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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他怕了

黃芷晴被沐辰逸半攬半抱地帶進李公館時,滿月宴已至酣處。

水晶吊燈將宴會廳照得通明,香檳塔折射出的碎光落在她珍珠耳墜上,晃得人眼花。

沐辰逸的掌心貼在她后腰,溫度透過墨綠色絲絨旗袍傳來。

這是今早他親自挑的料子,說這個顏色襯她鎖骨上的紅痕。

香檳塔折射的光影里,李寧屹正與幾位政界要員談笑風生。

他西裝筆挺,領帶夾上鑲著低調的家徽,指尖輕晃著酒杯,儼然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他的夫人。

那位出身名門的周家千金,懷里抱著襁褓中的嬰兒,笑容溫婉端莊。

孩子的小手腕上系著紅繩,墜著一枚純金長命鎖,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恭喜李司長,喜得貴子。”

“這孩子一看就是福相,將來必成大器。”

恭維聲此起彼伏,李寧屹微微頷首,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掃過宴會廳入口,指尖在杯沿輕輕一叩,像是在等待什么。

“芷晴。”

鄧雪從人群中迎上來,壓低聲音,“你臉色不太好。”

黃芷晴輕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玉鐲。

那是沐辰逸今早親手給她戴上的,內側刻著“辰”字,像是某種無聲的宣告。

“無妨。”

黃芷晴淡淡道,“只是覺得,這滿月宴的燈光……格外刺眼。”

李寧屹攜夫人走來,嬰兒的小手在空中揮舞,無意間抓住了黃芷晴垂落的發絲。

“芷晴。”

周婉柔溫聲開口,眉眼含笑,“寶寶很喜歡你呢。”

黃芷晴垂眸,看著那張與李寧屹如出一轍的小臉,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是啊,真像他父親。”

指尖輕輕撫過嬰兒柔軟的臉頰,卻在無人可見的陰影處,指甲微微陷進掌心。

李寧屹的目光落在黃芷晴身上,似笑非笑。

“許久不見,芷晴倒是清減了不少。”

沐辰逸的手臂驟然收緊,將她往懷里帶了帶,嗓音低沉冷冽。

“李司長倒是心寬體胖,看來婚后生活……很是滋潤。”

周婉柔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如常,只是抱著孩子的手微微收緊。

也確實是的,這場聯姻因著這個繼承人,終于把李家和周家綁成了死扣。

黃芷晴看著女人保養得當的手輕拍嬰兒后背,猩紅指甲油與嬰孩嫩白的皮膚形成刺目對比。

那孩子突然啼哭起來,聲音嘹亮得像是炫耀。

看啊,我生來就含著金湯匙。

李夫人笑容僵了僵,突然將孩子往黃芷晴面前遞。

“芷晴要不要抱抱?聽說您……”

話鋒微妙地一頓,“很喜歡孩子?”

滿月宴的喧鬧聲忽然遠去。

黃芷晴盯著嬰兒皺巴巴的小臉,想起自己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

那年她流產,李寧屹跪在病房外哭得像個孩子,而孟懷瑾抽完三盒煙,最終把診斷書燒成了灰。

“不了。”

她后退半步,高跟鞋踩在沐辰逸軍靴上,“我身上沾著晦氣呢。”

香檳杯突然被奪走。

沐辰逸就著她留下的唇印一飲而盡,喉結滾動時濺出幾滴酒液,正落在她鎖骨凹陷處。

“李夫人有心了。”

他攬著黃芷晴轉身,軍裝肩章刮過李寧屹的西裝前襟,“不過我們芷晴……”

宴會廳的燈光突然暗下,切蛋糕的儀式開始了。

在眾人歡呼聲中,沐辰逸咬著她耳垂補完后半句:

“……只喜歡弄哭別人的孩子。”

蛋糕刀切入奶油層的瞬間,黃芷晴看見李寧屹猛地攥緊了夫人手腕。

而沐辰逸正把玩著她旗袍開衩處別的鉆石夾,仿佛剛才那句威脅只是情人間的調笑。

侍者端上魚子醬時,她突然想起今早梳妝臺抽屜里的B超單。

沐辰逸大概還不知道,這場滿月宴上,最諷刺的禮物正藏在她絲綢手包里。

“惡心!”

