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在墜落中猛然驚醒，周身被冰冷的黑暗吞噬。她下意識地伸手亂抓，指尖觸到濕滑的石壁，指甲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白曜！“聲音在幽閉空間里蕩出回音，卻無人應答。

后背重重撞在某種柔軟物體上，預想中的劇痛沒有來臨。她撐起身體，手掌陷入一層厚厚的、帶著霉味的苔蘚中。

借著鎖骨處霜花印記發出的微光，凌霜看清自己正坐在一個半圓形的石臺上——那苔蘚竟然是罕見的夜光品種，正泛著病態的綠色熒光。

“呼吸別停。“白曜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這下面是絕靈地。“

凌霜抬頭望去，只見幼獸倒懸在石壁突出的鐘乳石上，銀白毛發間纏繞著細密的紫色電流。他輕盈地落下來，爪子踩過的地方浮起細小的冰晶。

“戊字臺下面是玄天宗的囚龍地宮。“白曜的尾巴纏上她的手腕，溫度低得驚人，“你方才觸發了九幽噬靈陣。“

凌霜這才注意到周圍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與白曜昨夜畫出的陣法有七分相似。她手按著石臺邊緣想站起來，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是某種文字。

“這是上古妖文。“白曜湊近細看，金色瞳孔微微擴張，“寫的是'玄陰現，九獄開'......“

話音未落，整座石臺突然下沉！凌霜急忙抱住白曜，耳邊盡是機括轉動的轟隆聲。下墜持續了足足半刻鐘，最終停在一處寬敞的地下洞窟中。

撲面而來的寒氣讓凌霜打了個哆嗦。冰藍色的晶簇從地面一直延伸到洞頂，像一片凝固的浪濤。最駭人的是洞窟中央——九根玄冰柱圍成環形，每根柱子里都凍著一個人形黑影。

“這是......“

“歷代玄陰靈脈的宿主。“白曜的聲音罕見地發顫，“玄天宗這千年來，一直在豢養活鼎爐。“

凌霜走近最近的一根冰柱，凍在里面的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眉心一點朱砂紅得刺目。更詭異的是，當她靠近時，少女的眼睛突然轉動了一下。

“他們還活著？“

“生不如死。“白曜的爪子劃過冰柱表面，帶起一串火花，“玄天宗的《九轉奪天功》，需要抽取玄陰靈脈的先天之氣。“

洞窟忽然震動起來，冰晶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凌霜感到鎖骨處的印記灼熱發燙，那些冰柱竟開始緩緩旋轉，排成九星連珠的陣型。

“不好！“白曜猛地躍上她肩頭，“陣法被激活了！“

九道藍光從冰柱頂端射出，在穹頂交匯成巨大的光繭。凌霜看到有東西在光繭中蠕動——那是個蜷縮著的人形，銀發如瀑垂落，面容與她夢中所見的冰棺女子一模一樣。

“那是我的......前世？“

“是靈脈本源！“白曜一尾巴抽在她背上，“快跑！玄天宗在拿你當鑰匙！“

身后傳來冰層碎裂的脆響。凌霜拼命朝來時的石臺跑去，卻發現出口已被冰封。轉身之際，她看見最先那個朱砂少女已經破冰而出，關節扭曲地朝她爬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

“小心身后！“

白曜的警告晚了一步。凌霜只覺后心一涼，五根慘白的手指穿透了她的左肩。劇痛中她反而清醒過來，體內的玄陰靈力自發運轉，傷口處凝結出一層冰甲。

“滾開！“她反手抓住那截冰冷的手臂，玄陰靈脈的力量奔涌而出。

朱砂少女發出高頻的尖叫，整條手臂瞬間凍成冰雕。凌霜趁機掙脫，卻見另外八根冰柱全部碎裂，那些黑影正以詭異的姿勢爬出。

白曜突然躍到她身前，幼小的身軀開始膨脹。銀白毛發化作流瀉的月光，利爪延長成半透明的冰刃。當最后一個黑影撲來時，他終于現出了真身——

那是一頭足有兩人高的銀色巨狼，九條尾巴如孔雀開屏般展開，每條尾巴末端都跳動著不同顏色的雷光。他低頭叼住凌霜的后領，將她甩到背上。

“抱緊！“

九尾狼王縱身躍起，利爪劃過穹頂的光繭。凌霜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光繭破碎處灑落漫天藍血。那些血滴在半空凝結成冰針，暴雨般射向蘇醒的宿主們。

