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南風的骨灰盒送回來那天，下了一場百年難遇的暴雨。

黃芷晴站在靈堂最前排，黑色喪服被穿堂風灌得獵獵作響。

孟懷瑾遞給我一塊繡著玉蘭的手帕，她沒接。

“節哀。”

李寧屹穿著筆挺的軍裝站在她身后，聲音壓得極低，指尖卻悄悄勾住了她的尾指。

黃芷晴猛地抽回手，指甲在他掌心劃出一道血痕。

他知道一切，卻也只是知道罷了！

沐家的聘禮堆滿了黃家大廳，翡翠屏風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綠。

沐華庭摩挲著茶杯，黃芷晴乖乖待在父親身邊。

孟懷瑾在婚書上蓋章時，鋼筆尖戳破了紙張。

李寧屹站在角落抽煙，煙灰缸里已經堆了七八個煙頭。

他戒煙十年了。

“沐家和你小舅舅的交易。”

黃芷晴的父親低聲提醒她，“你該知道輕重。”

黃芷晴撫摸著屹南風的遺像邊框，突然笑了：“好啊。”

——

家族會議上，李寧屹和沐華庭分坐長桌兩端。

黃芷晴端著茶壺添水，沐華庭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看夠了嗎？”

茶水潑在李寧屹的軍裝上，他面無表情地擦拭，桌下的軍靴卻緊緊貼住她的小腿。

沐華庭不知道李寧屹和黃芷晴的事，但是他卻能感覺到她與他的不尋常。

沐華庭的指甲陷進她腕間嫩肉，三個人在眾目睽睽下演著一場默劇。

家族利益面前，這些都不值一提。

——

斐多的秋天來得悄無聲息。

黃芷晴抱著厚重的法律典籍穿過國王學院回廊，石磚地上鋪滿金黃的銀杏葉。

李寧屹的腳步聲如影隨形，他總是不遠不近地保持三步距離，像極了當年十六歲初遇時，那個為她摘冰凌的少年。

“教授說你的論文寫得很好。”

他忽然上前，接過黃芷晴懷里的書，指腹狀似無意地擦過她的手背，“要不要慶祝？”

他身上的雪松香氣混著斐多的霧氣，恍惚間讓黃芷晴想起沐華庭死前那個雨夜。

學生公寓的門鈴在凌晨兩點響起。

她拉開門，李寧屹渾身酒氣地靠在門框上，軍裝外套不見了，白襯衫領口大敞，露出鎖骨上那道子彈擦痕。

那是沐華庭出事當晚留下的。

“下雪了。”

他喃喃道，睫毛上沾著未化的雪粒，“斐多的初雪。”

黃芷晴想關門，李寧屹卻突然單膝跪地，從懷里掏出一個絲絨盒子。

不是戒指，而是一把黃銅鑰匙——

典瑞那棟湖邊別墅的鑰匙。

“老爺子催了。”

他仰頭看她時，眼底有瘋狂的火光在跳動，“我決定讓她去做試管了。”

古老圖書館的橡木書架間，他的手掌撐在她耳側。

羊皮紙的氣息里，他低頭咬住她鋼筆的尾端：“當年你也是這么咬鉛筆的。”

鋼筆被他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他灼熱的唇。

遠處傳來學生的腳步聲，他卻變本加厲地撩開她的羊毛裙擺，指尖順著絲襪邊緣探入：

“噓……你抖得好厲害。”

突然亮起的手機屏幕救了她。

孟懷瑾發來的簡訊：「玩夠了就回來。」

后來李寧屹出現在黃芷晴公寓門口，手里拎著兩盒榮記的杏仁餅。

她十六歲最愛吃的君庭老字號。

“倫巴分店剛出爐的。”

他嘴角掛著淺笑，軍裝外套換成了深灰色的羊絨大衣，看起來像個儒雅的學者。

如果忽略他眼底那抹偏執的光的話。

黃芷晴抵著門框沒動：“軍事交流會議不是在倫巴嗎？”

“提前結束了。”

他的皮鞋尖卡進門縫，動作熟練得讓人心驚，“不請我進去坐坐？”

公寓里飄著大吉嶺的茶香，他環視著書桌上攤開的案例卷宗，指尖劃過黃芷晴常用的那支萬寶龍鋼筆。

周暮玄送的畢業禮物。

“換個地方住吧。”

他突然說，“我在劍河邊有套公寓，采光更好。”

茶匙撞在骨瓷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李寧屹總有辦法滲入她的生活。

清晨推開窗，會看見他站在草坪上喂鴿子，軍靴沾著英倫的晨露；

深夜從圖書館回來，他的黑色路虎永遠停在第三個路燈下，車燈暖黃得像守夜人的眼睛。

“你就這么閑？”

某次黃芷晴忍不住譏諷。

李寧屹正低頭幫她系圍巾，聞言輕輕掐了下她的后頸。

“叫寧屹哥哥。”

這個稱呼讓時間瞬間倒流二十年，回到那個為她摘冰凌的雪夜。

黃芷晴猛地后退，后腰撞上圖書館的鐵藝欄桿。

李寧屹眼神一暗，直接把她扛進了車里。

畢業典禮那天，他捧著雪山玫瑰等在禮堂外。

她轉身鉆進沐辰逸派來的黑色轎車，后視鏡里，他捏碎花束的手鮮血淋漓。

車開過康橋時，收到他最后一條簡訊：「你以為逃得掉？」

手機墜入劍河的前一秒，黃芷晴瞥見鎖屏照片——

那年在德利，他裹著羽絨服對她笑，身后是終年不化的雪山。

而今雪崩將至，他們誰都不是無辜的登山客。

——

沐辰逸的手指慢條斯理地卷著黃芷晴的發尾，另一只手捏著一沓照片，邊緣泛著被反復摩挲過的痕跡。

照片上，李寧屹正低頭為她系鞋帶，背景是劍橋河畔的櫻花樹，他的指尖與她的腳踝之間，曖昧得恰到好處。

“知道我最欣賞你什么嗎？”

沐辰逸的嗓音帶著慵懶的笑意，指腹劃過黃芷晴鎖骨上未消的咬痕。

“連偷情都偷得這么優雅。”

壁爐里的火苗噼啪作響，黃芷晴蜷在他懷里，羊絨毯下的身體不著寸縷，像只饜足的貓。

“去年三月十七日，倫多麗茲酒店。”

他忽然報出一串日期，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銳利如刀。

“你登記的名字是Mrs. Li。”

黃芷晴心臟猛地一縮，臉上卻綻出更甜的笑：

“查這么細呀？”

她的手掌突然扣住她的后頸，力道不輕不重，恰如他此刻的表情：

“更細的都有。”

床頭柜的抽屜被拉開，一疊酒店流水單鋪陳開來，每一張都標注著熒光黃的記號。

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張上——

正是李寧屹在軍事會議期間溜去自己房間的那晚。

“然后呢？”

黃芷晴仰頭吻他喉結，舌尖嘗到淡淡的龍涎香，“丟掉我？還是殺了我？”

他低笑出聲，突然將人壓進鵝絨被里，領帶垂落在她胸前：

“我看起來像在乎這個的人？”

窗外開始下雨，雨滴敲打著維多利亞式的彩窗。

他的吻沿著脊椎下移，在某個位置突然加重力道——

那里有顆紅痣。

“不過……”

他的牙齒磨著她耳垂，“李家最近在查北郊的地皮，你說我要不要做個順水人情？”

可是，他們的游戲，黃芷晴從來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