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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假陷誘暗樁

稍早前。

隆中山頂,騰龍閣露臺之上。

“殿下!”

見下方襄藩陵寢之內,戰事愈發焦灼。

先前曾進言請求世子殿下撤離此處的近身儀衛再度上前,向朱常瀾作揖勸告道:

“賊寇已攻入神道,薛、李只余不到千人部屬,勝敗為兵家常事,殿下切莫因這一時勝負而執拗于此,還請速速隨卑職等下山暫避!”

對于此番言論。

朱常瀾卻是不置可否。

倒是他身旁的朱常澄有些按捺不住,直接走到自家兄長身前,與這名儀衛反駁起來:

“周圍山脈陡峭險峻,如要下山只有前山通路,這時下去豈不是要害我大哥直入兩軍交鋒陣前?”

“常澄,且先不要這般慌張沖動。”朱常瀾說道,“爾等可知,這陵寢神道,為何要設置這諸多建筑石像?”

聽到這一問題。

一眾儀衛皆是不敢作聲回答,暗自疑惑地看向世子殿下。

只見朱常瀾遠望山下神道之戰場。

在觀測此戰后續走向同時。

又好似自問自答一般,轉過身來向著一眾儀衛說道:

“先于山沖入口處,置一陵石牌坊。而后于神道起始處,筑一紅墻門樓為大宮門,并立有警示碑文。”

“大宮門后,神道延伸,直至陵寢享殿,左右佇立無數石像生。”

“如此繁多裝飾陵寢建筑,除以慰后人哀思、彰顯襄藩一脈死后殊榮之外。”

“亦是在反復告誡宵小之輩,此地乃是襄藩諸王沉眠之處,擅入者必論死罪,需速速回頭。”

“若是有人執迷不悟,無視沿途眾多碑文、石像之警告,依舊要闖入陵山腳下之享殿之中。”

“便會有此處陵墓之看守前來,無問緣由、無視身份,一概就地格殺!”

朱常瀾話音剛落。

眾人又聽見山下大宮門處,傳來一陣嘈雜怒吼。

而后便是見得門扉轟然崩塌、賊騎魚貫而入。

近千名賊寇就這般前后擁擠著,滿嘴腌臜穢語奔馳于襄藩陵寢神道之上,朝著薛、李二人所布防線沖殺而去。

“不過,本朝法度歷來以勸人向善為主旨,眾多建筑除了用以彰顯宗藩顯耀之外,亦是在勸告所有擅入此地之宵小一個道理。”

話至一半。

朱常瀾轉過身來,兩眼平靜無瀾,但眉間凝重皺起,一副不怒自威之神態。

“及早回頭,莫要一條死路走到底!”

聽得此言。

深諳話外之意的儀衛們,當即明白世子殿下是在規勸某位同袍。

可除了那位仍在有所猶豫的當事人之外。

其余儀衛皆是面面相覷、不甚明了。

之后。

便是一陣沉默。

朱常瀾靜立于露臺之上,審視著眼前的每一名儀衛。

雙眼之間毫無波瀾,讓這些儀衛們無法從中讀懂,世子殿下所指代者為誰。

而在他身邊。

朱常澄則手持長槍,滿臉肅殺地立于自家兄長一旁。

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

若是武癡兒突然發難。

除了仍在率騎沖殺賊寇的龐儀衛副之外。

在場可是沒有第二個人,有自信能擋住這位福清郡王的舍命突襲!

“其實論起年齡資歷,諸位陪伴在父王身邊,最短也有十數年之久。要不是這貴胄身份限制,我本該喊諸位一聲叔父才是。”

“殿下折煞卑職了!”聽得此言,當場便有七八名將要年滿半百的儀衛叩拜作揖,并主動自首起來。

其人所言之事。

多是諸如以假名與樊城人票暗市合伙換得官利分紅、私下收受坊間商戶賄賂、靠王府名聲在各自家鄉巧掠田地等。

本著法不責眾的道理。

其余儀衛也紛紛就勢上前,主動交代近些年背著王府所參與的各色勾當。

不過待一輪言語說罷。

幾名行事老道、閱歷豐富的儀衛這才注意到。

從這場談話開始之后。

世子殿下所站立的位置就沒有移動過。

一直背手靜立于露臺扶手旁邊。

“諸位年歲漸老,有些七情六欲所困也屬正常。”

“平日里只要不對王府事務有所拖累,尋常里有些個人愛好,父王及宋儀衛正自是不會說些什么。”

