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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此間諸事畢

“能得殿下如此費神布局,我尚家可真是深感國恩浩蕩。”

雖不知此間諸事緣由為何。

但看著王府儀衛手中明晃晃的雁翎刀。

尚祺這般久諳溜須拍馬之術的人精,自是一眼就明白世子殿下是沖著自己來的。

“....動手前,姑且想請教一二,殿下究竟是如何確信草民隱宅就坐落于這栲栳山中的”

“一路上,草民刻意于沿途山林丘陵之中四處繞行。就算殿下遣人跟蹤,也不該像這般先于草民設伏此宅院。”

聽到這個問題,朱常瀾緩緩從宅院假園之中現身,并令儀衛于四周點亮火把。

“尚家主就只想問這?你不想聽聽本世子為何要對你們尚家下手嗎?”

只見這尚祺矗立于一眾儀衛之間,看似風輕云淡地回答道:

“生死之禍,要么為錢,要么為權。無論殿下意欲何為,想來也是逃不出這二者之間。更何況我尚家自成化一朝發跡以來,手上所沾血漬無算,草民早年繼任家主后,自是想到遲早會有這么一日。”

“家主倒是通透。”

朱常瀾示意左右搬來座椅,與這尚祺相對而坐。

這位世子殿下欲求者。

無非就是想趁機掌控尚家。

進而為后續春耕屯糧、擴充家丁做好準備。

由于這尚祺始終太過精敏不易掌控。

再加上其人橫行鄉里、四處掠田畜奴。

無論結果為何,朱常瀾今日都定要將其斬殺。

不過此番談論之間。

朱常瀾見這人如此通透上道,倒也起了些玩心,與其對坐相談起來。

一方面旨在試探下這成華年間舊事秘辛,若不成就且隨他而去。

至于這另一方面,就權當給對方最后一份體面。

“直至兩個時辰之前,我仍是不知這尚家隱宅就近位于何處。”

待對方坐定,朱常瀾順著先前話頭說道:

“直到潛伏跟蹤你的王府儀衛回報大致方位后,我才算是鎖定了此山此間,而后夜馳快馬提前趕至。”

“這么一說,草民倒是有了興趣,殿下是如何根據一個粗略方位,就得知此地的?”

朱常瀾看似漫不經心地說出了兩個字:“林木。”

無論是尚家塆還是坐落縣城周遭的宅院。

為滿足其中上百人口的取暖、爐灶、燃火需求。

就勢必要尋得一處穩定的柴薪砍伐地。

若是由此放大到一鄉、一縣、一府之地。

所需砍伐林木之數只會更甚。

雖說明代自洪武年間開始。

就以詔令鼓勵各地農戶軍屯種植經濟林木,并將惡意毀伐樹林入罪。

但二百余年來。

經過累年宗藩分封。

放眼棗陽全縣五十萬畝轄地。

刨去王莊山林,以及宗藩陵寢前后山等禁伐區域之后。

可為百姓所用之林木實則為數寥寥。

故而各鄉周遭。

凡是能夠自由砍伐之處,其間樹木必然難以成林。

而這尚家塆附近周遭,并無王莊封地以及宗藩陵寢。

按理來說,周圍山隘所植之林木本應被此地百姓砍伐一空才對。

可這幾日朱常瀾等人親臨之后,卻是見得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水林園之色。

“想那縣城周在院宅,本就是臨時之所。但這尚家塆祖屋所在附近還是這般山林茂密,就有些令人不得不深思一二。”

“故而之后,本世子暗遣一二儀衛,于周遭各地打探,大致摸清了些許林木富集且遭屢遭砍伐之地。”

“派出其他各鄉大戶名下山林后,便只剩下幾處歸屬難以查清之所在。”

“而當知曉家主動向,只要稍一對比,就能大致確定爾等欲往何處躲避。”

“之后再夜馳快馬提前趕至,恰逢此間奴仆舉火夜巡,只要稍一拷打,自然就得知隱宅所在。”

聽聞此串分析,尚祺算是徹底心服口服。

“沒想到,草民祖輩的一時賞美之策,竟給自家后裔引來滅門之禍。”

但細想之余,這位大戶家主心中仍有一事不解:

“不過.....若是殿下一來此地就想布局滅我尚家,難不成也是為那成化年間舊事?”