“他們不是敵人。“白曜的聲音直接在凌霜腦海響起，“是被控制的傀儡。“

狼王落地時化作銀發少年，單手摟著凌霜的腰，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傷口上。寒意滲透肌理，疼痛奇跡般消退。

“看清楚了。“他指向洞窟另一端，“這才是玄天宗的真相。“

凌霜順著望去，差點驚叫出聲。冰壁后封著上百具尸體，全部穿著玄天宗服飾。最前排那具干尸腰間的玉佩她認得——是三十年前“走火入魔“而亡的玄天宗上任掌門！

“所謂的正道魁首，不過是靠吞噬同門續命的邪修。“白曜冷笑，“你以為紫霄為何閉關百年？他在等你這味'主藥'成熟。“

地面突然裂開，九條鎖鏈破土而出！白曜推開凌霜，自己卻被三條鎖鏈纏住。那些鎖鏈上刻滿鎮魔符文，此刻正發出刺目的紅光。

“快走！“白曜的身體開始虛化，聲音卻愈發清晰，“順著冰晶最密集的方向跑，遇到岔路就選左......“

最后一條鎖鏈纏上他的脖頸，將銀發少年拽入地底。凌霜撲過去想抓住他的手，卻只扯下半截衣袖。冰面上映出她此刻的模樣——半邊臉的霜花紋路完全綻放，左眼已變成與白曜相同的金色豎瞳。

“想救他嗎？“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凌霜猛地轉身，那個眉心點朱砂的少女正歪頭看她。與剛才不同，此刻她的眼神清明，聲音雖然嘶啞卻帶著人氣。

“你們......“

“我們是歷代的祭品。“少女指向自己心口，“但你是特別的——第九位宿主，唯一活到轉世的那個。“

遠處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響，越來越近。朱砂少女突然抓住凌霜的手，將什么東西塞進她掌心。那是個冰雕的小狼，觸手溫熱如同活物。

“帶著這個去找地宮核心。“少女的指尖在她手心畫了個符文，“記住，玄陰靈脈的真正力量是......“

洞窟突然劇烈震動，頂部砸下無數冰錐。凌霜被氣浪掀飛，后背撞在巖壁上。等她爬起來時，朱砂少女已經重新變成冰雕，嘴角還掛著神秘的微笑。

掌心的小狼突然活了過來，跳到地上變成一只熒光閃閃的冰蝴蝶。它繞著凌霜飛了三圈，然后向著洞窟深處飛去。

“等等！“

凌霜咬牙跟上，鎖骨處的印記隨著每一步越發灼熱。她經過無數冰封的尸體，有老有少，服飾從古樸到現代，像是走過千年的時光長廊。

冰蝴蝶最終停在一面刻滿星圖的石壁前。凌霜剛靠近，那些星辰就自動連接起來，組成了她熟悉的九芒星圖案。最中央的天樞位缺了一角，形狀恰好與她手中的冰雕吻合。

“這是......“

“生死契的證明。“白曜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把冰狼放上去。“

凌霜深吸一口氣，將冰狼按進凹槽。整面石壁應聲而碎，露出后面璀璨的冰晶宮殿。殿中央懸浮著一柄通體透明的長劍，劍身中似有星河流動。

“霜天劍......“她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握。

劍柄入手剎那，無數畫面洪水般涌入腦海：白衣少年在雷海中浴血奮戰；九位玄陰宿主被鎖鏈穿透心口；紫霄真人手持玉簡記錄著什么；最后是......她自己，站在尸山血海中，霜天劍指蒼穹。

“這才是完整的記憶。“白曜的虛影出現在劍身上，“現在你該明白，為何玄天宗一定要你死了。“

凌霜握緊長劍，霜花紋路已經覆蓋全身。她感到某種古老的力量正在蘇醒，九個光點依次在劍身上亮起，對應著九位宿主的生命印記。

“還剩最后一個問題。“她抬頭看向虛影，“當年的白衣少年，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