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
作者:約翰阿什貝利
陷在錯誤的夢中,你邁出了一條
小巷,踏上一條寬闊虛弱的大街。
鏡子從樹上墜落。是時候了。
又該給這混亂的開始和靜止
提供資金了。但流言喂養了它。
所以遙遠的道路總是崇高的,
為一些人點亮明燈,而對另一些人,
它是一幅關于渴望和苦惱的奇妙的景象。
與此同時,惟一重要的
高大之物拆散了自己:
它處處透明,而有時,
對那些將投在他身上的景色,
它是模糊的,更加美麗的。這就是
密室,那兒,過去只有國王
能來,而如今,兩三個年輕人可以
坐在那兒,惴惴不安又舒舒服服,談論著
自行車,骨頭:任何比較小的東西。這非常好,但黑暗
似乎來得更快,更多地聚集在這個意外的
地方,這個地圖上剪下來的一個名字。
于是你開始變得緊張。
其實不必如此。事情在別處更加離奇。
這兒,在黑暗之中,秘密的保守
是稠密的,這就是一切。還有幾個普通的
名字給周圍的事物:甚至它們也不是非用
不可。只是我希望
有一種辦法能使我不會變得更加有思想
不會碰傷那片有一個理由的
清楚的陰影。我窮嗎?
上帝是不是不再歡迎我了?
這里有足夠的深綠色來覆蓋我們。
但我們對結束是否總是無言,
無法說出熟悉的事情。
王偉慶譯
約翰·阿什貝利(1927─),生于紐約州羅切斯特。畢業于哈佛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1965年前法國任《先驅論壇報》藝術評論員,后回紐約。1974年起在大學任教。紐約派核心人物。其詩集《凸面鏡中的自畫像》(1975)獲得國家圖書獎和普利策獎。
紐約詩派興起于美國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是美國戰后最為重要的詩歌流派之一,它在開拓英語詩歌的疆域的同時,也向世界提供了一位大師級的詩人約翰·阿什貝利,其詩歌所呈現的深邃境界和完美的技藝可以與史蒂文斯、奧登、洛威爾等重要的國際性詩人比肩,除了阿什貝利之外,紐約派重要的詩人還包括弗蘭克·奧哈拉,肯尼斯·柯克,詹姆斯·斯凱勒等人,他們大多數生活和居住在紐約,二戰后急劇變化的紐約城不僅為詩人們提供安身之地,也成為他們詩歌重要的靈感源泉,因此,紐約派詩歌被稱為是典型的大都會詩歌。
正如馬爾科姆·布雷德伯所言:“現代主義文學從許多方面來看都是城市的藝術?!奔~約,這個光怪陸離的美國大都會,成為了孕育美國都市文學的搖籃,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當數在紐約都市文化的浸潤下滋生、成長起來的“紐約派”詩歌?!凹~約派”詩人在紐約的都市生活跳動的節奏中,隨心所欲地享受著大都市光怪陸離、令人應接不暇的生活,并把與眾不同的生活感受傳遞出來?!稘洗髮W學報》
這首詩歌在開始部分以錯誤的夢為起點描述了一幅景象,在景象的描述中有作者的思考與判斷:
又該給這混亂的開始和靜止
提供資金了。但流言喂養了它。
所以遙遠的道路總是崇高的,
在詩歌第二段,作者描述了一個密室的概念,這一概念的插入看不出與上文有什么必然的情節聯系,而密室這一概念也顯然不是現實性的,因作者提到:
密室,那兒,過去只有國王
能來,而如今,兩三個年輕人可以
坐在那兒,惴惴不安又舒舒服服,談論著
自行車,骨頭:任何比較小的東西。
密室具體指什么?為何過去只有國王能來?這些都沒有明確說明,而這使得詩歌具有了很多線索有讀解分支:
似乎來得更快,更多地聚集在這個意外的
地方,這個地圖上剪下來的一個名字。
于是你開始變得緊張。
其實不必如此。事情在別處更加離奇。
這兒,在黑暗之中,秘密的保守
隨著密室這一轉折,詩歌由敘述轉為論述,并以第二人稱口吻表達了“你”這時的情感,而在作者的描述中,你開始變得緊張,這使得讀者被帶入到作者的描述中而被迫思考密室與緊張的原因,而作者表示:
在黑暗之中,秘密的保守
是稠密的,這就是一切。
作者提供了一個思考,而又不給出思考的目標,只描述思考時刻的感受與過程,而在啟示讀者進入思考的同時作者又將思考的意義否定了。
有一種辦法能使我不會變得更加有思想
不會碰傷那片有一個理由的
清楚的陰影。
此后在詩歌中作者接連提出了兩個問題并用一個超現實的現象來描述“我們”此時的狀態:
我窮嗎?
上帝是不是不再歡迎我了?
這里有足夠的深綠色來覆蓋我們。
這兩個問題是讀者根本無法回答的,而“足夠的綠色”是指什么?為何在此時覆蓋我們,這一切都充滿了謎題。
對于提問我們無話可說,連他要表達什么我們都一知半解,而詩歌就在這時突然結束了,結尾更像是對讀者這種困惑的描述:
但我們對結束是否總是無言,
無法說出熟悉的事情。
從詩歌題目《霜》這個名字上也看不到任何有助于你讀解這首詩歌的線索,整個就是一個謎,
但從詩歌整體過程可以發現,作者似乎總是了解你的思想,你在任何一階段想到的問題他都事先替你考慮到了,而為你設置更難更不可解的問題。而在一系列的不可解當中作者以你無法回答的問題結束并預言了結束時刻的無言。
如果觀察詩歌的開頭:
陷在錯誤的夢中,你邁出了一條
小巷,踏上一條寬闊虛弱的大街。
這似乎顯示整個詩歌的過程就是無意義的,而對錯誤的夢的探索卻可以將人帶到“寬闊虛弱的大街”。
這首詩歌雖然本身不可解,但其中的現象與思考卻又很多對現實影射的效果,譬如詩歌中場景的描述很多具有與現實生活的對照效果(主要就城市生活而言),現實中人對于自身存在價值的追求也恰恰如同一個錯誤的夢,而錯誤的夢本身所判斷的價值依據是什么?以及雖然錯誤但卻充滿了探索深度的空間具有哪些?這些問題通過詩歌啟示而被挖掘出來。
詩歌雖然不能直接告訴讀者什么,但其概念使用的高度抽象性以及詩歌中現象的荒誕色彩使得詩歌的讀解可以引發人的深層思考與對價值荒謬性的認識,而在讀解上并不存在必然的正確方式,一千個讀者可能有一千種讀解的答案。
馬爾科姆·布雷德伯認為現代主義文學是城市的藝術,這一表述用于阿什貝利詩歌上并不十分準確,因阿什貝利詩歌中所描述的場景很多是高度抽象的,并無所謂城市與鄉村,而高度抽象化之后使得詩歌去除掉了風格這一元素而使得詩歌不再帶有任何地域色彩,個人認為阿什貝利詩歌連城市藝術也無法概括其全面內容,其詩歌更多表現為對題材高度提煉以后的抽象藝術。
這使得詩歌呈現出的較高的啟示性與思考深度,而要達到這種啟示性與思考深度不免會造成文本的晦澀多義以及讀解的障礙,這種寫法可以讓作品呈現出較為深邃的思想性,但也使得作品無法表現較為具體的題材而只能在抽象領域探索,其作用只能見仁見智了。
不過阿什貝利對抽象題材的深度演繹與獨樹一幟的寫法還是給詩歌寫作開辟了新的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