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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風雷待震時

待李典儀離去。

朱常瀾隨即手書一封并核蓋火漆印。

而后又喚來在府中任職二十余年、為襄王四子稱為“大伴”的老太監王守賢。

令其持世子書信往峴山大營,單獨遞交呈給薛指揮使。

“王大伴,此事有勞了,切記不可對其他人聲張,與大伴同去的內官也要挑些自家信得過的。”朱常瀾如是叮囑道。

“世子千歲還請放心,老奴自當初跟得王妃賜入府中,這命就是隨了大王,誰是自家人、誰是外人,什么話該說、什么不該說,老奴心里自當明白。”

目送這位陪伴原主從小長大的大伴離開后。

朱常瀾又自行往王府良醫所。

還未等入得其間。

他就已經遠遠地聞見這獨院偏廳之中,傳來的陣陣草藥熬制味道。

遙遙看見前幾日隨自己一道趕赴棗陽的醫官后,朱常瀾假意上前客套。

“秦良醫,可是在為父王預備今夜藥浴之物?”

秦姓醫官見世子前來,立馬放下手中活計,行揖禮道:“見過世子!”

“父王用藥皆由先生親自監制,可謂十數年的君臣相知,莫得這般見外。”朱常瀾說道,“倒是先生才隨我出趟歸來,還未歸家與妻兒休憩幾日,就這般匆忙趕回,著實辛苦了。”

如是客套完畢。

朱常瀾便在對方引路之下,直入良醫所之中。

稍遠處的隔間之中,隱約可聽見鼾聲響起。

“可是昨日重傷的幾位儀衛?”朱常瀾輕聲問道。

“回殿下,正是。”秦醫官輕手輕腳地打開良醫所正廳,恭請朱常瀾入得其中暫坐。

“殿下早先將這幾位弟兄送回府上后,小的曾特地檢視過其人傷口縫合及用藥之法,所為之人確實可稱醫術精湛。”

“能得先生這般認可,想必這坊間郎中確實有幾把刷子。”

接過對方所遞藥茶后。

朱常瀾又追問道:“至于這三人之傷,先生認為.....”

“與殿下所遇醫師判斷無二,能保住性命已是勉強,日后勤加用藥蒸熏涂抹,手腳或能簡單行動抓握,但這身武藝已經是廢了。”

說著,秦良醫正(位同正八品)嘆了口氣。

朱常瀾心中也是為之一沉,不過他并沒有將個人情緒表現出來,轉而就是詢問起另一位傷員情況:

“那早些前來的婢女令紅呢,先前看其人還未回房,聽府上婢女說她還未從良醫所中離開?”

“這令紅還在后廳隔擋內涂抹換藥,還請殿下稍坐片刻。”秦醫官說道,“不過這小娘子臉上之灼傷,怕是很難完全痊愈,先前等候配藥之時,所中曾為其嘗試藥熏一二,但效果不佳,毀容留疤已是無可挽回。”

說話之間。

聽得這后廳內傳來一聲鈴響,隨即便見到令紅被人緩緩推出。

其人身上可謂藥汗如瀑,臉上更是有一大半被纏上了涂藥麻布。

“殿下!”

見朱常瀾身居此間,令紅連忙從推椅之上起身行禮。

看著這位婢女臉上扎捆著的上藥麻布,以及詢問了另三名轉運回府重傷儀衛狀況后。

朱常瀾不由得于心中自我檢討起來:

昨日夜間行事,確實是有些魯莽了。

雖說劫殺尚家塆時打著賊寇的旗號。

但這借著左家軍之手、虐殺棗陽各鄉大戶一事。

可是實打實地記在我的名下。

未做考慮、不去防備是否有人會暗中下手。

倉促之間入得那回教信徒街中,且并未留夠應對之后手,確是有些思考不周。

“....近期各事有些太順,讓我有點飄飄然了嗎?”

結束心中所想后。

朱常瀾扭頭看向秦良醫正,得其確認治療已經結束后。

便示意令紅隨自己一起朝門外走去。

“殿下親臨此間,可是有其他要事需婢子去做?”

