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府中暗樁除
- 明末襄世子:重塑日月河山
- 老襄人
- 4879字
- 2025-07-15 12:56:44
“殿下....這到底是何意?”趙翎聲音不自覺地戰栗起來。
“意思自是明了的,無非就是借此次賊寇作亂之理由,將爾等錦衣衛暗樁全數除去,對朝廷那邊就說是死于亂軍陣中?!?
“殿下!雖說此話由我說出確實不太可信,但正如過猶不及之道理,如此粗暴行事將府上錦衣衛眼線除凈,殿下不怕日后朝廷追查下來嗎?”
看著趙翎這副大奸似忠的作態,朱常瀾自是對其所言不置可否。
“若是朝廷有意為之,在我暗中令常澄和左娘子探查時,那郭承昊就不會只是作壁上觀。”
“可憐你身為錦衣衛之軍戶,自幼學得一身竊衛本事。但對此間局勢之走向,倒還不如這幾位從衛所招募來的校尉清楚?!?
三名儀衛相繼跪俯于朱常瀾身前,行叩首大禮。
“殿下,先前卑職等遵照約定,趁亂軍之中自陷于賊寇騎兵陣中,而后另行出逃至此,另外兩人因時運不濟,慘死于賊寇手中,還請殿下信守先前之許諾,對卑職五人之妻兒一視同仁!”
“這點爾等且放心,我素來不會做這過河拆橋之事。”
見朱常瀾再次做出保證之后。
三名儀衛又是各抽出一柄匕首。
自行剜去口中之舌,并將臉面五官盡數割爛毀容。
頓時就見陣陣鮮血飛瀑落下。
位于眾人身后的魏郎中暗自哀嘆搖頭。
一邊咕叨著“造孽啊”,一邊迅速上前為這三人止血。
待傷勢平穩、失血止住之后。
朱常瀾又是上前對趙翎說道:
“此間三人,還有另外兩人死在賊寇馬蹄之下的兩人,便是先前配合爾等暗中從事人票生意,篡改王府造冊記錄之人。”
“同時也是你擔任樁頭以后,最先假借錦衣衛裝扮,匿名遮面發展而來的五名下線暗樁?!?
見己方行事始末,皆為朱常瀾所察覺。
這趙翎倒也還算坦蕩,不再做其他遮掩之舉動。
其人只是緩緩撐起身子,靠坐于露臺扶手內側。
待魏郎中在處置完三名儀衛之后。
又是自行上前,為這趙翎簡單包扎一二。
而朱常瀾見狀主動收聲靜立,等待魏郎中暫行處置。
“郎中先生,我這人出賣君上,注定活不過今日,何苦多費此舉?”
“受此重傷,就不要再胡亂說話浪費力氣。”魏郎中說道,“我與你家公子約法三章,為其麾下做事,不問其人緣由所屬,但只要是我愿救治之人,朱公子皆不可阻攔,就算他要殺你,也得等我將你身上傷口處置一番后再動手?!?
待魏郎中處置完畢。
山下砍殺之聲愈發激烈。
朱常瀾心中自是明白。
想必薛、李二人已照自己囑咐之陣法,開始與落馬賊寇輪戰于神道之中。
只要能夠阻斷賊寇騎兵之沖勢。
此戰結局基本已是塵埃落定,無需自己再額外關注,交由薛、龐、李、左四人各部相機行事即可。
見自身手腳傷勢流血暫止,趙翎先是低頭向對方輕聲致謝,而后又是看向朱常瀾敬問道:
“殿下先前差使福清郡王及左娘子,探查王府各處賬冊及產業支出,但府上儀衛之中,暗中參和樊城諸坊腌臜勾當者為數甚多,卑職自認期間不會有何差錯,還不知殿下是如何鎖定出包含卑職在內的十數名嫌疑之人?”
“臨到這時候,你還好奇這事?”朱常瀾背手而立,居高臨下審視其人并問道。
“這三人雖為暗樁,但所陷尚淺,故能得殿下寬恕。”趙翎回應道,“至于卑職所為,想必已是恕無可恕,只求死前能當個明白鬼?!?