“但貪財貪色是一回事,自甘為他人驅使,行木中蠹蟲之舉,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待此番言罷。

朱常瀾又是伸手示意眾人。

各自以窺筩遠觀山下陵寢之中。

雖說近千名賊騎已經沖入神道。

但在賊軍后方。

意圖回援的龐、左二部鐵騎。

仍為賊寇后陣所布的“自陷式”槍陣所阻攔。

仗著自身戰力以及甲胄庇護。

這左家軍兵士和王府家丁幾無傷亡。

可由于賊寇人多勢眾且悍不畏死。

龐、左二人麾下鐵騎每進一步,就需以連斬數十名賊寇為代價。

故而幾輪沖殺下來,一眾左家軍兵士之體力已被消耗大半。

迫不得已只能原地交替前后軍陣。

由王府家丁上前繼續沖殺,致使突進速度為之放緩。

這也就導致,目前唯一能夠擋在賊寇騎兵陣前的,只有薛、李二人以及數百名軍士、儀衛罷了。

換言之。

此間戰事恐怕敗局已定!

“殿下!”

原先那位屢次出言,請求朱常瀾撤離的儀衛再度上前進言道。

“雖不知殿下此間言語為何意,但眼下賊寇即將殺至,還是速速召回在后方山崖哨戒的其余儀衛,掩護殿下尋一小道快些撤走!”

“......趙典仗官,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本世子移駕,別是另有深意吧?”

說至此處。

眾人忽而聽見山下神道之中,傳來一陣雷鳴崩炸之動靜,并有數十道爆燃黑煙縷縷升起。

“這是.....伏地沖天雷?!!”

朱常瀾周圍的這十幾名儀衛,皆是錦衣衛軍戶子弟出身。

對于官軍所常用的制式火器,其人自是無比熟悉。

可令他們感到詫異的是。

作為襄王殿下賜言稱“為人可信、堪委以重任”的親信儀衛。

卻是對世子殿下埋設伏地沖天雷一事渾然不知。

一名向來沉默寡言、且與龐儀衛還算是旁系親戚的老典仗官,隨即出言探問起來:

“....從這動靜來看,足有三十余枚,這等規模的庫存武備調動,居然不讓卑職等知曉,殿下可是另有謀劃?”

此言一出。

伴隨偶爾遲發的一兩聲火藥炸裂聲響,十來名儀衛臉上皆是面如死灰之相。

作為王府親信的他們自是明白。

除去那些不適宜為外人知曉的王府家事秘辛。

一旦被排除在此等軍情機要之外。

便是說明自己不再被襄王以及世子殿下所信任。

然而更令此間儀衛感到毛骨悚然的,還屬朱常瀾接下來所說的這句話:

“錦衣衛行事,向來擅長于各條線、行當之中,秘設暗樁為其所用。而眾多暗樁之上,必然會留有一位樁頭。

“其余諸位先前被本世子所查證的暗地勾當,皆暫不論罪,自行處置干凈即可。”

“至于你,趙典仗官,先前我已是暗示到這般地步,為何還要死扛到底?”

