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兵行險著
- 明末:暴君天下,我崇禎不裝了
- 云邊青柚
- 4288字
- 2025-07-13 00:03:00
怎么辦?藏起來?帶在身上?
無論哪種選擇,都如同懷抱著一個隨時會將他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藥!
皇太極的手段……德格類想起這位四哥登基以來那些不動聲色間鏟除異己的雷霆手段,只覺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
他絕無可能瞞過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這封信,就是一個索命的詛咒!
他握著那封滾燙的信,如同握著一條毒蛇,在空曠死寂的大廳里焦躁地、毫無目的地轉(zhuǎn)著圈,沉重的腳步聲在巨大的空間里回響,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
巨大的恐懼和壓力下,一個近乎絕望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毒藤,悄然滋生、蔓延——或許……唯有主動請罪?將這燙手的山芋,連同自己,一起交到皇太極面前?
這個念頭讓他渾身一顫,如同被冰水澆透。主動交出兄長的弒君密信?這無異于親手將莽古爾泰送上絕路!兄弟之情……可若是不交,他德格類連同整個正藍(lán)旗,都將為兄長的瘋狂陪葬!皇太極的耐心是有限的,這封密信一旦被發(fā)現(xiàn)……德格類不敢再想下去。
“啊——!”一聲壓抑到了極致、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從他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充滿了痛苦和掙扎。他猛地停下腳步,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盔邊緣,十指用力得幾乎要摳進(jìn)堅硬的皮革里。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汗水順著鬢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虎符上。
許久,他緩緩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眼神里只剩下一種被逼到懸崖盡頭、退無可退的灰敗和決絕。他低頭,再次死死盯住手中那封要命的信,仿佛要將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刻進(jìn)靈魂深處。然后,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近乎自毀的瘋狂光芒。
“啪!”
他將那封密信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拍在了那張寬大的、鋪著虎皮的旗主座椅上!薄薄的信紙拍在堅韌的虎皮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接著,他幾乎是粗暴地、帶著一種發(fā)泄般的怒意,一把扯下腰間那枚沉重的、象征著正藍(lán)旗最高兵權(quán)的銅鑄虎符!
入手沉重,冰冷刺骨。這枚虎符,此刻非但不能帶來絲毫力量,反而像一塊巨大的恥辱烙印,灼燒著他的掌心。
他看也不看,反手就將這枚代表著他剛剛獲得的、卻如同鏡花水月般虛幻權(quán)力的信物,也重重地拍在了那封信旁邊!
虎符撞擊在堅硬的座椅扶手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做完這一切,德格類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身體晃了晃,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他最后看了一眼座椅上那封密信和那枚虎符——那是他兄長的野心和他自己的命運——然后猛地轉(zhuǎn)身,步伐沉重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然,朝著議事廳那兩扇沉重的大門走去。
沉重的木門再次被推開,門外慘淡的秋陽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沒有回頭,一步一步,踏入了那未知的、或許就是通往深淵的道路。
清寧宮,皇太極處理機(jī)要之所。殿宇在深秋的薄暮中顯得格外肅穆森嚴(yán)。高大的宮墻投下長長的、冰冷的陰影,如同巨獸蟄伏。
殿前寬闊的御道以巨大的青石板鋪就,冰冷堅硬。兩側(cè)身著明黃色棉甲、腰佩長刀的侍衛(wèi)如同泥塑木雕般挺立,他們的眼神銳利如鷹,目光掃過,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和肅殺,連盤旋在宮殿上空的寒鴉都噤了聲。
德格類一步步踏上這冰冷的御道。他身上的正藍(lán)旗甲胄,在這片以明黃為主色調(diào)的宮殿前,顯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刺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兩側(cè)侍衛(wèi)投來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審視目光,那目光中帶著警惕,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每一道目光都像針一樣扎在他的皮膚上。
距離清寧宮那兩扇緊閉的、象征著至高權(quán)力的大門尚有十?dāng)?shù)步之遙,德格類停下了腳步。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帶著淡淡檀香和塵土氣息的空氣,那氣息直沖肺腑,帶來一陣刺痛。然后,他不再猶豫,雙膝一彎,重重地跪了下去!
“咚!”