行至府上婢女住所附近,令紅怯生生地向前問道。

而朱常瀾則是從衣袖之中抽出一份先前親自擬好的名單,交給對方。

“今后,與你同批的其余十六名婢女,一并由你領頭負責。”

“稍后你且按這紙上名單,先遣谷、南、宜三縣戶籍女子回家探親一二,算是讓其與家里傳個信,今后其女子入得王府當差,毋需擔憂。”

“另外我先前已令典簿從府中支取些俸祿,明日府上會派車馬,你等就著這身王府行頭,領了錢再回家探望三五日。”

“待這批人歸府之后,你再另派其余婢女回家探視,等眾人皆已輪完,你再隨最后一批一同歸家。”

聽得此言,令紅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除了感謝殿下能委以自己此間職位之外。

更多的是感涕能得探望家人之機遇。

“....殿下,婢子失禮了!”

不過剛跪拜沒多久,令紅就突然想起了什么,趕忙起身跑入眾婢女居所之中。

未過一會兒,就聽得其中一陣奔走之聲,原是其余十六名為朱常瀾所購婢女,聞此令旨后一同趕來,當面叩謝世子殿下大恩。

.........

稍晚些時候。

峴山大營。

襄陽護衛指揮使司主帳內。

借...借馬?

薛千山看著眼前這位老太監。

心里真可謂一萬萬個不愿意。

但饒是如此,他薛千山也不敢對這個老太監有任何微詞表露。

這王大伴當年是王妃誕子后,宮里御賜到王府上的老人。

二十多年來可謂兢兢業業,陪伴了府上四子成長,并在襄王身邊的老大伴去世后,理所應當地接任這內官總管之職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老太監攜事親臨,就如同襄王本尊來此一樣。

“....公公,還請回稟殿下,這襄陽護衛指揮使司,平日里雖說名頭上由兵部供給錢糧開銷,但實際上已經幾年未有進賬。”

“所以說小臣這才處處勤儉,只為麾下弟兄能有口飯吃、有件衣穿。”

“這營中戰馬,更是臣等節衣縮食才能勉強喂飽,若是這般隨意借支出去,萬一有個什么好歹,小臣實在是不好交差,所以說..........”

看著這位薛指揮使大人如此畏畏縮縮的模樣。

同為王府屬臣府仆的王守賢。

自是明白其人言語之中的意思。

索性直接就將世子殿下托付的鉛封書信直接遞上。

“殿下有言在先,若是薛指揮使著實遇到了麻煩,可先一窺這信中所書之事。”

不明就里的薛千山,在支開左右親信后。

借著帳內的昏暗燭光,將鉛封拆開,細細閱讀紙上內容。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

這世子交付給他的,竟然是一紙兩千貫錢的欠條!

驚詫之余。

薛千山見這欠條背后,還另附有一張小帖。

“上次知府衙門問話時,薛指揮使那般刻意譏諷,并不惜與張克儉于堂上互毆。”

“所為之目的就是不想讓本世子繼續追問下去,以免那兩千貫錢之事敗露吧?”

“個中緣由,我已從張克儉處詳細知曉,多虧拜愛卿此番相助,竟令本世子不得不在張克儉面前認慫吃虧了一次,。”

“如是這般,著實可謂既丟了人又失了面,若是薛指揮使確有困難,無法調來數十匹軍馬,那就還請將這欠條簽下,日后再.....”

未等將這小帖讀完。

薛千山就連忙撕碎手中欠條,末了還不忘把碎紙片悉數吃入肚里。

“還請公公替小臣答話,殿下所命之事,我襄陽護衛指揮使司定當竭盡全力完成,待明日一早,我就親自將軍馬送至王府莊田之上!”

...........