還未待朱常瀾說罷。

他身旁的朱常澄就已蹭地一聲前踏沖出,飛也似地殺向這位老典仗官。

其手中所持棗木長槍,更是如毒蛇吐信一般接連刺出。

面對朱常澄的突然發難。

縱使這位名喚趙翎的中年儀衛能夠迅速作出反應,試圖勉力拆擋武癡兒之攻勢。

但由于其人年歲漸老。

手上功夫之承轉接發,俱是不及這位方才二十出頭的福清郡王殿下。

交手未及三合,便被朱常澄刺翻倒地。

其余儀衛見狀,自是立刻上前,配合朱常澄將這趙翎死死擒住,以防其人自盡。

適時。

一陣炮火頻發之聲,從眾人身下之神道中傳來。

遠遠觀之。

便是李典仗名手下數輛裝載千子雷炮之戰車。

趁著賊寇大部為伏地沖天雷所傷之時。

迅速于輕車防線之后調整位置。

待尋得合適角度之后。

再將僅剩的最后幾份火藥、彈丸全數射出。

只聽一聲聲火藥爆燃之悶響。

就見得千子雷炮之炮管中。

向前拋射出無數由鐵砂、鉛子所組成的細散霰彈,彈丸散布面極廣。

雖說受制于炮身尺寸問題,導致這千子雷炮有效射程不過三十余步。

但由于神道之內通道狹窄。

且賊寇騎兵多為伏地雷所傷,行動遲緩。

故而可令這千子雷炮極大發揮自身之所長。

僅是一輪盲射下來。

便有大量賊寇騎兵,為這千子雷炮所密集殺傷。

一眾手持膛線鳥銃之儀衛,亦趁此大半賊寇皆被伏地雷炸倒之機會。

開始挨個狙射先前躲于騎兵沖陣中心、謹防為鳥銃射殺的賊寇小旗們。

其余衛所軍士們則是靜待千子雷炮彈丸射盡之后。

再在薛千山及其親衛的親自陷陣帶領下,一鼓作氣翻過輕車盾線,沖上前去砍殺這些被炸蒙了的輕裝騎兵。

而對于這些賊寇輕騎而言。

且不論過半戰馬皆被炮火、地雷所傷。

由于神道之內過于狹窄且頻有石像生作為阻礙。

只要這些輕裝騎兵的沖鋒勢頭被打斷。

就再難尋得足夠空間和距離,驅動戰馬進行助跑。

連速度都提不起來,更遑論組織新一輪的集群沖鋒?

故而這群賊寇騎兵只得翻身下馬,與沖殺而來的護衛軍士們短兵相接。

“只要把敵軍這股垂死沖鋒之勢打斷,而后再將其中軍官挨個解決,戰場之主動權便會再度回到我方手中。”

“軍陣氣勢,最忌諱的便是這‘三而竭’之理。”

“雖說后面可能仍會有小規模反撲,但只要將這輪舍生突擊的戰意打斷,并將有能力組織士兵的基層軍官除掉,這群賊寇就無法再組織起這等規模的攻勢了!”

在朱常瀾分析此戰走勢之余。

趙翎亦是被自己昔日同僚們死死捆住,按倒于世子身前。

“.....殿下何時識破的卑職身份。”

“直到剛剛,才算是徹底識破。”

朱常瀾見前方戰事大體已定,適才轉過頭來,對趙翎說道:

“其實我最開始并沒有確定具體人選,只是知道你們十二人之中,有一個被錦衣衛收買,作為王府眾暗樁之樁頭。”

“原本想的是,趁著戰況暫時處于劣勢,把這個樁頭引誘出來。”

“但沒成想你卻是怎么都不咬鉤,故而才想靠此點名之策來詐你一詐。”

“至于為何要先從你開始,無非是你方才言語太過刻意,一見我軍行動受阻,便直言走逃之事。”

說著。

朱常瀾將背在身后的右手緩緩抽回。

眾儀衛這才驚覺,世子手上居然牽拉著一根伏地沖天雷的絆繩!

“.....殿下先前一直立于原地不曾移動,可是因為此絆繩之緣故?”先前曾探問過朱常瀾的另一位老典仗官繼續帶頭提問。

而朱常瀾對此卻是不置可否:

“先前所言不論罪之語依然有效,爾等回城后別忘將各自背后的腌臜行當清理干凈。”

“放貸、分利之事可暫緩,唯獨這參與人票、娼妓還有孌童買賣之事,不要再讓本世子發現第二次。”

聽聞此言。

一眾儀衛隨即謝恩叩拜,口中所言無非皆是人到中年一時智為利昏,想為日后離府歸鄉時多留些錢財養老,至于世子交待之事,定當以命作擔保處理干凈。

朱常瀾見眾人之態度,便不再細究此事,轉而繼續交待道:

“眼下戰況大體已定,爾等先去相助薛指揮使,務必聚殲神道之敵!”

“至于這趙典仗官,且先將他留在此處,本世子還有些話需要問他!”

“當然,為防不測,先替我將他手腳筋挑斷!”

如是這般。

一陣哀嚎過后。

除去朱常澄之外。

其余人等皆已走下騰龍閣,準備趕赴隆中山下支援此間戰事。

見此間再無外人。

朱常瀾便倚靠扶手,向著下層呼喚道:“......出來吧。”

隨即一陣窸窸窣窣之聲音響起。

未過多久。

便是見得先前為世子從教門街暗巷之中救回的魏郎中。

領著三名帶傷掛彩、衣著破爛的儀衛走上前來。

原本還在地上翻滾哀嚎,痛惜自己雙手雙腳俱廢。

并試圖靠此番丑態,換取朱常瀾之憐憫的趙翎。

剛一抬頭看見到這三名儀衛,便是滿臉駭然地坐立起身,無比驚恐地看向朱常瀾。

“殿下....這到底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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