膝蓋撞擊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發(fā)出一聲沉悶而清晰的鈍響,在這寂靜的宮殿前傳得很遠(yuǎn)。
那聲音敲打在德格類自己的心上,也敲打在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侍衛(wèi)心頭。他挺直了腰背,頭顱卻深深地垂下,額頭幾乎要觸及冰冷的地面。
他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掌心向上,托著兩樣?xùn)|西:左邊,是那枚沉重的冰冷的正藍(lán)旗虎符;右邊,是那封折疊整齊的、此刻卻如同烙鐵般滾燙的素白密信。
他沒有說話,只是維持著這個無比卑微、無比屈辱、也無比決絕的姿勢,如同獻(xiàn)祭的羔羊,將自己和兄長的罪證,一同奉于皇權(quán)的祭壇之前。冰冷的石板透過薄薄的護(hù)膝,迅速吸走他膝蓋的熱量,刺骨的寒意沿著雙腿向上蔓延。秋風(fēng)卷著落葉,打著旋兒從他身邊掠過,帶來陣陣寒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只有風(fēng)掠過宮殿飛檐的嗚咽聲,和他自己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中轟鳴。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在滾燙的油鍋中煎熬。他不知道門后的皇太極會如何裁決,是雷霆震怒,還是……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盞茶的時間,也許漫長如同一個世紀(jì)。清寧宮那兩扇沉重的、朱漆描金的巨大殿門,終于無聲地、緩緩地向內(nèi)打開了。
沒有侍從的高聲通傳,只有門軸轉(zhuǎn)動時發(fā)出的、極其輕微的“嘎吱”聲。一股溫暖的氣息混雜著更濃郁的檀香,從殿內(nèi)涌出,與殿外的寒冷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個身著深青色太監(jiān)服色、面容清癯、眼神平靜無波的老太監(jiān),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內(nèi)。他沒有看跪在地上的德格類,目光直接落在他高舉過頂?shù)碾p手上,準(zhǔn)確地說是落在那枚虎符和那封密信上。
老太監(jiān)步伐輕捷地走下臺階,如同踩著棉花,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他走到德格類面前,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伸出枯瘦卻異常穩(wěn)定的手,極其自然地、仿佛只是接過一件尋常物品般,將德格類雙手托舉的虎符和密信一并取走。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看德格類一眼,也沒有說一個字。
東西被取走,德格類高舉的雙手驟然失去了支撐的重量,無力地垂落下來,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他依舊保持著跪伏的姿勢,頭顱深埋,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背,泄露出他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那老太監(jiān)拿了東西,便如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轉(zhuǎn)身,邁著同樣輕捷的步伐,重新走回了那扇敞開的大門內(nèi),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內(nèi)溫暖的燭光和陰影的交界處。
沉重的殿門,在老太監(jiān)身影消失后,又無聲地、緩緩地合攏了。
“砰。”
一聲輕響,隔絕了內(nèi)外兩個世界。
殿門關(guān)閉的輕響,如同在德格類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上又重重敲了一記。殿外的寒氣似乎更濃了,無孔不入地鉆進(jìn)他的盔甲縫隙,凍結(jié)他的血液。膝蓋早已麻木,失去知覺,只有心口的位置,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未知的恐懼而瘋狂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jīng),帶來尖銳的疼痛。
時間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殿內(nèi)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沒有預(yù)想中的怒斥,沒有傳喚,甚至沒有腳步聲。
那片緊閉的門扉之后,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窒息的寂靜。皇太極究竟看到了那封信嗎?他是什么表情?是震怒,還是……冷笑?