“非也,看在家主如此通透的份上,我也無需再蒙騙你,對于這尚家舊事,本世子并無太大興趣,此番處置尚家,僅為其他目的。”

“可告知草民一二否?”身陷此番境遇,尚祺仍以敬言相稱。

但朱常瀾卻是搖頭回絕道:“家主想做個明白鬼,可惜本世子欲行之事需謹言慎行,哪怕是將死之人,我也無意透露。”

“那敢問殿下,草民那對蠢兒狀況如何?”

“尚溙意外橫死,而尚敏則為本世子所擒獲。”朱常瀾說道,“二公子對我來說另有作用,故而會留其一命。”

聽聞自家雙子處境后,尚祺閉上眼睛,仰頭長嘆了一聲。

“就這般談笑之間,我尚家五代人之基業,為殿下全數奪去,子嗣血脈恐也就此斷絕”尚祺說道,“...殿下雖于坊間留有色令智昏之名,但如今實際見之,卻令草民不禁膽寒。”

嘩啦一聲。

朱常瀾從座椅上站起,慢慢踱步來到尚祺身前。

四周仍是昏沉深夜。

尚祺卻能明顯感到,有股令人為之寒顫的殺意撲面而來。

“五代家業?血脈斷絕?我原以為家主乃是通透之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朱常瀾冷笑道:

“尚家串通周遭大戶,暗中以莫名人為借口,向周遭賊寇資助糧草,引得本地時局動蕩,致使百姓家產破敗,為避兵禍只得割田賣子求生,”

“而后再憑士紳身份,逍遙躲入襄陽避禍,坐等百姓淪為爾等私奴,之后淫虐其妻子、驅之如牛馬。”

“如此數十年間,家主可知有多少無辜百姓,因爾等迫害家業盡毀、子嗣絕戶?”

言辭冷靜,但任何人都能聽出其中所含之盛怒。

尚祺雖在氣勢上被壓制,但身為士紳的自傲,仍迫使他詭辯道:“泛泛黔首,一生庸庸無為,若無我等驅使,何以為天下、為官府所用?”

“百姓雖有其不足,但若無此世萬萬黎民勞作,如家主這般不事生產之徒,又能于何處坐吃山空?”

朱常瀾繼續說道:

“爾等不過憑先人鉆營取得些許家產,故得今生之豐厚,能曉詩書禮樂。”

“若無家產傍身,爾等這些不事生產、不從勞作之徒,與百姓相比又有何所長?”

“區區蠶食賦稅民生一蟲豸,又有何面目于此自詡高于億萬斯民?”

擲出這般爆炸言論后。

朱常瀾再也懶得與此人多費口舌。

只見世子殿下背過身去,而后右手一揮。

周遭儀衛立刻領命,朝著尚祺脖頸動脈之處就是一刀斬下。

滋啦一聲。

無數鮮血噴薄而出。

雖未轉身,但朱常瀾仍是趁著尚祺還有一絲意識未散之際,刻意說道:

“你懷中鐵卷,不過是一魚目混珠之贗品,真物仍在石鹿觀中,對吧?”

“不..嗚...不可...”

尚祺吊著最后一口氣,嗚咽著懇求朱常瀾不要再查鐵卷之事。

可無論他如何掙扎。

前方的世子殿下始終不曾轉身。

直到尚祺徹底死去。

其雙眼仍似在懇求朱常瀾道:

世子殿下,萬不可再往下查了!

......

“身負要事,先行一步,本想互道珍重愿日后再聚,然此間仍有部分雜碎瑣事另需處理。”

“稍后還請到西口之外,我留有一位佳人信使與寧宇相談。”

“另附:先前所說二八分成亦不需作數,寧宇當速速收斂此地錢糧離去,稍后另有官軍人馬趕來,當心生變。”

“另再附:此信并無欺詐之意,會見小娘子時還請毋帶過多人馬。”

看著小帖之上的熟悉筆記,李定國百思不得其解。

錢糧一事倒也好說。

畢竟襄王府家大業大,這區區二成糧草想必也入不了世子殿下的眼。

更何況。

從其訂立盟約時的口吻來看。

這朱常瀾真正在意的。

應是這尚家祖屋之中所存案牘文卷。

如今其人就這般匆忙離開。

除可能確有要事外。

或許也說明這朱常瀾已得其索求之物!

不過這些都已經與他李定國無關了。

“只求此番繳獲,能為父帥稍稍沖抵下前日潰敗之陰霾吧...”

