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紗簾，在床尾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黃芷晴側(cè)臥在絲絨被間，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沐辰逸眉骨的疤痕。
他閉著眼，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淡的陰影，呼吸平穩(wěn)得像是睡著了。
“為什么是我？“
這個問題脫口而出，連黃芷晴自己都怔住了。
沐辰逸睜開眼，漆黑的眸子里沒有半分睡意。
他忽然抓住黃芷晴的手腕，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襯衫還半掛在臂彎，露出肩胛處一道猙獰的彈痕——那是三年前邊境任務(wù)留下的，當(dāng)時新聞里說他是為了掩護戰(zhàn)友。
“知道這傷怎么來的嗎？“
他帶著黃芷晴的手指撫過凹凸的疤痕，“那天收到你在斐多圖書館的照片，背景有個金發(fā)男人搭著你肩膀。“
黃芷晴愕然。
記憶里那不過是法學(xué)院同學(xué)的禮貌性合影。
“我分神了?！?
他低頭咬住黃芷晴無名指的根部，那里空蕩蕩的沒有戒指，“子彈擦過時我就在想...“
溫?zé)岬拇巾樦腹?jié)向上，“要是這只手真敢戴別人的戒指...“
“我就把它剁下來泡在福爾馬林里?！?
這般病態(tài)的宣言，卻被他說得纏綿悱惻。
月光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流淌，她忽然看清了那雙眼睛里從未掩飾的執(zhí)念——純粹得令人心驚。
沒有算計聯(lián)姻價值的權(quán)衡，沒有透過自己凝視他人的恍惚，甚至沒有沐華庭那種溫柔的愧疚。
只是最原始的渴望，像野火般燒盡了所有虛偽的體面。
“瘋子...“
黃芷晴輕聲說。
他低笑，鼻尖蹭過她的鎖骨：“那年你穿著鵝黃色連衣裙，在頤和花園里偷折月季?！?
指尖劃過黃芷晴驚詫的眉眼，“花刺扎了手，血珠沾在花瓣上...“
“我站在二樓窗邊，突然理解了什么叫...“
“怦然心動?！?
夜風(fēng)掀起窗簾，驚飛了窗外棲息的夜鶯。
黃芷晴望著這個如今權(quán)勢滔天的男人，突然發(fā)現(xiàn)褪去戾氣后，他眼底閃爍的，仍是當(dāng)年那個在訓(xùn)練場偷看自己背影的少年。
沐辰逸俯身吻下來時，她閉上眼，終于明白——
這世上最奢侈的，從不是金絲籠。
而是籠外那只，甘愿折斷羽翼飛進來的鷹。
……
陽光透過蕾絲紗簾，在骨瓷茶具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
黃芷晴正用小銀匙攪動玫瑰花茶，忽然聽見前庭傳來尖銳的剎車聲。
管家還未來得及通報，茶室的門便被猛地推開——
“你就是九爺養(yǎng)的金絲雀？“
來人身著當(dāng)季高定套裝，Birkin包隨意甩在沙發(fā)上，砸翻了黃芷晴剛泡好的正山小種。
琥珀色茶湯在雪白桌布上洇開，像幅丑陋的地圖。
黃芷晴慢條斯理地放下茶匙，指尖在杯沿輕輕一轉(zhuǎn)：“林小姐是吧？“
抬眸淺笑，“令尊上個月剛因為海關(guān)那批醫(yī)療器械被查，求到九爺門下?！?
她臉色驟變，精心描繪的眼線微微扭曲：“你...！“
“噓——“
黃芷晴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另一只手按下藏在桌底的呼叫鈴，“沐家的規(guī)矩，茶灑了要立刻換的。“
管家?guī)е畟驘o聲出現(xiàn)，訓(xùn)練有素地更換桌布。
黃芷晴攏了攏真絲披肩，腕間的翡翠鐲子滑落，露出內(nèi)側(cè)刻的「辰」字。
這是今早沐辰逸親手給她戴上的，當(dāng)時他咬著她耳垂說：“讓那些不長眼的看清楚...“
“你身體不好，別動氣?！?