示意魏郎中與三名儀衛先行離開后。
朱常瀾立于趙翎身前,為其人解惑道:“你可還記得先前文昌門炮戰后,我夜送吳娘子回坊之事?”
“...自是記得,卑職等儀衛司眾官,每日都需暗自謄記殿下之行蹤,以備不時之需用以假造出入賬冊。”
“那你應是曉得,在對峙坊間龍頭時,我曾詢問過,這襄、樊二城是否有新進的本地孌童、雛妓。”朱常瀾說道,“當時三坊之答復,皆是暫無本地孩童遭禍,事后令儀衛復查,亦是佐證幾位所言屬實?!?
論及此事時。
趙翎神色之中閃過一絲疑惑。
而后又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一般,無比凝重地看向朱常瀾。
“......不知殿下是從何處發現的紕漏?”
“尚家塆。”
朱常瀾繼續說道:
“雖說你等為掩蓋本地暗市交易,對本地孩童買賣一事可謂慎之又慎?!?
“就連所挑孩童,也是只選被各家大戶畜為奴婢者,為的就是以防日后有人查出個中牽連之官員?!?
“本來應說爾等處置的可謂前后自洽,加上我久居王府之中,對于一些實際事宜知之甚少,一來二去便被爾等所造假冊迷惑?!?
“但恰好我在尚家塆處置其中事宜時,偶遇到了一位自家孩童行將被主家所售賣之私奴,其人言語與先前儀衛核驗結果不同。”
“可令儀衛司自查,卻是聲稱先前出趟復查之儀衛并無問題,且有謄抄的坊中造冊為證據?!?
“也正是自此事之后,我對爾等儀衛司‘一正二副六典’之眾銜官有了懷疑,而后便用上了我自己的人手,開始日夜緊跟暗查?!?
趙翎對此卻是疑惑道:
“殿下之人手?殿下所能指使者,無非王府各司所以及府上家丁,為何此等暗查之事未有人等相報?”
想到這里,趙翎不自覺地直起了身子,其人言語之中,更是帶上了幾分佩服之情:
“難不成,殿下已經于儀衛司中,除卻忠臣大王和效命朝廷二派之間,暗中又培植了一派?”
“倒也不必這般奉承我?!敝斐憛s是笑道,“我可沒這能耐,無非是借用了下吳娘子之便利罷了?!?
“爾等自詡行事縝密,但可知那些陪侍娼妓,亦是有個人私下的生活交往之人。”
“靠吳娘子慣用之長袖善舞手段,結合府上眾儀衛畫像,便可從一眾娼妓口中獲悉經常出入樊城各巷暗坊之人?!?
“不過先前,我只道此事僅為王府人員之個人私事,暫且按下不表。只要爾等不做的太過分,我是不會橫加干涉?!?
經過此番提點。
趙翎自是想到了自己樁頭身份所暴露的大致緣由:“可是因為銀錢周轉之事?”
朱常瀾點頭認同道:
“先前命常澄及左娘子探查時,我還不知布設暗樁者為誰,但更令我疑惑的是,其人能夠在府縣衙門,以及王莊各產業之中培植眼線暗樁,想必定是需要耗費大量銀錢。”
“但本地窖存銀錠,多在王府、府縣衙門以及官紳大戶手中,本地錢莊及市面流通之銀兩數量也未見明顯增多?!?
“唯有樊城人票暗市之上,忽然涌出大額銀錢四處流通,適才又逢人票買賣之繁盛期,便不得不使人懷疑?!?
趙翎隨即接問道:
“暗市之情況,依舊是吳娘子告知殿下的?”
“正是,作為坊中清倌人,吳娘子平日里自是需要暫代歌舞坊嫲嫲,出入各種場所處理事宜,如此一來二去,自是能推論出些許蛛絲馬跡?!?