黃芷晴猛地攥緊沐辰逸的袖口,指甲幾乎要穿透軍裝面料。

她臉色煞白,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再多待一秒就會窒息。

沐辰逸唇角噙著玩味的笑,任由她拽著自己穿過觥籌交錯的人群。

他本就是來看戲的。

看李寧屹虛偽的嘴臉,看黃芷晴強撐的優雅一寸寸碎裂。

拐過回廊的瞬間,黃芷晴突然揚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蕩的偏廳回響。

沐辰逸偏著頭,臉頰火辣辣的疼,卻低低笑出了聲。

“沐辰逸,開心嗎?”

她聲音發抖,指尖還殘留著打人后的震麻,“看著我難堪......就是你今天的目的?”

話音未落,她突然踉蹌著扶住墻壁。

呼吸變得急促而破碎,纖細的手指死死揪住胸前的衣料,仿佛那里壓著千鈞巨石。

沐辰逸眸色驟變。

“藥呢?”

他一把扣住她下滑的身子,手掌在她腰間摸索。

真絲旗袍被揉出褶皺,卻找不到那個熟悉的金屬噴霧瓶。

黃芷晴在他懷里蜷縮成一團,唇色漸漸泛紫。

她想起今早換手包時,那支救命的噴霧被隨手放在了梳妝臺上。

就像她總以為沐辰逸的惡劣會有底線。

“撐住......”

沐辰逸打橫抱起她沖向停車場,軍裝領口被她揪得變形。

懷里的身軀輕得驚人,像只折翼的鳥。

夜雨突然傾盆而下。

邁巴赫的后座上,黃芷晴在窒息般的痛苦中,看見沐辰逸用軍刀劃開急救箱的手在發抖。

他咬開腎上腺素針劑的蓋子時,犬齒磕破了玻璃瓶口,血混著藥液滴在她鎖骨上。

“黃芷晴......”

針頭刺入她靜脈時,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你他媽敢......”

瀕臨昏迷的最后一刻,她恍惚聽見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也許是雨聲太吵。

也許是沐辰逸終于摘下的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

沐辰逸第一次這么慌,他真的差點失去她!

雨水像銀針般刺在擋風玻璃上,雨刷器瘋狂擺動卻仍跟不上雨勢。

司機將油門踩到底,邁巴赫在濕滑的路面上甩出驚心動魄的弧線。

黃芷晴在他懷里輕得像片羽毛,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她指尖泛著青紫,平日里總是嫣紅的唇此刻蒼白如紙。

沐辰逸死死盯著她逐漸渙散的瞳孔,軍裝前襟被她無意識揪住的褶皺里,還沾著方才宴會上濺到的香檳。

“再開快點!”

他沖著司機怒吼,聲音嘶啞得嚇人。

懷中的身軀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黃芷晴纖細的脖頸后仰,露出那道他昨夜才吻過的淡粉色疤痕。

沐辰逸慌忙托住她的后腦,掌心觸到一片冰涼的冷汗。

“芷晴......”

他顫抖著去探她的脈搏,素來穩若磐石的手此刻抖得不像話。

那個在談判桌上殺伐決斷的沐帥,此刻連塊腕表都看不清。

雨水和汗水模糊了視線,他只能靠指尖去感受她越來越微弱的生命跡象。

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的雨夜。

她也是這樣蜷縮在他懷里,不過那時是因為情動,而現在......

“堅持住......”

他撕開她旗袍的高領盤扣,珍珠紐扣崩落在地毯上。

蒼白肌膚上還留著他今早種的草莓印,此刻卻泛著不祥的青灰色。

“你還沒......還沒看到李寧屹垮臺......”

車輪碾過水坑,劇烈的顛簸中黃芷晴突然嗆出一口血沫。

鮮紅的液體濺在沐辰逸雪白的襯衫領口,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這一瞬間,沐辰逸感覺有把刀直直捅進心臟。

他猛地扯開自己的領帶,粗暴地擦去她唇邊的血跡。

真絲面料很快被浸透,暗紅色的痕跡在深藍領帶上洇開,像幅抽象的水墨畫。

“我不準......”

犬齒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黃芷晴你聽著,我不準!”

車終于剎在醫院急診門前。

沐辰逸抱著她沖進雨幕時,一顆紐扣從她旗袍上脫落,無聲地消失在積水里。

就像那個未能出世的孩子,就像他們之間所有未能說出口的話。

當急救室的燈終于亮起,沐辰逸才發覺自己軍裝袖口全是褶皺。

那是被她死死攥過的痕跡。

他低頭看著掌心尚未干涸的血跡,突然想起她打他耳光時,眼角那顆要落不落的淚。

原來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從來不是槍林彈雨。

而是差點失去她的這一刻,痛徹心扉的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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