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間諸事畢
- 明末襄世子:重塑日月河山
- 老襄人
- 4041字
- 2025-06-16 17:59:45
“能得殿下如此費神布局,我尚家可真是深感國恩浩蕩。”
雖不知此間諸事緣由為何。
但看著王府儀衛手中明晃晃的雁翎刀。
尚祺這般久諳溜須拍馬之術的人精,自是一眼就明白世子殿下是沖著自己來的。
“....動手前,姑且想請教一二,殿下究竟是如何確信草民隱宅就坐落于這栲栳山中的”
“一路上,草民刻意于沿途山林丘陵之中四處繞行。就算殿下遣人跟蹤,也不該像這般先于草民設伏此宅院。”
聽到這個問題,朱常瀾緩緩從宅院假園之中現身,并令儀衛于四周點亮火把。
“尚家主就只想問這?你不想聽聽本世子為何要對你們尚家下手嗎?”
只見這尚祺矗立于一眾儀衛之間,看似風輕云淡地回答道:
“生死之禍,要么為錢,要么為權。無論殿下意欲何為,想來也是逃不出這二者之間。更何況我尚家自成化一朝發跡以來,手上所沾血漬無算,草民早年繼任家主后,自是想到遲早會有這么一日。”
“家主倒是通透。”
朱常瀾示意左右搬來座椅,與這尚祺相對而坐。
這位世子殿下欲求者。
無非就是想趁機掌控尚家。
進而為后續春耕屯糧、擴充家丁做好準備。
由于這尚祺始終太過精敏不易掌控。
再加上其人橫行鄉里、四處掠田畜奴。
無論結果為何,朱常瀾今日都定要將其斬殺。
不過此番談論之間。
朱常瀾見這人如此通透上道,倒也起了些玩心,與其對坐相談起來。
一方面旨在試探下這成華年間舊事秘辛,若不成就且隨他而去。
至于這另一方面,就權當給對方最后一份體面。
“直至兩個時辰之前,我仍是不知這尚家隱宅就近位于何處。”
待對方坐定,朱常瀾順著先前話頭說道:
“直到潛伏跟蹤你的王府儀衛回報大致方位后,我才算是鎖定了此山此間,而后夜馳快馬提前趕至。”
“這么一說,草民倒是有了興趣,殿下是如何根據一個粗略方位,就得知此地的?”
朱常瀾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出了兩個字:“林木。”
無論是尚家塆還是坐落縣城周遭的宅院。
為滿足其中上百人口的取暖、爐灶、燃火需求。
就勢必要尋得一處穩定的柴薪砍伐地。
若是由此放大到一鄉、一縣、一府之地。
所需砍伐林木之數只會更甚。
雖說明代自洪武年間開始。
就以詔令鼓勵各地農戶軍屯種植經濟林木,并將惡意毀伐樹林入罪。
但二百余年來。
經過累年宗藩分封。
放眼棗陽全縣五十萬畝轄地。
刨去王莊山林,以及宗藩陵寢前后山等禁伐區域之后。
可為百姓所用之林木實則為數寥寥。
故而各鄉周遭。
凡是能夠自由砍伐之處,其間樹木必然難以成林。
而這尚家塆附近周遭,并無王莊封地以及宗藩陵寢。
按理來說,周圍山隘所植之林木本應被此地百姓砍伐一空才對。
可這幾日朱常瀾等人親臨之后,卻是見得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水林園之色。
“想那縣城周在院宅,本就是臨時之所。但這尚家塆祖屋所在附近還是這般山林茂密,就有些令人不得不深思一二。”
“故而之后,本世子暗遣一二儀衛,于周遭各地打探,大致摸清了些許林木富集且遭屢遭砍伐之地。”
“派出其他各鄉大戶名下山林后,便只剩下幾處歸屬難以查清之所在。”
“而當知曉家主動向,只要稍一對比,就能大致確定爾等欲往何處躲避。”
“之后再夜馳快馬提前趕至,恰逢此間奴仆舉火夜巡,只要稍一拷打,自然就得知隱宅所在。”
聽聞此串分析,尚祺算是徹底心服口服。
“沒想到,草民祖輩的一時賞美之策,竟給自家后裔引來滅門之禍。”
但細想之余,這位大戶家主心中仍有一事不解:
“不過.....若是殿下一來此地就想布局滅我尚家,難不成也是為那成化年間舊事?”
