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芷晴確實是照著最標準的閨秀模子養大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笑起來要抿唇垂睫,說話要輕聲細語,連執壺斟茶時手腕該傾斜幾度都有規矩。
可這副皮囊之下藏著的,從來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靈魂。
鄧雪來接她那晚,孟懷瑾的專列剛駛出華立站。
黃芷晴正倚在露臺上看夜景,就聽見樓下傳來三長兩短的汽車喇叭聲。
她低頭,看見鄧雪倚在一輛猩紅色跑車邊,沖她晃了晃手里燙金的邀請函。
“男模會所新開業,“鄧雪笑得狡黠,“你家那位閻王爺不在,敢不敢?“
黃芷晴慢條斯理地回頭,轉身時旗袍開衩處閃過一截雪白的腿。
十分鐘后,她戴著遮住半張臉的墨鏡坐進跑車,發間那支珍珠簪子在夜色中泛著溫潤的光。
會所里的喧囂像潮水般涌來。
鐳射燈將人影切割成碎片,香檳與古龍水的氣味混在一起,舞池里的男模們肌肉線條在暗光下若隱若現。
黃芷晴坐在VIP卡座里,指尖繞著酒杯打轉,明明是最簡單的動作,卻惹得周圍幾道視線火辣辣地黏過來。
“不喜歡?“鄧雪湊過來問。
她搖頭,琉璃似的眼瞳里映著變幻的燈光。
其實她討厭這種吵鬧,討厭陌生人身上的香水味,更討厭那些充滿欲望的目光。
但越是厭惡,她就越要親自來瞧一瞧——像小時候故意用手去碰滾燙的茶壺,只為驗證大人說的“燙“究竟有多疼。
就像觀賞籠中的珍禽,明明被囚禁的是他們,可金絲雀卻成了看客。
有個染著銀發的男孩大著膽子來敬酒,手指狀似無意地蹭過她腕間的翡翠鐲子。
黃芷晴沒有躲,只是微微抬眼,用那種孟懷瑾教她的、居高臨下的目光輕輕一掃,男孩的手就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
“沒意思。“
她抿了口香檳,突然想起沐辰逸第一次見她時,也是這般放肆打量,可那雙眼里的侵略性,比在場所有男人加起來都濃烈。
沐辰逸本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
他今夜約了軍火商在“金樽“頂層密談,卻在經過二樓走廊時,透過半掩的包廂門瞥見一抹熟悉的側影——黃芷晴斜倚在鎏金軟椅上,指尖繞著香檳杯細長的杯腳,正漫不經心地聽身旁的銀發男孩說著什么。
水晶吊燈的光暈在她鎖骨上投下一片細碎的光,那件墨綠色絲絨旗袍開衩處,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刺得沐辰逸眼底生疼。
“砰“的一聲巨響,包廂門被狠狠踹開。
黃芷晴還未看清來人,腕子就被鐵鉗般的手掌扣住。
沐辰逸身上還帶著夜雨的寒氣,軍裝肩章蹭過她裸露的肩頭,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你弄疼我了。“
她蹙眉,聲音里卻聽不出半分驚慌,仿佛早料到他會來。
沐辰逸一言不發地拽著她穿過長廊。
沿途的服務生紛紛低頭,沒人敢攔這位煞神。
直到把人塞進車里,他才發現她高跟鞋不知何時掉了一只,瑩白的腳踝上還留著方才他攥出的紅痕。
華庭公館的頂樓套房永遠為他留著。
黃芷晴剛被扔到床上,就被帶著怒意的身軀重重壓住。
沐辰逸扯開軍裝領口的動作帶著狠勁,金屬紐扣崩落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那種地方也敢去?“
他咬著她耳垂低語,溫熱的呼吸里裹著威士忌的辛辣,“嗯?“
黃芷晴突然笑了。
染著丹蔻的指尖像一尾毒蛇,緩緩游走過他滾動的喉結,最終停在鎖骨處那道猙獰的舊傷疤上。
她微微仰頭,紅唇幾乎貼上他的耳廓:“沐少爺以什么身份管我?“
話音未落,整個人就被狠狠摜進羽絨被里。
水晶吊燈在視線里晃成一片碎星,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也是在這樣晃眼的光線下——那時他還是個跟在孟懷瑾身后的年輕軍官,如今卻把她困在方寸之間,連呼吸都要掠奪。
驟雨初歇時,沐辰逸竟單膝跪在床尾,執著她纖細的腳踝,用溫水浸濕的毛巾一點點擦凈她腳底沾的灰塵。
暖黃壁燈下,這個在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男人,此刻連指腹的薄繭都不敢多用半分力。
“下次再讓我看見......“
他聲音還帶著未褪的情欲。
“怎樣?“
她足尖故意劃過他腹肌的溝壑,在腰側那道月牙形疤痕上流連,“殺了我?“
沐辰逸突然擒住那截作亂的腳踝,在舊傷處落下一個近乎虔誠的吻:“就打斷你的腿。“
他咬著她踝骨上的紅痣,語氣兇狠得像是要拆吃入腹,“然后我養你一輩子。“
黃芷晴望著窗簾縫隙漏進的月光,忽然笑出聲。
那個銀發男孩驚恐的眼神又浮現在眼前——多可笑,那些人只看得見她旗袍下的風情,卻不知能被沐辰逸這樣瘋魔地占有,才是她踏足風月場的真正目的。
“沐辰逸,“她突然翻身撐在他胸膛上方,散落的長發像帷幕將兩人籠罩,“我能得到什么?“
她問得直白,眼底卻藏著試探。
自己現在的身份像把雙刃劍,既刺得沐辰逸發狂,又讓她格外想知道——他能瘋狂到什么地步?
沐辰逸撫上她頸側跳動的脈搏,突然從枕下摸出個絲絨盒子。
黑天鵝絨襯里上,靜靜躺著一把黃銅鑰匙。
“華立銀行保險庫的鑰匙?!?
他聲音沙啞,“里頭存著沐家三成的軍火線?!?
黃芷晴瞳孔微縮。
這是能動搖華立格局的東西,他就這么輕描淡寫地給了?
“不夠?“
沐辰逸突然掐著她的腰按向自己,在她驟然急促的呼吸間低笑,“那再加上我這條命,夠不夠買你下半輩子?“
窗外,鐘塔的鐘聲響過。
黃芷晴把玩著鑰匙,忽然想起白日里屹南風發來的消息——他說后院的白梅開了。
真奇怪,此刻她鼻尖縈繞的,全是沐辰逸身上硝煙與血氣的味道。
當夜孟懷瑾就收到了線報。
副官戰戰兢兢遞上照片時,他正在批閱文件。
鋼筆尖在紙上頓了頓,最終什么也沒說,只讓人把黃芷晴院里的燈全都換成了更亮的款式。
有些鳥兒天生反骨,看得再緊也會找機會啄破籠子。
倒不如把籠子修得舒服些,讓她自己舍不得飛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