

那是當年流產手術留下的。

窗外,沐辰逸正站在雪地里,黑色大衣上落滿雪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夫人,該喝藥了?!?

老管家捧著鎏金藥碗進來,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

向來殺伐決斷的沐少帥,此刻正跪在圣母像前,虔誠地捧著串佛珠。

那是他從南山一步一叩求來的,檀木珠子上還沾著額血。

“讓他進來吧?!?

黃芷晴輕聲道,目光落在沐辰逸凍得青紫的手上,“……雪太大了。”

沐辰逸進門時帶進一室寒氣。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個烏木匣子放在她膝頭,里頭靜靜躺著枚純金長命鎖。

正面刻著平安喜樂,背面是流產那天的日期。

“我耶在南山寺供了盞長明燈。”

他單膝跪地,為她穿上毛絨拖鞋,“法號叫……念月?!?

黃芷晴的眼淚突然砸在長命鎖上。

那是她給孩子取的名字,寫在流產當晚的日記里,從未告訴任何人。

壁爐的火光映照著沐辰逸眉骨的傷疤。

那是他叩拜千級臺階時摔的。

這個曾經槍殺神父的無神論者,如今腕上戴著高僧開光的菩提子,口袋里還揣著從耶路撒冷求來的圣鹽。

“傻子……”

她哽咽著去捂他冰涼的雙手,“我不值得......”

沐辰逸突然將臉埋進她掌心。

滾燙的淚水滲進她指縫,燙得兩人同時一顫。

“我去見過那個孩子了?!?

他聲音悶在她裙褶間,“那個叫南風的孩子,很像他……”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黃芷晴顫抖著撥開他額前碎發,露出那個結痂的傷口。

那是他撞鐘三千下為亡嬰超度時留下的。

“沐辰逸……”

她捧起他的臉,“你明明知道……我永遠沒法……”

“噓?!?

他抵住她的唇,從懷中取出醫院的診斷書,“我結扎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仿佛在討論今日的天氣,“這樣……你就再也不用怕懷孕了?!?

黃芷晴的哭聲終于破碎在雪夜里。

沐辰逸緊緊摟住她單薄的身軀,像抱住一縷隨時會消散的月光。

他胸前口袋里,試管中的標簽若隱若現。

那是他留給自己的最后退路。

“我不要孩子?!?

他在她耳畔低語,每個字都帶著血腥氣,“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圣母像的陰影里,兩串佛珠靜靜交纏。

一串沾著額血,一串浸過淚。

都是渡不了彼此的癡妄。

而窗外,今年的第一朵臘梅正在雪中綻放。

就像很多年前,她教他寫愛字時,宣紙上暈開的那滴墨。

——

督軍府的委任狀送來那日,沐辰逸正在擦拭佩槍。

鎏金印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卻盯著辦公桌上那封未拆的信。

黃芷晴的筆跡,邊緣已經起了毛邊,顯然被反復摩挲過多次。

“少帥,夫人已經搬回孟家三天了?!?

副官小心翼翼道,“今早……李司長去拜訪過。”

沐辰逸的指節驟然發白。

他想起昨日暗哨的匯報:

李寧屹在孟家花園里,親手為黃芷晴戴上那條遺失多年的銀鏈子。

他們流產孩子的長命鎖。

“備車?!?

黑色轎車碾過孟家門前的梧桐葉時,沐辰逸透過車窗看見黃芷晴站在露臺上。

她穿著初見時那件鵝黃旗袍,發間卻簪著李家的白菊。

這個距離,足夠他看清她手中展開的文件。

那是屹南風的尸檢報告。

“阿芷!”

他的喊聲驚飛了樹梢的麻雀。

黃芷晴緩緩抬頭,目光比雪還冷。

她舉起另一份文件,沐辰逸瞬間如墜冰窟。

“為了督軍之位……”

她的聲音飄下來,混著落葉的沙沙聲,“沐少帥連枕邊人都能算計?”

沐辰逸的軍靴踩碎了一地枯葉。

他想解釋,想告訴她自己在佛前發過誓不再騙她,可話到嘴邊卻成了:

“孟懷奕的條件……就是要你回來當說客?”

黃芷晴突然笑了。

她轉身從花瓶里抽出一支枯萎的白梅。

那是沐辰逸上周派人送來的,南山寺最后的花期。

“你猜李寧屹為什么能拿到那些?”

她將梅枝折斷,扔在他腳邊,“因為你的保險柜密碼……是我們的初遇日期。”

沐辰逸仿佛被子彈擊中般踉蹌了一下。

他望著她無名指上消失的婚戒,突然明白這場博弈里,自己早就是輸家。

“我可以解釋......”

“省省吧?!?

黃芷晴撫過小腹上的疤痕,“當年你殺屹南風時,也是這么說的?”

秋風卷起地上的文件,露出陸軍醫院的公章。

那上面還沾著沐辰逸昨夜槍殺院長時的血跡。

他張了張嘴,卻看見孟津的身影出現在露臺,正溫柔地為她披上外套。

“沐督軍。”

孟津居高臨下地微笑,“我的阿姐自然不需要你來照顧?!?

沐辰逸的配槍突然落地。

暮色四合時,沐辰逸獨自站在軍部樓頂,看著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支離破碎

“不重要了?!?

沐辰逸點燃煙,火光中浮現黃芷晴最后看他的眼神。

那不是恨,而是更殘忍的東西——失望。

就像那年她發現他偽造父親死亡證明時,輕輕說的那句:

“沐辰逸,你終究成了他?!?

華立城的鐘聲敲響十二下。沐辰逸摸出貼身收藏的懷表,里面嵌著的照片已經泛黃。

十八歲的黃芷晴在對他笑,那時她眼里有光,而他還不知道什么叫弄臟雙手。

表蓋內側,一行小字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如果重來,我寧愿永遠做你棋盤上的卒】

——

暴雨如注,整個華立城籠罩在陰郁的水霧中。

沐辰逸站在孟家大門外,軍裝被雨水浸透,緊貼在身上。

他手中攥著那份被雨水暈染的任命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墨跡順著紙頁邊緣緩緩暈開。

“開門。”

他的聲音低沉嘶啞,身后的士兵齊刷刷舉起槍械,黑壓壓的槍口對準了孟家雕花鐵門。

閃電劈落,照亮他眼底的瘋狂。

那種蟄伏多年、終于撕破偽裝的偏執。

管家戰戰兢兢地拉開一條門縫:

“督軍,家主說......”

沐辰逸直接抬腳踹開了門。

木屑飛濺,他踏著碎裂的門板走進庭院,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混著額角未干的血跡。

那是他剛才親手槍殺李寧屹眼線時濺上的。

“阿芷?!?

他站在回廊下,看著坐在窗邊的黃芷晴。

她穿著素白的睡袍,發梢還滴著水,顯然剛沐浴完。

桌上擺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旁邊是今早的報紙。

頭條赫然是《督軍沐辰逸武力鎮壓議會》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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