“非也,看在家主如此通透的份上,我也無需再蒙騙你,對于這尚家舊事,本世子并無太大興趣,此番處置尚家,僅為其他目的。”
“可告知草民一二否?”身陷此番境遇,尚祺仍以敬言相稱。
但朱常瀾卻是搖頭回絕道:“家主想做個明白鬼,可惜本世子欲行之事需謹言慎行,哪怕是將死之人,我也無意透露。”
“那敢問殿下,草民那對蠢兒狀況如何?”
“尚溙意外橫死,而尚敏則為本世子所擒獲。”朱常瀾說道,“二公子對我來說另有作用,故而會留其一命。”
聽聞自家雙子處境后,尚祺閉上眼睛,仰頭長嘆了一聲。
“就這般談笑之間,我尚家五代人之基業,為殿下全數奪去,子嗣血脈恐也就此斷絕”尚祺說道,“...殿下雖于坊間留有色令智昏之名,但如今實際見之,卻令草民不禁膽寒。”
嘩啦一聲。
朱常瀾從座椅上站起,慢慢踱步來到尚祺身前。
四周仍是昏沉深夜。
尚祺卻能明顯感到,有股令人為之寒顫的殺意撲面而來。
“五代家業?血脈斷絕?我原以為家主乃是通透之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朱常瀾冷笑道:
“尚家串通周遭大戶,暗中以莫名人為借口,向周遭賊寇資助糧草,引得本地時局動蕩,致使百姓家產破敗,為避兵禍只得割田賣子求生,”
“而后再憑士紳身份,逍遙躲入襄陽避禍,坐等百姓淪為爾等私奴,之后淫虐其妻子、驅之如牛馬。”
“如此數十年間,家主可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因爾等迫害家業盡毀、子嗣絕戶?”
言辭冷靜,但任何人都能聽出其中所含之盛怒。
尚祺雖在氣勢上被壓制,但身為士紳的自傲,仍迫使他詭辯道:“泛泛黔首,一生庸庸無為,若無我等驅使,何以為天下、為官府所用?”
“百姓雖有其不足,但若無此世萬萬黎民勞作,如家主這般不事生產之徒,又能于何處坐吃山空?”
朱常瀾繼續說道:
“爾等不過憑先人鉆營取得些許家產,故得今生之豐厚,能曉詩書禮樂。”
“若無家產傍身,爾等這些不事生產、不從勞作之徒,與百姓相比又有何所長?”
“區區蠶食賦稅民生一蟲豸,又有何面目于此自詡高于億萬斯民?”
擲出這般爆炸言論后。
朱常瀾再也懶得與此人多費口舌。
只見世子殿下背過身去,而后右手一揮。
周遭儀衛立刻領命,朝著尚祺脖頸動脈之處就是一刀斬下。
滋啦一聲。
無數鮮血噴薄而出。
雖未轉身,但朱常瀾仍是趁著尚祺還有一絲意識未散之際,刻意說道:
“你懷中鐵卷,不過是一魚目混珠之贗品,真物仍在石鹿觀中,對吧?”
“不..嗚...不可...”
尚祺吊著最后一口氣,嗚咽著懇求朱常瀾不要再查鐵卷之事。
可無論他如何掙扎。
前方的世子殿下始終不曾轉身。
直到尚祺徹底死去。
其雙眼仍似在懇求朱常瀾道:
世子殿下,萬不可再往下查了!
......
“身負要事,先行一步,本想互道珍重愿日后再聚,然此間仍有部分雜碎瑣事另需處理。”
“稍后還請到西口之外,我留有一位佳人信使與寧宇相談。”
“另附:先前所說二八分成亦不需作數,寧宇當速速收斂此地錢糧離去,稍后另有官軍人馬趕來,當心生變。”
“另再附:此信并無欺詐之意,會見小娘子時還請毋帶過多人馬。”
看著小帖之上的熟悉筆記,李定國百思不得其解。
錢糧一事倒也好說。
畢竟襄王府家大業大,這區區二成糧草想必也入不了世子殿下的眼。
更何況。
從其訂立盟約時的口吻來看。
這朱常瀾真正在意的。
應是這尚家祖屋之中所存案牘文卷。
如今其人就這般匆忙離開。
除可能確有要事外。
或許也說明這朱常瀾已得其索求之物!
不過這些都已經與他李定國無關了。
“只求此番繳獲,能為父帥稍稍沖抵下前日潰敗之陰霾吧...”
