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誘餌
- 明末:暴君天下,我崇禎不裝了
- 云邊青柚
- 4323字
- 2025-07-14 00:03:00
一點橘紅色的火星,瞬間貪婪地舔舐上那脆弱的紙角!
火苗如同獲得了生命,迅速向上蔓延、擴張!素白的信紙在明亮的火焰中迅速卷曲、焦黑、化為飛灰!
那狂放不羈的字跡,那血腥的謀劃,那將他德格類也綁上戰車的擁立之言,在跳躍的火光中痛苦地扭曲、變形,最終化為縷縷青煙,裊裊上升,消散在殿內溫暖而凝滯的空氣里。
整個過程,皇太極的動作穩定而從容,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只是在處理一件無關緊要的廢紙。
德格類徹底僵住了,如同被無形的冰封凍結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跳躍的火焰,盯著那在火焰中迅速化為灰燼的信紙,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
燒了?就這么……燒了?那足以讓莽古爾泰死無葬身之地、讓他德格類萬劫不復的鐵證……就這么在皇太極平靜的注視下,化為了一小撮灰燼和幾縷青煙?
火焰吞噬了最后一片紙角,燭臺上只剩下一點殘留的焦黑邊緣。皇太極隨手將燭臺放回原處,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他的目光,終于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德格類那張因為極度震驚和茫然而失血的臉上。
“一封瘋話,”皇太極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依舊是那般低沉平緩,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直指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傳入德格類耳中,“燒了,也就清凈了。”
他頓了頓,目光如實質般落在德格類臉上,那眼神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深處:“朕要的,是正藍旗將士的心,是他們為國效力的臂膀,是這江山社稷的穩固。不是一顆被野心燒壞了腦子的頭顱,更不是一封只會帶來猜忌和流血的廢紙。”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德格類的心上,讓他靈魂都在震顫。皇太極的語氣沒有加重,但那平靜中蘊含的意志,卻如同山岳般不可動搖。
“抬起頭來,看著朕。”皇太極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德格類幾乎是本能地、艱難地抬起了頭,目光終于與御座上的皇太極真正對視。他看到了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刻里面沒有憤怒,沒有猜忌,甚至沒有勝利者的居高臨下,只有一種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平靜,以及一種洞悉世情的智慧光芒。
“德格類,”皇太極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朕要的,是這顆心。”他抬起右手,食指輕輕地點了點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動作很輕,卻重若千鈞。“不是那顆人頭。”他的目光掃過德格類的頭頂,意有所指。
一股難以言喻的洪流猛地沖垮了德格類心中那堵由恐懼、猜疑和絕望筑成的高墻!巨大的沖擊讓他渾身劇震,一股酸澀的熱流猛地沖上鼻腔,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兄長的瘋狂,自己的惶恐,皇太極那超越個人恩怨的冷酷與宏大……這一切在瞬間交織、碰撞、炸裂!他只覺得一股滾燙的東西從心底最深處噴涌而出,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堤防。他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再次俯下身去,額頭重重地磕在金磚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汗王!臣弟……”他終于發出了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哽咽和顫抖,“奴才……萬死!萬死難報汗王恩德于萬一!”淚水再也無法控制,洶涌而出,混合著額頭的冷汗和地上的微塵,滾燙地砸落在冰冷的金磚上。
皇太極靜靜地注視著下方那個匍匐在地、因巨大的情緒沖擊而劇烈顫抖的身影。他沒有立刻說話,任由德格類的哽咽在空曠的殿內回蕩。片刻之后,他才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沉穩,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如同磐石般的力度:
“朕說過,正藍旗,交給你了。”
話音落下,方才那個侍立在一旁、如同影子般的老太監再次無聲地出現。
他手中捧著一個鋪著明黃錦緞的朱漆托盤,托盤上,赫然放著一枚嶄新的銅鑄虎符!那虎符的形制與德格類之前交上去的那枚極為相似,深沉的銅色在燭光下流轉著幽冷的光澤,象征著無上的兵權。
老太監步伐輕捷地走到德格類身前,將托盤穩穩地遞到他低垂的頭顱前方。
“拿著吧。”皇太極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德格類身體又是一顫,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洶涌的淚意,顫抖著伸出雙手,無比鄭重、無比小心地捧向那枚嶄新的虎符。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那沉甸甸的質感再次傳來,但這一次,感受卻截然不同。不再是灼人的烙鐵,而是一種帶著巨大壓力的、沉甸甸的托付。
當他的手指完全握住那枚虎符,將其從托盤上拿起時,他的目光本能地掃過虎符的背面——那是調兵印信的關鍵所在!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在虎符背面,原本應該只有正藍旗旗主專屬印信的地方,赫然并列著兩個截然不同的印記!左邊,是他熟悉的、象征正藍旗旗主的圖騰;而右邊,緊挨著的,卻是一個同樣清晰、帶著凜然之氣的印記——那是兩黃旗最高副將的聯署印信!
