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凌赫盯著手機屏幕上“直播結束“四個字，額頭抵在冰冷的墻壁上。首場直播數據慘不忍睹：開播3小時，最高在線人數23人，收到打賞合計6.2元，還被系統判定為“疑似機器人“差點封號。

“我連機器人都不如嗎...“他苦笑著撥動琴弦，地下室的回音格外沉悶。三個月前，他還是站在專業錄音棚里，被制作團隊眾星捧月的音樂才子（因為老爸的人脈關系）?，F在卻淪落到用二手手機直播（也是因為老爸的人脈關系），最忠實的觀眾居然是隔壁總來借醬油的大爺。

“哎”，我的經歷跟韓信很像，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張凌赫自言自語道。

手機突然震動，付凌雪發來加密消息：“怎么樣？“

張凌赫拍下泡面晚餐發過去：“掙的錢剛夠買這個?！罢掌?，紅燒牛肉面的熱氣在鏡頭前糊成一片，像他此刻迷茫的前路。

“別急，我查了資料，新人主播平均需要7-15場直播才能找到節奏?！案读柩└缴弦粋€笑臉符號，“對了，你互動了嗎？“

張凌赫一愣?；樱克忸欀耦^彈琴，完全沒看彈幕。翻看回放才發現，有觀眾問“這首歌叫什么“，他居然專注到沒看見，那人五分鐘后憤然離場。

第二天，他調整策略，在墻上貼滿便簽：“每10分鐘看彈幕““介紹歌曲背景““微笑！！“。結果更糟——刻意擠出的笑容被觀眾吐槽“像牙疼“，頻繁看彈幕導致彈錯和弦，最高在線人數跌到7人。

第七天直播結束后，張凌赫癱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霉斑發呆。突然，隔壁傳來女主播甜膩的聲音：“謝謝王哥的火箭~么么噠！“透過薄墻，能聽到對方直播間熱鬧的禮物音效。

鬼使神差地，他注冊了小號溜進“甜心喵喵“的直播間。屏幕上，穿著兔子耳朵的女生正玩猜歌游戲：“答對的家人們扣1，隨機抽三位送我的簽名照哦！“

張凌赫瞪大眼睛。三分鐘內，直播間人數從800飆到1200，彈幕密集得看不清內容。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缺的不是音樂水平，而是這種——他嫌棄地皺眉——“娛樂精神“。

接下來三天，張凌赫化身“音樂大叔“潛伏各大直播間。他記錄下所有互動套路：整點抽獎、連麥PK、才藝教學...深夜整理成《直播生存手冊》，其中一條被紅筆圈出：“觀眾要的不是音樂會，是參與感。“

第四場直播，他試著在唱完《成都》后問：“有人想聽其他城市嗎？彈幕告訴我?！俺良湃牒?，飄過一條：“南京。“張凌赫立刻即興改編：“走到珠江路的盡頭，坐在小酒館的門口...“那個叫“梧桐葉“的觀眾連刷三個愛心。

嘗到甜頭后，他開始設計各種音樂游戲。“猜歌名“環節，他用吉他彈奏《野蜂飛舞》的前奏，彈幕紛紛猜測：“大黃蜂！““變形金剛！“當張凌赫揭曉這是里姆斯基-科薩科夫的古典樂時，直播間第一次出現“學到了“的刷屏。

“原來大家喜歡這種冷知識?！爱斖恚鲆魳穼W院筆記，整理出“音樂家奇葩故事“專題。巴赫為爭風琴師職位和人斗毆、莫扎特寫《魔笛》時窮得賣內褲...這些軼事配上他惟妙惟肖的模仿，直播間人數首次突破三位數。

但真正轉折發生在雨夜。那晚暴雨如注，地下室漏水，張凌赫不得不用外賣盒接水。直播到一半，突然斷電，屏幕一片漆黑。他摸出蠟燭點燃，苦中作樂地敲擊外賣盒：“各位，這是今晚特別節目——'地下室打擊樂'。“

微光中，他即興唱起剛寫的歌：“月光偷渡到地下室/照亮泡面和吉他/你說這算不算/我們的羅曼蒂克...“唱到副歌“只要還有一根弦沒斷“時，琴弦突然崩斷，抽在他臉上。觀眾們通過黑暗里的吸氣聲，聽到主播哽咽著說完：“...就還能繼續演奏?！?

這場意外直播的錄屏被人截取“斷弦瞬間“發到微博，配文“當代賣藝圖鑒“，轉發量一夜破萬。張凌赫第二天登錄時，發現粉絲暴漲五千，私信箱炸滿“加油“和“在哪里買你的專輯“。

“你紅了！“付凌雪發來加密消息，“那段視頻連我便利店同事都在看！“

張凌赫摸著臉上紅痕苦笑：“靠賣慘紅的?！暗麤]告訴付凌雪，那首歌寫的是他們分別那晚，看著心愛的她離開自己時的背影寫出來的。

爆紅帶來甜蜜的煩惱。有人質疑“斷弦是劇本“，更多人要求重唱《地下室月光》。張凌赫索性開專場解釋音樂創作過程，展示手稿上反復修改的和弦。當觀眾聽到他為了押韻“方便面“和“見面“，啃了三天泡面時，彈幕飄滿“哈哈哈哈“和“respect“。

第七周，張凌赫的原創《齒輪》登上平臺熱歌榜。這首歌用機械運轉比喻都市人生，副歌部分他別出心裁地加入地鐵報站采樣。音樂區UP主“耳科醫生“專門做視頻解析其編曲技巧，稱這是“直播界降維打擊“。

人氣像滾雪球般增長。有品牌找來合作，張凌赫堅持只接音樂相關推廣。一次耳機廣告直播中，他突發奇想把《致愛麗絲》改編成電子版，觀眾刷爆“耳朵懷孕“，金主爸爸當場追加預算。

然而危機總在巔峰時降臨。某天直播，突然涌入大批賬號刷屏“抄襲狗““富二代裝什么窮“。張凌赫強撐到結束，私下聯系最早發布《地下室月光》的博主，對方支吾承認收了錢黑他。

“是你父親的手段?！案读柩┌l來加密消息，一針見血，“他發現音樂是他封鎖不了的領域?！?

張凌赫連夜錄制視頻，曬出從草稿到成曲的全過程，甚至放出音樂學院時期作品對比。結尾他對著鏡頭平靜道：“音樂不會說謊，就像打壓不會消失。但今晚八點，我照樣開播?！?

這場“自證清白“直播創下個人紀錄，在線峰值破兩萬。高潮出現在他彈唱新歌《透明人》時，一個叫“星探老周“的賬號突然連刷20個火箭，絢爛特效照亮了整個地下室。

下播后，私信跳出紅點：“小伙子，我是大地音樂的周志明。你讓我想起二十年前的周華健——不是聲音像，是那種用生活釀酒的勁兒。“張凌赫盯著這行字，手指懸在鍵盤上發抖。屏幕反光里，他看見自己頭頂還掛著三天前斷掉的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