林小姐突然伸手來拽黃芷晴鐲子，尖銳的美甲劃過手腕。
黃芷晴順勢后仰，鎏金茶壺“恰好“被碰倒，滾燙的熱水全潑在她伸來的手臂上。
尖叫聲中，黃芷晴虛弱地扶住額頭：“管家...我頭暈...“
傍晚，沐辰逸單膝跪在床前，正用冰袋敷黃芷晴手腕上那道幾乎看不見的紅痕。
外套隨意扔在地毯上，襯衫袖口沾著血跡——聽說林小姐被“請“出去時，在臺階上摔破了膝蓋。
“嬌氣?！?
他低頭輕吻黃芷晴指尖，“故意打翻茶壺還裝暈。“
黃芷晴蜷在鵝絨被里，露出得逞的笑：“誰讓你招蜂引蝶?！?
窗外暮色漸沉，他忽然從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
燈光下，《醫(yī)療器械進口許可》幾個大字格外醒目，末尾赫然蓋著林家公司最需要的公章。
“本來打算批的?！?
打火機火苗竄起，紙張在他指間化作灰燼，“現(xiàn)在嘛...“
煙灰缸里最后一點火星熄滅時，他咬住黃芷晴睡衣系帶，“讓他們再等十年。“
鎏金香爐里的安神香燃盡了，她裹著蠶絲被翻身背對沐辰逸，故意將枕頭摔在地上。
羊絨地毯悶聲吞沒了動靜，反倒更讓人惱火。
“還不夠?！?
她盯著窗外被暴雨摧折的玫瑰叢，想起白日里那女人腕上戴的梵克雅寶手鏈——和上個月沐辰逸出席商務(wù)宴請時，女伴戴的是同款。
床墊下沉，帶著硝煙味的體溫貼上來。
沐辰逸的掌心剛碰到她肩頭，就被狠狠拍開。
“她父親是江北處長?！?
他索性連人帶被撈進懷里，下頜胡茬蹭得黃芷晴耳后發(fā)癢，“那批醫(yī)療器械關(guān)乎邊境的冬裝供給?！?
她掙開束縛，赤腳踩上冰涼的大理石地面。
真絲睡裙滑落肩帶，露出鎖骨下方淡紅的痕跡——今早他咬在這里說“蓋個章“。
“所以九爺就陪她看歌劇？“
指尖劃過梳妝臺上燙金的邀請函，“《圖蘭朵》...多應(yīng)景啊。“
銅鏡里，沐辰逸的眸色陡然轉(zhuǎn)暗。
軍裝皮帶扣咔嗒輕響，下一秒她已被壓在梳妝臺前。
胭脂水粉嘩啦啦掃落一地，他掐著黃芷晴下巴迫使黃芷晴看向鏡子：
“看清楚——“
帶著槍繭的手指抹開她唇上殘存的口紅，“能坐在這個位置的...“
“從來只有你?！?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他頸側(cè)還未愈合的抓痕。
那是上周黃芷晴發(fā)病時，疼極咬出來的。
當(dāng)時他任由她撕咬，手臂上輸液的針頭被扯得鮮血淋漓，卻還記得捂熱聽診器再貼上來。
“嬌氣包?！?
沐辰逸突然抱起她走向浴室，浴缸里早已放好藥浴，“真要計較...“
將她浸入飄著玫瑰花瓣的水中，“沐氏集團30%的股份怎么在你名下？“
熱氣氤氳中，他單膝跪地為黃芷晴擦洗小腿，姿態(tài)虔誠如信徒。
水面浮動的財務(wù)報表顯示，那家醫(yī)療器械公司最大股東早已變更為“H.Z.Q“——黃芷晴名字的縮寫。
她踢起水花濺在他軍褲上：“誰稀罕?！?
“我稀罕。“
他突然攥住黃芷晴腳踝，在踝骨那顆紅痣上咬出齒痕，“黃芷晴...“
水珠順著他凌厲的下頜線滑落，“你皺個眉...“
“老子命都能給你。“
浴室的防霧鏡漸漸模糊，最后清晰的是他們交纏的倒影。
他終究沒告訴黃芷晴，那晚歌劇院包廂里，他是用怎樣血腥的手段，讓那位千金永遠(yuǎn)記住了——
沐九爺心尖上的金絲雀，羽翼淬著見血封喉的毒。
月光照亮床頭那本《君主論》，書頁間夾著當(dāng)年沐華庭寫的批注——
【芷晴若為男子，當(dāng)為梟雄】
可惜他們都不知道。
女子之身，亦能教山河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