“原本我只以為,其人不過依附殿下一花瓶女子,沒想到佯裝懵懂之外表下,還有這等縝密心思?!壁w翎言語之中,由衷對世子殿下感到欽佩,本以為殿下瀏覽坊間,不過是為暫入一溫柔鄉,躲避俗世之苦惱,沒想到卻是能于其中尋得此等人脈助力。
恍惚間,趙翎不禁有些后悔。
自己從一開始,可能就將籌碼壓錯了。
“所以殿下根據此間之結果,推論出這幕后操弄人在布設暗樁時,所用之銀錢皆是從外地流入而來,并提前利用本地人票暗市買賣,將手中銀錢略作周轉,以免遭人追查出銀錠來源?”
“正是?!敝斐懟貞?。
“順著外地流入之假設略作思索,便能大致確定幕后所為者是誰?!?
“這襄陽城中,有如此地位能夠調動外來銀錢者,無非也就兩人?!?
“郭承昊,還有那位福藩世子殿下。”
“雖無確定證據和動機,但若是以此二人為假推對象,諸多事情倒也能得以解釋?!?
“故而根據‘與暗市有官利分紅勾連’這一點,再結合府上近日來出入過福藩世子客居廂房之人物名冊,對府上儀衛細細篩查一番,終是大致得出爾等之名。”
趙翎正襟危坐于朱常瀾身前,艱難舉起雙手作揖敬佩道:
“有殿下這般縝密心思及才智,卑職輸得心服口服?!?
“無需這般作態,大體諸事你也明了,該我問你了?!?
只見朱常瀾從懷中掏出一片熔斷鐵片,便是先前從尚家所存鐵卷之上,取下的一小塊。
其上還刻有部分模糊銘文。
“你可曾見過與此物類似之物件?郭承昊假借其人布設此局時,可曾提及過有甚鐵卷之事?”
“不曾。”趙翎十分肯定地說道,“此番行事,郭上差并未過度介入,一切施令皆出自福藩世子?!?
見對方并無隱瞞之意。
朱常瀾倒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但他心中確實感到了些許輕松——若是這趙翎所言為真,那就說明郭承昊之行事,并非為了這尚家鐵卷所記載之前朝秘辛。
“除此之外,殿下就不問其他事由了嗎?”
“姑且還有兩則疑惑?!敝斐懤^續問道,“其一,為何你要主動投靠錦衣衛?!?
趙翎如實坐答道:
“殿下應該知道,卑職等儀衛之所以會被派至王府任差,皆因自己不是家中嫡子,無法承襲父輩之錦衣衛下轄各所軍戶之籍,故而只能以校尉之職調入王府之中。”
“府上各儀衛,人人都言感遇大王之隆恩,但誰人心里不是懷著一口悶氣?!?
“若不是親疏嫡庶之別,為何我等要離開京師,離家辭鄉來此湖廣地界蹉跎一生?反而家中長兄,就算不習武藝不讀詩文,也能靠嫡子之地位安安穩穩留居于京師?”
朱常瀾稍稍側目輕瞥了眼朱常澄。
不過這位弟弟對此番話題卻是興致缺缺。
只一個人靠坐在扶手欄桿旁。
百無聊賴地遠望山下軍士,清掃圍殲侵入神道之賊寇。
“所以,郭承昊與你許諾,事成之后可將你調入錦衣衛?”
趙翎承認道:“正是,郭上差說是可為卑職引線搭橋,作一中官公公之義子,而后憑推封之路徑重回錦衣衛千戶所?!?
“這般諸事算是已經明了?!敝斐懤^續問道,“其二,這些攢動民變之賊寇,你可知其由來?”
“......不知,卑職雖為王府儀衛樁頭,但其人各線暗樁已布至府縣各處,且平日傳令多為斷言片語,并不知這批賊寇,與郭上差及福世子殿下所行賭約,有何關聯?!?
“賭約?”朱常瀾疑惑道。
“回殿下,此為先前福藩世子與郭承昊密探時,所言之代稱,但其人所欲者究竟為何,卑職也是知之甚少。”
此間言罷后。
朱常瀾便示意一旁百無聊賴、哈欠連天的朱常澄,將腰間佩劍借趙翎一用。
“量你在王府勤懇二十余載,姑且留份體面給你?!?