調動正藍旗之兵,需正藍旗旗主與兩黃旗副將共同簽押!
“摻沙子”……皇太極之前那句看似隨意的話,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原來如此!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棋局!釜底抽薪!皇太極燒了密信,赦免了他的罪責,卻用這枚全新的虎符,將正藍旗的兵權牢牢地、不動聲色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掌心!這枚虎符,既是權力的象征,更是無形的枷鎖!
就在德格類心神劇震、盯著虎符背面那兩個并列的印信印記、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從御案后響起。
皇太極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燭光下拉得更長。他沒有看德格類手中的虎符,仿佛那早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他繞過寬大的御案,一步步走下那幾級不高的臺階,徑直走到了依舊跪在地上、捧著虎符如同捧著千斤重擔的德格類面前。
一只溫暖而有力的大手,輕輕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落在了德格類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肩頭。
德格類渾身猛地一僵,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住。
皇太極的聲音在他頭頂上方響起,低沉、平緩,如同在陳述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冰冷鋒芒:
“莽古爾泰的刀,”他的手掌在德格甲上微微用力,那力道透過冰冷的甲葉清晰地傳遞下去,“殺不了人。”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宮殿的穹頂,望向更遼闊的蒼穹,聲音里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近乎冷酷的自信:
“朕的刀,能誅心。”
那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砸在德格類的心上,也砸在清寧宮寂靜的空氣里,余音仿佛在殿梁間縈繞不去。
那只落在肩頭的手掌移開了。
皇太極沒有再看他一眼,仿佛剛才那番話只是對虛空而發。
他轉過身,背對著德格類,步伐沉穩地重新走回御案之后,袍角在光滑的金磚地面上劃過一道無聲的弧線。
他重新坐回那張寬大的圈椅,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再次拿起了御案上那份未看完的奏折,目光沉靜如水,仿佛整個帝國的重量都壓在那上面。
侍立的老太監無聲地上前一步,對著依舊跪在地上、如同泥塑木雕般的德格類,做了一個極其標準的、不容置疑的“請退”手勢。
他的動作一絲不茍,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在完成一個日常的流程。
德格類猛地一個激靈,從巨大的震撼和冰冷的余韻中驚醒過來。
他下意識地低頭,目光再次死死地盯住手中那枚嶄新的虎符。背面那兩個并列的印信,在殿內柔和的燭光下,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瞳孔深處,如同兩道無法磨滅的刻痕。
他艱難地動了動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掙扎著想要站起。
錦州城如一頭蟄伏的巨獸,灰暗的城墻在鉛灰色的天穹下泛著冷硬的鐵光,垛口處,密密麻麻的明軍盔頂反射著微弱天光,弓弩與火銃的寒芒在風中若隱若現。
城下,后金軍連綿的營盤如同黑色潮水,在枯黃的曠野上鋪展開去,旌旗獵獵,兵戈林立,鼓角之聲低沉地撞擊著大地,每一次震動都讓城頭的空氣更加凝滯。一場關乎國運的血戰,弓弦已繃至極限。
金人中軍大帳內,氣氛卻比帳外的寒霜更加凜冽。巨大的牛皮地圖鋪展在中央,錦州、寧遠的位置被朱砂狠狠圈出。
皇太極端坐主位,深藍色箭袖常服外罩玄狐裘,炭盆的暖意似乎無法驅散他眉宇間的冷峻。他目光沉靜地掃過帳中諸將,最后落在多爾袞和代善身上。
“佟養性殉國,火炮之利折損泰半。”皇太極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珠砸在人心上,“強攻堅城,徒耗我滿洲勇士性命。”他修長的手指在錦州城的位置輕輕一點,“祖大壽守城老辣,盧象升勇衛營如虎添翼。然,困獸猶斗,若使其龜縮城中,士氣難衰。唯有……誘其出城野戰!”