命手下駕著搶來的尚家車馬裝上劫掠所得錢財糧草后。
李定國迎著卯時初升的早春朝陽。
稍稍揉捏了下徹夜廝殺后的疲憊身軀。
“待爾等檢視完畢,即召眾兄弟趕去西側,暫且整列等候。”
“是,二將軍!”
麾下僅存的一名“搖黃十三家”彪騎老兵抱手領命,轉身前去督促其他弟兄加緊收撿此地財獲。
與前幾日的落魄摸樣相比。
這些義軍臉上神色已是恢復如常,再無半點愁云慘淡之相。
不時之間的竊竊私語,也是在談論下一步要作何謀劃。
畢竟自荊山潰逃之后,眾人又遭房縣慘敗。
折了大批弟兄不說。
僅存的這三十來名親信,又隨著李定國啃了快半個月的樹皮。
真可謂凄凄慘慘戚戚。
可就這么一夜過去。
眾義軍不僅成功搶來大批糧草。
又能痛快劫殺此間侵搶百姓田畝、肆意虐民為奴的尚家大戶。
眾義軍心中自是歡喜不已。
“也不知諸位兄弟近況如何,若不能及早劫足糧餉,我等遲早又要被困死在湖廣。”
“先前有暗通竊衛手段的弟兄,舍命潛伏于官軍陣中,據其所言這楊嗣昌近遭重病,只能派出左良玉為前鋒援護湖廣。”
“值此敵帥失能之機,理應火速行動,尋機向西重返川蜀等地,以謀重整旗鼓。”
“憑我今日所獲數萬錢糧,想必足夠大軍補給一陣,待數日后返回主帳,必須盡快說服父帥開拔!”
思索完自己下一步該往何處之后。
李定國又喊上三名親信,準備趕去朱常瀾手信小帖所指地點。
可等他來到此處。
只見有一相貌姣好、皮膚稍帶麥色的小娘子,驅馬側立于一眾尚家家丁尸首中。
臉色雖已是鐵青一片,但仍克制著自己強裝鎮定之姿。
其人便是昨日曾隨李定國一同行動的襄王府婢女——令紅。
而在令紅身旁。
還有一位王府儀衛為其牽執鞍繩,以防馬匹胡亂奔走。
看樣貌,像是昨日朱常瀾為令紅指定的那名護衛。
見四周空曠,再無他人可藏身之處。
李定國用腳輕踢馬腹慢慢上前。
同時不忘以手勢暗命三位親信,分列自己左右后三方位戒備。
“令紅娘子,你可是代世子殿下與我留言?”
見李定國緩緩靠近。
令紅又想起昨夜看他一拳砸倒店主時的兇狠摸樣,身上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莫慌!有我在這,必按世子令旨護你周全”一旁的護衛大哥輕聲提醒道,“斂息穩神,將世子囑咐你的話悉數告知對方就行。”
“嗯....”
啪!
默默應聲后,令紅舉起顫抖著的雙手往臉上猛拍一掌,適才使自己強行鎮定下來。
“姑娘你.....”
納悶之余。
李定國想起自己屢遭朱常瀾設計戲耍的經歷,不禁下意識地懷疑此舉是否為某種暗號。
“李將軍!”
令紅昂起嗓門,沖著李定國嬌吼一聲道:
“奉世子殿下令旨,特與爾照會三事。”
“其一,此間財物,皆如先前遣儀衛所遞小帖言語,悉數全歸將軍。”
“其二,此間尸首,還請將軍受累聚攏于一處,世子殿下稍后另有他用,請將軍看在殿下讓出盟約的兩成錢糧份上,令義軍兄弟們再勞作一二。”
“其三,此間諸事,皆已完畢。但殿下仍記掛當日于仲宣樓上飲酒暢談之事。只是時候未至,還需靜待變局,同時也請將軍多思多慮,勿忘雪夜書信所言!”
由于許久未這般扯桑高吼,令紅不禁滿臉通紅,嗓音更是已經嘶啞。
但繞是如此,她還是強撐“吼”道:
“最后,殿下還有一語,特命婢子在此復現于將軍。”
說著,令紅立于馬鞍之上,雙手抱拳行禮道:“寧宇兄弟,就此別過,日后有緣再會,還請珍重則個!”
“一席話語皆已受教,勞煩娘子傳話。”李定國抱手回禮道,“先前承殿下仲宣樓義釋,今又蒙此番計策令麾下弟兄脫困,將來若有機緣,我李定國必報殿下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