第二天一早。

王府新進婢女張巧兒,揉著昨夜哭紅的雙眼,簡單收撿了幾套衣物和府上預支俸祿。

而后就在其余同行婢女的催促下。

身著王府所發婢女衣服,乘上車馬往自家歸去。

路上,順路同歸谷城縣的幾名婢女,臉上難掩喜悅之情,紛紛聊起各自家在何鄉。

唯有這張巧兒,除了歡喜之外,心中卻還是有些隱隱的嫉妒之情。

想當初。

被家人賣入暗市之后。

因年紀相仿、出身相似,加之被囚禁在同一牢間之中。

張巧兒與令紅之間很快就因相互鼓氣安慰而熟稔。

若是論起個人長相、姿色。

張巧兒更是比令紅要勝上幾分。

故而在二人相處時。

一想到有令紅在一旁陪襯,自己一定能被大戶人家買走而非落入平康坊中時。

這張巧兒心中還是會暗含幾分優越之情。

可沒想到突然被世子殿下救走之后。

這令紅卻因出身棗陽,幸得世子欽點隨其共赴查田之事。

如此一來二去。

令紅竟就這般,被殿下親自委任管理同批入府之婢女。

見得好友能有如此升遷。

張巧兒自是會為其感到高興。

但也確實感到了一絲絲嫉妒。

“若是當初,這福藩王莊選在谷城,那隨世子出趟的一定是我!”

懷著這種心情。

張巧兒顛簸了半日之后。

終是趕在晌午前后。

回到了位于一處名為張家河的村落之中。

據說此間地名,皆因過去有道小溪穿村而過,加之村中皆為張姓,故而得名張家河。

可如今四時不正、氣候無常,張家河斷流已舊。

僅剩地名空留此處。

“巧兒?!!這不是巧兒嗎!先前你爹爹把你送到城里,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剛一入村。

就見一名遠方姨娘咋咋呼呼地向張巧兒趕來。

其人身后更是隨有上十名村中老婦。

兩人之間一陣噓寒問暖,姨娘言辭中盡是羨慕之意。

“面色這般紅潤...而且還穿著這身衣裳回來,想必你是被城里哪家大戶買走了吧!”

“姨娘說笑了,小女不知承了哪輩子的好運氣,被那襄王府選中買為婢女,今日為世子殿下賞賜,特許小女回鄉探望父母三五日。”

張巧兒看似云淡風輕之間,將自己身為王府婢女一事炫耀出來,頓時驚得眾村婦一時無言以對。

“天爺!!王...王府?!!”姨娘嘴上更是磕巴起來。

炫耀完畢,并于心中暗爽一陣后。

張巧兒端著自己貴為王府婢女的身架。

仿著府上嫲嫲教授的為婢之禮,十分顯擺地歉身行了個平禮。

而后便在眾人羨慕指點之中往自家住所走去。

不過還未等其人走出多遠。

姨娘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高聲喊叫道:

“巧兒,你要回屋的話可得快些,那縣衙的差爺正在你家田里丈地,說是你爹爹去年秋糧賦稅還沒交齊,鬧得可兇哩!”

.......

張巧兒穿著一雙王府所賜尖頭弓鞋,稍有不便地奔行于鄉間土路之上。

因自幼長相尚佳,巧兒父母覺得其人有望為大戶人家選為婢妾。

故而強令張巧兒自幼纏足。

生養出一雙六寸秀美小足。

腳型整體可謂長得纖直美型、高挑細長。

據說城中官紳最為喜愛此道。

(三寸金蓮是為滿清特色,宋明女子纏足不會強行折骨)

不過也正因此。

受這一雙六寸小腳拖累,導致張巧兒奔跑起來十分不便,稍有不慎就會平地摔落。

故而只得如小步快走一般,盡可能地朝家中趕去。

一陣緊趕慢趕之后。

按照記憶里行走過無數遍的通行路徑。

張巧兒終是感到自家田畝之上。

還未等其稍稍喘氣一二。

卻是聽見田地之中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之聲。

“沒銀子了!沒銀子了!!你們還要我再說幾遍!!”