多爾袞英挺的眉宇緊鎖,忍不住開口:“汗王,誘敵自無不可,只是……”
皇太極的目光投向了他,那眼神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只是誘餌須得夠分量,夠讓城中的明國皇帝也坐不住,夠讓盧象升那把‘天雄軍’的刀,不得不出鞘。”他微微一頓,帳內落針可聞,炭火噼啪聲清晰可聞,“朕親率五千精騎,明日午時,于城西三里處那片開闊地,列陣耀兵!”
“轟——”
帳內如同投入一塊燒紅的烙鐵,瞬間炸開了鍋!
“汗王不可!”代善須發皆張,第一個撲了出來。這位碩果僅存的“四大貝勒”之一,此刻全然不顧儀態,魁梧的身軀竟猛地撲跪在皇太極座前,死死攥住了皇太極常服的下擺!那玄色的布料在他粗糲的大手中繃緊、變形。
他抬起頭,臉上肌肉扭曲,眼中是巨大的恐慌與決絕的哀求:“汗王!您是萬金之軀,是我大金國本!區區五千輕騎,暴露于曠野,明軍若傾巢而出,四面合圍,縱有天神之力也難保周全!奴才請命!讓奴才去!奴才這大貝勒的頭顱,總夠分量釣那盧象升出來!若釣不出,奴才這顆頭,也請汗王拿去!”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深知阿敏、莽古爾泰的下場,此刻唯有以命表忠,方能在這位深不可測的汗王心中爭得一線生機。
“汗王三思!”多爾袞也單膝跪地,年輕的臉上寫滿了急切與擔憂,“誘敵之事,何須汗王親涉險地?奴才愿率兩白旗精銳,直抵城下搦戰!定將明軍主力引出,聚而殲之!”他身后,濟爾哈朗、岳托等重臣也紛紛跪倒一片,帳內霎時被一片苦苦哀求之聲淹沒。
皇太極端坐如山。他垂眸看著腳下死死拽住自己衣袍、額頭抵地微微顫抖的代善,又抬眼掃過跪了一地的宗室重臣。
炭火的光芒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躍,映照出的卻是一片冰封般的冷靜。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任由那沉重的哀求聲浪在帳內回蕩。
良久,他才緩緩抬手,動作沉穩有力,輕輕拂開了代善緊攥著他衣袍的手。那動作看似隨意,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嚴。
“起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卻又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朕意已決。”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帳內投下長長的陰影,仿佛籠罩了所有人:“代善,你的忠心,朕深知。”
他的目光落在代善驚愕抬起的臉上,“然此非你之責。多爾袞,”他轉向年輕的多爾袞,“兩白旗是朕手中利刃,此刻尚不到你飲血之時。”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帳外,仿佛穿透了牛皮大帳,看到了那座陰冷的巨城和城頭那個令他也心生忌憚的名字。
“盧象升此人,忠勇剛烈,有古名將之風。尋常誘餌,豈能動其心魄?唯有朕親臨城下,方能令其躁動,令那城中的明國小皇帝寢食難安!此計雖險,卻是撬開錦州堅城最快的一把鑰匙!”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厲,如同出鞘的利刃,“況且,此刻明朝皇帝就在城中!若讓他看到我軍強攻不下,久困無果,城中士氣必然復振!此消彼長,非我大金之福!必須打掉他們的氣焰!必須讓盧象升出來!”
他猛地一揮手,斬斷了所有的猶豫與哀求:“明日午時,朕親臨城西!代善、多爾袞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