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的霓虹在雨后的地面上折射出斑斕的光暈。
黃芷晴倚在車門邊,看著沐辰逸大步穿過VIP通道。
他軍裝外套沾著異國的風雪氣息,手里卻滑稽地抱著只毛茸茸的布偶貓。
那貓兒碧藍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像極了她今早落在梳妝臺上的那對耳墜。
“不是說不用接?”
沐辰逸把貓塞進她懷里,帶著槍繭的拇指蹭過她眼下淡青,“又熬夜備課了?”
布偶貓溫暖的重量突然讓黃芷晴想起江中學院的午后,陽光透過櫻花樹在她教案上投下細碎光斑。
她剛要開口,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
周暮玄的消息亮在鎖屏上:
【我的小晴兒還是那么美,明天一起吃飯吧!】
沐辰逸正彎腰去撿她滑落的披肩,領口的銅紐扣擦過她手腕。
黃芷晴迅速按滅屏幕,心跳聲在耳膜里鼓噪。
“怎么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瞬間的僵硬,掌心貼上她后頸。
那里有他熟悉的,她緊張時會冒出的細汗。
“沒……沒什么!”
黃芷晴把臉埋進布偶貓蓬松的毛發里,柑橘調的香水味掩蓋了她指尖輕微的顫抖。
沐辰逸瞇起眼。
他太熟悉這種故作鎮定的語氣。
就像當年她偷偷倒掉中藥時,也會用這樣甜膩的尾音掩飾。
副官拉開后座車門,車載顯示屏突然亮起。
導航界面上,周暮玄三個字赫然出現在“明日行程提醒”里。
那是上周她發燒時,沐辰逸親自設置的醫療復查提醒。
黃芷晴的指甲無意識掐進貓兒的皮毛,布偶貓委屈地“喵”了一聲。
沐辰逸突然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
夜航飛機的燈光劃過他深邃的眉骨,在瞳孔里投下危險的暗影:
“明天我陪你去復查。”
這不是商量。
黃芷晴望著車窗上兩人交疊的倒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周暮玄也是這樣不容拒絕地扣住她手腕,說“芷晴,這道題我再講一遍”。
雨滴又開始敲打車窗。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任由那條消息在黑暗中慢慢熄滅。
布偶貓在她膝頭打了個呵欠,露出和沐辰逸如出一轍的,占有欲十足的表情。
——
午夜的書房燈光從門縫滲出,在地毯上投下一線暖黃。
黃芷晴赤足踩過走廊,絲綢睡裙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她躲在客房的浴室里,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掩蓋了通話的雜音。
“寧屹,明天能不能幫我支走沐辰逸。”
她聲音壓得極低,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大理石臺面的縫隙。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傳來打火機清脆的咔嗒聲。
“他還是看得那么緊?”
李寧屹的嗓音比上次見面時更沙啞,像是被煙酒浸泡過?
“我聽說......他連你上課都派人守著。”
浴缸的水漸漸漫過她的腳踝,冰涼刺骨。
黃芷晴盯著水面晃動的倒影,恍惚看見當年那個站在南中門口、捧著玫瑰等她的少年。
如今他們之間隔著的,何止是沐辰逸這座山。
“明天下午兩點,軍部有緊急會議。”
李寧屹突然說,“我會確保他必須出席。”
水珠從她濕漉漉的發梢滴落,在手機屏幕上濺開。
黃芷晴想起那年在醫院,李寧屹跪在手術室外的樣子。
他昂貴的西裝褲被消毒水染花,手里還攥著她流產時扯斷的珍珠項鏈。
“謝謝。”
她聲音輕得像羽毛。
電話那頭又傳來打火機的聲音,這次持續了很久。
李寧屹似乎在反復點燃又熄滅火焰:“阿芷......”
水龍頭的水突然變熱,蒸騰的霧氣模糊了鏡面。
黃芷晴看見自己蒼白的臉在霧氣中扭曲,像一張被揉皺的信紙。
“你......還好嗎?”
這句問候穿越五年光陰,帶著他們都知道回不去的過往。
黃芷晴的手指停在掛斷鍵上方,指甲上的裸色甲油已經剝落了一塊。
“挺好。”
她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度,即使對方根本看不見,“沐辰逸把我照顧得很好。”
電話那頭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可能是酒杯。
李寧屹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當然會……畢竟……”
畢竟什么?
浴室門突然被敲響,沐辰逸低沉的嗓音穿透水聲:“阿芷?”
黃芷晴迅速掛斷電話,將手機塞進毛巾架后面。
她深吸一口氣,將臉埋進蓄滿水的洗手池。
當沐辰逸推開門時,看見的是她濕漉漉地從水中抬起頭,水珠順著睫毛滾落,像哭過一樣。
“怎么用冷水?”
他皺眉關掉水龍頭,手指從她毛巾旁擦過。
那下面,手機屏幕還亮著最后一條短信:
【我一直留著你的教案】
沐辰逸用浴巾裹住她發抖的身子,掌心貼在她后頸的敏感處。
“手這么涼。”
黃芷晴靠在他懷里,聽見他胸腔里穩健的心跳。
窗外,夜航飛機劃過天際,像一顆墜落的星。
她閉上眼,任由沐辰逸將她抱回臥室。
毛巾架后的手機屏幕終于暗下去,最后一絲藍光消失在蒸汽中,如同那個永遠停留在二十歲的春天。
晨露在繡球花瓣上凝成細碎的鉆石。
黃芷晴站在穿衣鏡前,指尖在幾件旗袍間游移。
最終選了那件藕荷色繡銀線纏枝紋的。
不是周暮玄最愛的月白色,也不是沐辰逸常備的墨綠色。
“夫人,車備好了。”
管家在門外輕聲提醒,“周醫生約在十點。”
銅鎏金座鐘的指針停在九點十五分,沐辰逸的軍靴聲早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李寧屹的緊急會議果然奏效。
黃芷晴撫平袖口不存在的褶皺,突然發現自己在用周暮玄教的手法系盤扣:
先繞兩圈,再打個同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