朱常瀾將此劍拔出后,扔到趙翎腳下。
“先前那三人,因品級不高,且知道自行坦白,故而我也愿意擔此風險,助其人假死拖局。”
“但趙典仗官,你身為錦衣衛暗插于王府的第一個樁頭,若是不見爾尸,自是難以收口。”
因手筋斷已被挑斷。
趙翎費勁九牛二虎之勁,才算是顫顫巍巍地將此劍拿起。
而后直將劍刃對準自己的心口處。
“若要作假為戰死,還是被捅殺要害更為逼真?!壁w翎說道,“卑職為一時名利所累,愧對二十年來大王之優待,只愿以此身死暫助世子殿下之布局?!?
........
趙典仗官自裁咽氣后。
朱常瀾又命朱常澄收攬山間各處哨戒儀衛,隨自己一道下山。
旨在趕去協助各處軍士,趁勢圍殲剩余賊寇敵軍。
見終得機會上場沖殺。
這朱常澄自是按捺不住,一經下山就飛也似地騎馬沖入神道。
待周邊眾人皆已離開后。
朱常瀾假意暫避享殿之中,實則撇開享殿門外之儀衛,獨自一人再往陵墓深處走去。
一陣復行之后。
終是入得這鎮護襄簡王陵墓地宮入口之明樓。
朱常瀾剛一靠近地宮石門。
就見得有魏郎中,攜三名自毀禮儀,在此已是等候多時。
而在眾人一旁,還另有幾名陵寢軍士裝扮之人,身上盡是火燒煙熏之黑灰。
“殿下!”幾人見朱常瀾趕來,隨即下跪行禮。
“諸位弟兄莫要這般生疏,爾等名義上已經脫離王府儀衛,”
“那日樊城教門街之行,皆因我等武藝不精,致使殿下遇險,手腳盡廢后本應逐回原籍。承蒙殿下不棄優待家中妻兒,還為我等尋此厚祿差事,今生今世自當為殿下而死!”
“諸位手腳之傷還未痊愈,莫要如此多禮?!?
待朱常瀾上前攙扶眾人時。
一旁的魏郎中卻是看著地宮石門揶揄道:“朱公子這般行事,不怕日后遭先祖降咒?”
“我心光明正大,且此時國亂歲兇之際,將此價值連城之珍寶,埋于死人尸骨旁側,著實有些暴殄天物。”
在眾人身后。
襄簡王陵寢地宮之內。
隨葬有價值數十萬兩之銀錠、古董、財寶等。
原歷史線上。
張獻忠破城劫走府衙庫存之軍需糧草后,隨即就退出了襄陽地界,官軍不戰復城。
但將將一年過后,卻是又有李自成統率闖軍主力南下,一舉從左良玉手中再破襄陽。
其人焚毀襄藩諸王陵寢時,亦是從這襄簡王地宮之中,搜刮出無數珍寶充以軍需,并憑此將襄陽更名為襄京,自立大順。
“先前與郎中先生之約定,可還奏效?”
“若是朱公子有如此援救本地黔首蒼生之意,小老頭自當舍命相陪!”
朱常瀾走至眾人最前方。
只見地宮石門之上,赫然被炸開一道裂縫,足供一人緩慢穿行于其中。
便是朱常瀾安排至此的一眾前儀衛,以一雙行動緩慢之手腳,靠火燒水澆崩石之法,耗時十數個日夜,才得以在這石門之上鑿開此通道。
“想來今歲開春之后,我還沒正經來此祭拜過,姑且就當給老祖宗拜個晚年了?!?
說著,朱常瀾跪于地宮石門之前,十分隆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頭也磕了,禮也行了,我作為本家的后生晚輩,找您這位老祖宗討幾個壓歲錢紅包,不算過分吧?”
【大章一篇四千七百余字,將上周末欠更字數補發完畢,今日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