命手下駕著搶來的尚家車馬裝上劫掠所得錢財糧草后。

李定國迎著卯時初升的早春朝陽。

稍稍揉捏了下徹夜廝殺后的疲憊身軀。

“待爾等檢視完畢,即召眾兄弟趕去西側,暫且整列等候。”

“是,二將軍!”

麾下僅存的一名“搖黃十三家”彪騎老兵抱手領命,轉身前去督促其他弟兄加緊收撿此地財獲。

與前幾日的落魄摸樣相比。

這些義軍臉上神色已是恢復如常,再無半點愁云慘淡之相。

不時之間的竊竊私語,也是在談論下一步要作何謀劃。

畢竟自荊山潰逃之后,眾人又遭房縣慘敗。

折了大批弟兄不說。

僅存的這三十來名親信,又隨著李定國啃了快半個月的樹皮。

真可謂凄凄慘慘戚戚。

可就這么一夜過去。

眾義軍不僅成功搶來大批糧草。

又能痛快劫殺此間侵搶百姓田畝、肆意虐民為奴的尚家大戶。

眾義軍心中自是歡喜不已。

“也不知諸位兄弟近況如何,若不能及早劫足糧餉,我等遲早又要被困死在湖廣。”

“先前有暗通竊衛手段的弟兄,舍命潛伏于官軍陣中,據其所言這楊嗣昌近遭重病,只能派出左良玉為前鋒援護湖廣。”

“值此敵帥失能之機,理應火速行動,尋機向西重返川蜀等地,以謀重整旗鼓。”

“憑我今日所獲數萬錢糧,想必足夠大軍補給一陣,待數日后返回主帳,必須盡快說服父帥開拔!”

思索完自己下一步該往何處之后。

李定國又喊上三名親信,準備趕去朱常瀾手信小帖所指地點。

可等他來到此處。

只見有一相貌姣好、皮膚稍帶麥色的小娘子,驅馬側立于一眾尚家家丁尸首中。

臉色雖已是鐵青一片,但仍克制著自己強裝鎮定之姿。

其人便是昨日曾隨李定國一同行動的襄王府婢女——令紅。

而在令紅身旁。

還有一位王府儀衛為其牽執鞍繩,以防馬匹胡亂奔走。

看樣貌,像是昨日朱常瀾為令紅指定的那名護衛。

見四周空曠,再無他人可藏身之處。

李定國用腳輕踢馬腹慢慢上前。

同時不忘以手勢暗命三位親信,分列自己左右后三方位戒備。

“令紅娘子,你可是代世子殿下與我留言?”

見李定國緩緩靠近。

令紅又想起昨夜看他一拳砸倒店主時的兇狠摸樣,身上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起來。

“莫慌!有我在這,必按世子令旨護你周全”一旁的護衛大哥輕聲提醒道,“斂息穩神,將世子囑咐你的話悉數告知對方就行。”

“嗯....”

啪!

默默應聲后,令紅舉起顫抖著的雙手往臉上猛拍一掌,適才使自己強行鎮定下來。

“姑娘你.....”

納悶之余。

李定國想起自己屢遭朱常瀾設計戲耍的經歷,不禁下意識地懷疑此舉是否為某種暗號。

“李將軍!”

令紅昂起嗓門,沖著李定國嬌吼一聲道:

“奉世子殿下令旨,特與爾照會三事。”

“其一,此間財物,皆如先前遣儀衛所遞小帖言語,悉數全歸將軍。”

“其二,此間尸首,還請將軍受累聚攏于一處,世子殿下稍后另有他用,請將軍看在殿下讓出盟約的兩成錢糧份上,令義軍兄弟們再勞作一二。”

“其三,此間諸事,皆已完畢。但殿下仍記掛當日于仲宣樓上飲酒暢談之事。只是時候未至,還需靜待變局,同時也請將軍多思多慮,勿忘雪夜書信所言!”

由于許久未這般扯桑高吼,令紅不禁滿臉通紅,嗓音更是已經嘶啞。

但繞是如此,她還是強撐“吼”道:

“最后,殿下還有一語,特命婢子在此復現于將軍。”

說著,令紅立于馬鞍之上,雙手抱拳行禮道:“寧宇兄弟,就此別過,日后有緣再會,還請珍重則個!”

“一席話語皆已受教,勞煩娘子傳話。”李定國抱手回禮道,“先前承殿下仲宣樓義釋,今又蒙此番計策令麾下弟兄脫困,將來若有機緣,我李定國必報殿下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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