尋聲望去,正是張巧兒的爹爹,護著自家妻子在田地之上,與一眾縣衙官差推搡扯皮。

“前月為繳那什么練餉,我連女兒都賣了,這才勉強湊齊,現在你們又要來征這糧稅,我家什么都不剩了!要征,你們就把我這老骨頭拿去燒了,看能不能煉些油出來把這稅錢交上!!”

“放肆!”

砰地一聲。

為首的一名官差一哨棍將張父打倒,而后令手下驅散張家一眾老小。

“爾等賤民,膽敢如此違抗朝廷法度,左右且先將這地里播種之子挖出,看能抵上多少糧稅。”

無視著張家上下老小的哀求聲。

縣衙官差又是一腳重重地踏在張父背上威脅道:

“要是這些糧種也抵不夠你家拖欠的糧稅,我不管你是買地買房,還是把你這小兒子扔去樊城坊間當孌童,你都得把這銀子給老子湊上!”

而在張父身旁。

張母見一群縣衙仆役真就開始翻田取種,連忙匍匐在官差腳下,止不住地磕頭求饒道:

“挖不得!挖不得啊啊啊!差爺,你們把這田里糧種挖了,我一家老小還有什么活路啊!!!”

“那與我有何干!爾等賤民絲毫不體諒朝廷難處,連著些許糧稅都拼湊不齊,要本差來說,爾等這般忤逆,定是那獻賊的同伙!!”

一聽這官差,將自家與那前歲二度造反的張獻忠扯上關系。

一家老小立刻跪下磕頭,止不住地直呼冤枉。

如此一遭,張家再也不敢忤逆官差,只能坐看對方將今日才播種下去的糧種挖出,渾身上下止不住地顫抖著,眼中更是流下滴滴血淚。

但這位向來最愛頤指氣使的縣衙官差。

可不打算就這么放過這家人。

“本差方才說了,這家老小有暗通獻賊之嫌疑,等此間”

“大人!還請...手下留...情則個!”

未等官差說完。

這張巧兒終是從田壟之上奔走而來,喘著粗氣請求一眾縣衙仆役停手。

而張家父母見自家長女莫名歸來,卻是止不住地哀嚎起來,只為讓這張巧兒快些離開。

畢竟作為山里人家。

張父張母可是見慣了這些所謂官差之行事作風。

而眼見有一姿色尚佳的小娘子來此。

領頭的這位官差,雙眼頓時銳利起來。

周遭幾名仆役更是停下手上之事,暗自靠攏前來,就等官差一聲令下,將這小娘子擄去一旁蹂躪一番。

這等以身抵稅之事,他們手里不知道輪過多少次了。

“放肆!本差按衙門官令,正在查清這戶所欠糧稅,你這小妮子怎敢這般!”

“民....婢子張巧兒,原為這張家長女,前日為襄世子殿下恩寵,入得襄王府為婢,還請官差莫要責怪婢子族親!”

此言一出。

一眾縣衙仆役頓時呆立于原地。

“你胡....!”

官差本想駁斥一番,可等他定睛細看。

卻是見得這張巧兒身上所穿衣裳,確是城里貴胄人家奴仆之物。

礙于襄王府之威名——哪怕面前之人只是世子殿下的一名婢女——這個連品級都沒有的未入流官差,自是不敢再有任何造次之舉

“婢子所言句句屬實,本地且有襄藩一脈縣主居所,官差若是不信,婢子自可隨大人往縣主尊駕前,憑此身王府婢女行頭求證。”

說著,張巧兒又從包裹之中,將自己提前預支的俸祿拿出。

“此番糧稅之事,還請官差大人對家父家母手下留情,所欠之錢,婢子可用自身祿錢償還!”

上前一把拿過張巧兒手中銀錢后。

官差于心中暗自估算。

確認自己手頭還有不少油水可撈后。

適才令手下仆役停挖糧種,并假惺惺地作揖行禮道:

“沖撞之事,還請小娘子莫要見怪,本差與手下兄弟皆是奉令行事,既然娘子已將糧稅繳清,我等自當就此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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