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雨霧籠罩著咖啡館的玻璃窗,沐辰逸的指尖在照片上摩挲出一道水痕。
監控畫面里,黃芷晴正蜷在李寧屹的西裝外套里,兩人共撐一把黑傘走向公寓。
她笑得眉眼彎彎,是沐辰逸多年未見的明媚。
就像當年她偷偷溜進他軍營,在雪地里捧出熱騰騰的栗子時那樣。
“少帥,這是李夫人近期的行程。”
副官遞上文件夾,里面赫然是周家千金出入婦產科的記錄。
沐辰逸冷笑一聲,翻到下一頁。
泛黃的醫院檔案上,【黃芷晴,妊娠五周】的字樣刺痛了他的眼。
日期顯示是在她二十歲那年,而監護人簽字欄里,李寧屹的名字力透紙背。
鋼筆在沐辰逸掌心斷成兩截,墨水混著血珠滴在人工流產同意書上。
他突然想起黃芷晴蒼白的臉,“繼續查。”
他聲音嘶啞,“我要知道……她為什么同意打掉。”
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淚痕般的軌跡。
沐辰逸凝視著照片里李寧屹摟在黃芷晴腰際的手。
那只戴著婚戒的手,此刻正貼在曾經孕育過他骨肉的位置。
多么諷刺。
當年在德利領事館高傲不可一世的黃大小姐,如今甘愿做別人的地下情人。
而那個曾經為她屠戮滿門的沐少帥,卻連出現在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
“昨天李寧屹在公寓待到凌晨三點。”
副官低聲補充,“我們的人聽見……”
“夠了!”
沐辰逸掀翻茶幾的巨響驚動了咖啡館的侍者。
碎瓷片扎進他小腿,卻比不上心臟傳來的劇痛。
他掏出懷表。
里面藏著黃芷晴十八歲的小像,如今已被摩挲得模糊不清。
“訂明晚去倫巴的機票。”
他扯松領帶,喉結上還留著她去年咬的疤,“以商務考察名義。”
入夜后,沐辰逸獨自站在軍部頂樓,望著倫巴方向的紅眼航班劃過天際。
手中威士忌倒映著辦公桌上那摞厚厚的檔案:
李寧屹與黃芷晴在斐多劃船的照片、
他們共度圣誕的滑雪場收據、
甚至還有……華瑞那家以婦產科聞名的私人診所預約記錄。
沐辰逸突然笑出聲來。
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的骯臟。
他弒父奪妻,李寧屹棄子保仕途,而黃芷晴……
他的芷晴,正裹著李寧屹的襯衫在異國公寓里醒來,脖頸上還帶著歡愛后的紅痕。
窗外,倫巴的晨霧漸漸散去。
沐辰逸將照片一張張燒成灰燼,火光中浮現出黃芷晴最后一次看他的眼神。
那不是恨,而是更深的東西,像是透過他在凝視某個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副官敲門進來時,發現滿地都是撕碎的信紙。
唯一完好的那頁上,是黃芷晴娟秀的筆跡:
【若你見到辰逸,請告訴他,我永遠記得南山寺的桃花】
而沐辰逸用紅筆在旁邊批注:
【沒有桃花,南山從來只開紅梅】
就像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注定是血色的。
——
倫巴深秋的雨夜,壁爐的火光將黃芷晴的側臉鍍上一層脆弱的光暈。
她攥緊那份剛從國內送來的《李周兩家聯姻聲明》,報紙上周家小姐微隆的小腹被紅筆圈出,旁邊是李父親筆批注:
【嫡長孫預產期:明年三月】。
“阿芷......”
李寧屹的西裝還帶著室外的寒氣,他想伸手抱她,卻被她躲開。
茶幾上的紅茶早已冷透,倒映出他無名指上嶄新的婚戒。
那是上周家族儀式上,當著所有政要的面戴上的。
“三年。”
黃芷晴突然輕笑,指尖劃過報紙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你說等站穩腳跟就離婚......”
她抬起眼,眸中水光瀲滟,“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李寧屹慘白的臉。
他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將產檢報告推到她面前:
“父親以自己的命要挾......”
“砰!”
