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懷瑾的書房?“
她聲音嘶啞,指腹摩挲著照片邊緣的日期——
那正是沐華庭“突發惡疾“前三天。
李寧屹低笑,突然從內袋取出個牛皮信封。
火漆印上蟠龍家徽缺了一角,正是孟懷瑾私章的特征:“你大伯讓我轉交的。“
信封里滑出半枚帶血的袖扣——
屹南風當年戴的定情信物,內側還刻著她的生辰八字。
窗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
黃芷晴踉蹌著扶住辦公桌,旗袍腰側的盤扣不知何時崩開了一顆。
她突然想起沐辰逸繼承家主之位那晚,也是這樣的大雨,他渾身濕透地闖進她房里,抱著她說“阿芷,以后我保護你“。
“不信?“
李寧屹的軍靴碾過那枚袖扣,金屬碎裂聲令人牙酸,“去問問孟懷瑾啊。“
他轉身拉開房門,風雨立刻灌進來,“問問他為什不同意沐辰逸娶你——“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突然傳來整齊的軍靴聲。
沐辰逸特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馬刺碰撞的聲響像催命的更漏。
李寧屹最后看了眼癱坐在沙發上的黃芷晴,輕輕將染血的照片塞進她領口:
“你猜......“溫熱掌心在她后頸一觸即離,“下一個會是誰?“
門關上的瞬間,黃芷晴看清了照片背面的字跡——
那是沐辰逸的親筆,力透紙背地寫著:“礙事者,皆殺之。“
雨水順著窗欞蜿蜒而下,在玻璃上扭曲成猙獰的圖騰。
黃芷晴攥著那張染血的照片,指節泛出青白。
她忽然覺得冷,寒意從骨髓深處滲出來,連呼吸都凝成白霧。
沐辰逸送她的翡翠手鐲滑落在地,“啪“地碎成三截。
那些曾經溫存耳語過的情話,此刻都化作玻璃渣般的碎片,扎得她鮮血淋漓——
“阿芷,以后我護著你。“
“黃泉碧落,我都跟定你了。“
“督軍夫人的冠冕,只配你戴。“
每一句承諾都淬了毒。
她忽然想起沐辰逸繼承家主那夜,書房傳來的悶響;
想起他軍裝上總也洗不凈的血腥味;
更想起他每次親吻她時,總會下意識摩挲她后頸的力道——
就像猛獸叼住獵物咽喉的本能。
“原來如此......“
黃芷晴低笑出聲,笑聲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寒鴉。
照片從她指間飄落,背面朝上。
沐辰逸凌厲的字跡旁,赫然印著半個胭脂唇印——
那是她去年生日時,他哄她印在委任狀上的“見證“。
愛與陰謀,從來都是一體兩面。
暴雨拍打著窗戶,仿佛亡魂的叩門聲。
黃芷晴緩緩蹲下身,拾起翡翠碎片。
鋒利的斷面映出她蒼白的臉,眼底最后一點光亮,正如同這玉一般寸寸湮滅。
走廊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馬刺碰撞聲越來越近。
她望著門把手緩緩轉動的弧度,忽然將最尖銳的那片玉攥進掌心——
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羊絨地毯上綻開暗紅的花。
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沐辰逸的軍靴還沾著未干的雨水。
他嘴角噙著溫柔的笑意,卻在看清室內情形的瞬間凝固——
黃芷晴站在窗前,暴雨將她的旗袍下擺打濕成深色。
她手里攥著染血的翡翠碎片,鮮血順著蒼白的手腕蜿蜒而下,在波斯地毯上滴出蜿蜒的痕跡。
“阿芷?“
他下意識上前,卻在看到她轉過來的眼神時僵在原地。
那雙總是含情帶笑的桃花眼,此刻冷得像淬了冰。
她唇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整個人如同一尊冰雕,連聲音都帶著凜冽的寒意:
“送我回孟家。“
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沐辰逸瞳孔微縮。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黃芷晴——
她向來是慵懶的、嬌媚的,哪怕生氣時眼尾也帶著三分艷色。
可此刻的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溫度,連聲音都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
“現在。“
翡翠碎片更深地嵌入掌心,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
“立刻。“
窗外閃電劈落,照亮她臉上未干的淚痕。
“馬上。“
沐辰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忽然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照片,還有那枚被踩變形的袖扣——
那是屹南風的遺物。
電光火石間,他全都明白了。
“好。“
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我親自送你回去。“
黃芷晴冷笑一聲,染血的手推開他伸來的臂膀。
沐辰逸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副官戰戰兢兢地遞來軍裝外套,卻被他一把揮開。
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去孟家老宅。“
窗外,暴雨如注。
而這場始于陰謀的愛情,終于要在真相中,血淋淋地撕開最后一層偽裝。
——
孟家祠堂內,檀香與血腥氣交織成一張窒息的網。
孟懷瑾跪在先祖牌位前,雪白的中衣早已被鞭痕撕碎,暗紅的血漬在素色衣料上暈開,像極了那年被他親手處決的黃氏族人濺在雪地上的痕跡。
“啪——“
牛皮鞭再次破空而下,在原有的傷痕上又添一道猙獰。
孟懷奕手腕一抖,鞭梢甩出的血珠濺到了最高處的牌位——
那是他們父親的靈位,鎏金的名字上還殘留著二十年前的彈孔。
孟津倚在蟠龍柱旁,軍裝筆挺得不染纖塵。
他漫不經心地轉著左輪手槍,槍管在燭光下泛著冷藍的光。
少年家主的視線掃過二叔血肉模糊的背脊,最終落在供桌上那封拆開的密函上。
“大哥...“
孟懷瑾突然咳出一口血,染紅了青磚地面,“當年的事...“
“閉嘴。“
孟懷奕的聲音比鞭子更冷。
他摘下金絲眼鏡,露出那雙與黃芷晴如出一轍的桃花眼,“你還有臉提當年?“
祠堂的門就在這時被推開。
風雨裹挾著寒意卷入,吹得長明燈劇烈搖晃。
黃芷晴立在門檻外,素白旗袍被雨水浸透,緊貼在單薄的身軀上。
她腳上的繡鞋早已不知去向,裸露的足踝沾著泥濘與...血跡?
“大舅舅。“
她聲音輕得像一縷煙,眼底卻凝著冰,“我有事要單獨問二舅舅。“
滿室死寂。
孟懷奕的鞭子懸在半空,血珠順著鞭梢滴落。
他看向這個多年未見的外甥女,目光在她染血的掌心停留片刻,突然笑了:“小阿芷長大了。“
孟津的槍倏然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