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背靠城隍廟斑駁的照壁，指尖無意識地摳著磚縫里的青苔。三天前他還將自己的志愿填寫完畢，然后開始研究射雕這本書，此刻卻直接從諸天穿越系統穿越到這射雕世界——鼻腔里滿是馬糞與煤爐的混合氣味，遠處茶樓的胡琴聲斷斷續續，像生銹的鐵鏈在拉扯。

“傻妞，語言系統適配進度！”他壓低聲音，袖口下的智能手環發出微弱藍光。

“蕭哥哥，古漢語語法庫加載68%，宋代官話俚語匹配中……檢測到宿主腎上腺素水平偏高，建議進行深呼吸調節?！鄙垫さ穆曇粼诙伬镎饎?，像根細針挑著他緊繃的神經。

街角突然響起梆子聲，敲梆子的老頭缺了半顆門牙，灰撲撲的褂子上補丁摞補丁。林蕭望著他佝僂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些穿越小說里“落地即通曉古今”的橋段荒謬得可笑。他摸了摸下巴新生的胡茬，鏡中那張熟悉的臉此刻寫滿了與時代格格不入的惶惑。

他定了定神，目光掃過熙攘的街市：綢緞莊的幌子在風中翻飛，小吃攤的蒸籠騰起白霧，幾個穿粗布短打的腳夫正圍著茶攤掰扯價錢?？礈室粋€腰間懸著玉佩的青衫男子，林蕭快走兩步迎上去，指尖輕觸對方衣袖：“這位大哥，借一步說話?！彼麑⒁粔K碎銀塞進對方掌心，刻意用了現代人不太習慣的抱拳姿勢。

男子本要推開他的手，觸到銀子的冰涼質感便頓住了。他名叫陸錢錢，笑起來時眼角堆起細紋：“官人客氣。這地界沒學堂，只有我堂叔的私塾。您這靴子底兒干凈，不像是走南闖北的——”他突然湊近，檀香味混著酒氣撲面而來，“莫不是落第的舉子想尋個清靜處讀書？”

林蕭心頭一緊，后退半步撞到墻角的石墩：“實不相瞞，小弟虛度二十載，想重拾書本謀個進身。”他模仿著記憶里古裝劇的腔調，暗中觀察陸錢錢腰間的蹀躞帶——那上面掛著雙魚符，絕非普通百姓所有。

兩人并肩走向城門，木輪車碾過石板路的“轱轆”聲越來越響。陸錢錢指著城樓匾額：“瞧見沒？‘安遠’二字，還是前朝老御史寫的呢?！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我堂叔陸先生當年可是府學頭名，去應鄉試時在滁州遭了響馬，一悶棍下去，卷子和盤纏全沒了……”

林蕭默默聽著，目光落在陸錢錢袖口的金線繡紋上——那纏枝蓮的針法極細，絕非尋常人家所有。他突然明白為何對方如此熱心帶路：這私塾背后，恐怕藏著一段未竟的仕途遺憾。

叩響私塾的木門時，門軸發出“吱呀”長鳴，驚飛了梁上的燕子。正堂光線昏暗，孔子畫像前的銅爐飄著細煙。穿月白長衫的老者放下狼毫，指甲縫里嵌著陳年墨漬：“陸錢錢，又帶什么人來？”

“堂叔，這位官人想拜師念書！”陸錢錢把林蕭往前推了推，“他說想中舉人光宗耀祖呢！”

老者抬眼打量林蕭，目光在他手腕的智能手環上停留片刻：“念書是好事。只是我這私塾，每月二兩學錢，你可舍得？”

“舍得！”林蕭連忙掏出銀子，一枚現代硬幣不慎滾落。陸錢錢眼疾手快撿起：“這是啥？上面的人穿得怪模怪樣?！?

“休得無禮！”老者用戒尺敲了敲桌案，“市井小物，有什么好看。你既肯學，今日便可開始?！?

老者遞來的《千字文》散發著霉味，紙頁邊角卷成喇叭狀。林蕭指尖觸到“天地玄黃”四字，突然聽見傻妞的聲音：“蕭哥哥，檢測到隸書與簡體字匹配度72%，啟動文字對照功能?！毖矍暗墓抛峙裕瑵u漸浮現出熟悉的簡體注釋。

“看好了，‘天’字兩橫如擔山，上短下長?！崩险叩闹讣獯钌狭质挼氖滞螅怯|感冰涼，帶著松煙墨的香氣，“你這握筆姿勢，倒像是拿慣了鋤頭?！?

林蕭尷尬地笑了笑，手環在袖中微微發熱。他看著宣紙上歪扭的筆畫，突然覺得這幾百年的距離，不過是墨錠在硯臺里轉了個圈——當陸錢錢遞來灶糖時，那甜膩的滋味里，竟混著二十一世紀便利店的熟悉氣息。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將“安遠”城樓的裂縫照得透亮。林蕭望著自己寫下的“天”字，墨香混著晚風涌入鼻腔。他突然明白，語言與文字從來不是障礙——當老者吹滅油燈時，窗欞縫隙漏進的月光，正為這跨越時空的相遇，織出一張細密的網。

林蕭在這個世界不會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