瓷杯砸在壁爐上碎成齏粉。
黃芷晴顫抖著指向門口:
“滾出去。”
李寧屹的婚戒在門把手上磕出輕響,他最后回頭時,看見她蜷縮在沙發里,手中攥著他們流產孩子的B超照片。
那是他當年親手從醫院檔案室銷毀的,如今卻出現在這里。
雨幕中,一輛黑色轎車悄然駛離。
后座的沐辰逸摩挲著袖扣,監聽耳機里傳來黃芷晴崩潰的哭聲。
“少帥,李家的人已經......”
“噓。”
沐辰逸抬手示意安靜。
他凝視著公寓窗口那道單薄的身影,想起今早故意泄露給李父的秘密。
黃芷晴當年流產后永遠失去了生育能力。
多可笑啊。
他弒父奪權,李寧屹棄愛求榮,而他們爭搶的女人,此刻正將安定藥片混著紅酒吞下。
“把車開過去。”
沐辰逸解開軍裝領口,露出鎖骨處她多年前咬的疤。
“就說……我來倫巴參加軍事會議。”
當夜,黃芷晴在藥物作用下昏沉醒來時,正對上沐辰逸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軍裝外套裹著她冰涼的雙腳,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姜茶。
她每次痛哭后必喝的飲品。
“你......”
“噓。”
黃芷晴的眼淚砸在紙上。
沐辰逸溫柔地拭去她頰邊淚珠,卻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用拇指抹去了自己袖口沾染的血跡。
那是李家老管家阻攔他竊取檔案時留下的。
“阿芷。”
他俯身將她連人帶毯抱起,像對待易碎的琉璃,“這世上只有我......”
落地窗倒映出他們交疊的身影,也映出茶幾下層那份被刻意翻開的舊報紙。
頭條正是沐辰逸父親突發心梗的新聞。
“......永遠不會背叛你。”
懷中的身軀微微一顫。
黃芷晴將臉埋進他肩窩,淚水浸透了金色綬帶。
她沒看見沐辰逸唇角得逞的弧度。
窗外,泰晤士河上的霧氣漸漸散去。
沐辰逸望著對岸的李家公館,無聲地做了個開槍的手勢。
這場骯臟的游戲里,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贏家。
——
華立城的冬雪簌簌落下,將督軍府的琉璃瓦覆上一層素白。
黃芷晴裹著雪狐裘窩在暖閣里,指尖懶懶撥弄著鎏金手爐。
爐內燃著南洋進貢的龍涎香,一縷青煙裊裊升起,襯得她脖頸上的紅痕愈發艷靡。
那是昨夜沐辰逸情動時留下的,像一串綻放在雪地上的紅梅。
“少帥回來了。”
侍女話音剛落,軍靴踏雪的聲響已至廊下。
沐辰逸肩頭還落著未化的雪粒,手中卻捧著個錦盒。
里面是剛從拍賣會奪下的鴿血紅項鏈,據說是某國皇后戴過的珍品。
“試試?”
他單膝跪在軟榻前,金屬扣環擦過她鎖骨時激起一陣戰栗。
黃芷晴仰起頭任他擺弄,腳踝上的金鈴隨著動作輕響。
這是沐辰逸上月親手給她戴上的,鈴芯嵌著定位器,只要她走出沐家莊園就會觸發警報。
“重。”
她蹙眉嬌嗔,指尖卻暖昧地劃過他喉結,“你昨晚……都沒這么溫柔。”
沐辰逸眸色驟暗。
他掐著腰將人提起,紅寶石項鏈在糾纏中滑落,墜在地毯上發出悶響。
窗外侍衛識趣地退遠,卻仍能聽見暖閣里傳來的動靜。
檀木屏風后,黃芷晴的素手正解著他軍裝皮帶。
她今日反常地主動,甚至允許他在書案上要了她。
狼毫筆滾落硯臺,濺起的墨汁染黑了沐辰逸的述職報告,恰巧遮住李寧屹三個字。
“辰逸……”
她突然仰起臉,唇瓣擦過他下頜新冒的胡茬。
沐辰逸的鋼筆尖在公文上洇開一片墨漬,他垂眸看她,發現她睡衣領口下的紅痕還未消退。
那是昨夜他在情動時留下的。
“嗯?”
他聲音低啞,手掌下意識撫上她后頸。
那里有處淺疤,是當年李寧屹的婚戒劃傷的。
現在,他的拇指正一遍遍摩挲著那道痕跡,仿佛要覆蓋掉所有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