德格類的腦海里不受控制地翻騰著各種可怕的景象,兄長的結(jié)局,自己的結(jié)局,正藍(lán)旗的結(jié)局……每一種都通向無底的深淵。冷汗再次浸透了他的內(nèi)襯,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帶來一陣陣無法抑制的戰(zhàn)栗。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不知又煎熬了多久,仿佛在無間地獄中輪回了幾遍。
“吱呀——”
那兩扇沉重的朱漆大門,再次緩緩地向內(nèi)開啟。依舊是那個深青色太監(jiān)服色的老太監(jiān),他再次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這一次,他沒有走下臺階,只是站在高高的門檻之內(nèi),目光平靜地落在依舊跪伏在冰冷石板上的德格類身上。
“德格類貝勒,”老太監(jiān)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宮廷特有的、毫無波瀾的腔調(diào),“汗王召見,請隨奴才入殿。”
召見!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在德格類一片死寂的心湖中炸開!他沒有立刻起身,身體因為長時間的跪伏和巨大的精神壓力而僵硬麻木。
他艱難地、幾乎是掙扎著,用手撐住冰冷刺骨的地面,才勉強(qiáng)支撐起上半身。膝蓋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和麻木感,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深吸了幾口氣,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悸,才一步一步,如同踩在燒紅的炭火上,艱難地挪動麻木的雙腿,踏上那冰冷的石階,走向那扇敞開的大門,走向那未知的命運審判。
清寧宮內(nèi)殿,與外界的肅殺寒冷截然不同。
殿內(nèi)溫暖如春,四角巨大的青銅獸首炭盆里,上好的銀霜炭無聲地燃燒著,散發(fā)出融融暖意,驅(qū)散了深秋的寒意。
空氣里彌漫著淡雅的檀香氣息,清冽而寧神。殿內(nèi)陳設(shè)簡樸而莊重,巨大的紫檀木御案后,皇太極并未穿著繁復(fù)的朝服,只是一身深藍(lán)色的常服箭袖,外罩一件玄色貂絨坎肩,正隨意地坐在寬大的圈椅中,手中拿著一份攤開的奏折,似乎看得很專注。
殿內(nèi)光線柔和,幾盞巨大的宮燈和御案上的燭臺,將溫暖的光暈投射在御案周圍。德格類被老太監(jiān)引著,在距離御案尚有五六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他不敢抬頭直視,目光只能看到御案下方那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面,以及皇太極那雙穿著黑色軟底便靴的腳。
“臣弟德格類,叩見汗王!”他再次深深拜伏下去,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磚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微微發(fā)顫。
“嗯。”一個低沉、平緩,聽不出絲毫情緒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正是皇太極。
沒有“免禮”,沒有“平身”,只有這淡淡的一個字。德格類的心沉得更深了,他保持著叩首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接著,他聽到了紙張被輕輕拿起的聲音,然后是翻動紙張的細(xì)微窸窣聲。那聲音很輕,在寂靜的殿內(nèi)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德格類耳邊!他知道,皇太極正在看那封密信!他兄長的弒君密信!每一個字都是催命符!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德格類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血液沖擊著耳膜,發(fā)出巨大的轟鳴。汗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從額角滲出,沿著太陽穴滑落,滴在金磚上,留下一點微小的深色痕跡。
終于,那翻動紙張的窸窣聲停了。
“啪嗒。”
一聲輕響,那封密信被隨意地丟回了御案上,落在德格類低垂的視線余光里。信紙攤開著,莽古爾泰那狂放的字跡在燭光下清晰可見。
“德格類,”皇太極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緩,卻帶著一種無形的穿透力,直抵人心,“抬起頭來。”
德格類渾身一顫,艱難地、緩緩地抬起了頭。他的目光首先觸及的,是御案上那封攤開的、刺目的密信。然后,視線才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動,越過御案邊緣,看到了皇太極放在桌面上的手。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沉穩(wěn)有力。
再往上,是皇太極平靜無波的臉。他并未看德格類,目光似乎落在信紙上,又似乎飄向了更遠(yuǎn)的地方,眼神深邃如寒潭,看不到絲毫的怒意,只有一片深不可測的平靜。
這份平靜,比任何暴怒都更讓德格類感到恐懼。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如同被砂紙磨過,想說什么請罪的話,卻發(fā)現(xiàn)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就在這時,皇太極動了。
他伸出右手,從容地拿起御案上那盞精致的、燃燒著明亮火苗的景泰藍(lán)燭臺。
燭火跳躍,映照著他平靜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眸。他沒有看德格類,目光仿佛只專注于那跳躍的火焰。然后,他左手隨意地拈起御案上那封攤開的、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一角。
“呼——”
在德格類驚駭欲絕、幾乎要失聲驚呼的目光注視下,皇太極面色平靜如古井無波,將那張寫著弒君密謀的信紙一角,穩(wěn)穩(wěn)地湊近了跳躍的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