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火獄尋蹤血染徑，薯粉療傷顯奇緣

那不勒斯港內，氣氛沉重如鉛。艦隊旗艦“鎮海鐵牛II型”的甲板上，傷員的呻吟與藥味混雜。毛驤躺在臨時搭起的病床上，左臂的荊棘烙印在紗布下灼熱跳動，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爆炸沖擊的內傷，劇痛鉆心。他臉色灰敗，眼神卻依舊銳利，死死盯著西北方那座沉默的巨人——維蘇威火山。夕陽的余暉將山巔染成血色，山頂縈繞的淡淡煙塵，此刻看來如同不祥的預兆。

“火與血交匯之處……”毛驤低聲重復著羊皮紙上的字句。那不勒斯城下是血，維蘇威是火，那“背叛之血”又在何方？署名“M”的神秘人，是敵是友？

“毛大人，該換藥了。”一名軍醫小心翼翼地揭開毛驤左臂的紗布。猙獰的烙印周圍，皮膚呈現出詭異的紫黑色，腫脹發亮，散發著淡淡的硫磺與血腥混合的惡臭。軍醫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藥膏遲遲不敢敷下——尋常金瘡藥，對此等邪毒侵蝕的傷口，根本無效！

“嘶……”毛驤咬緊牙關，額角滲出冷汗。烙印的灼痛與傷口的腐爛感交織，幾乎讓他昏厥。

“大人……這傷……邪門得很！尋常藥物怕是……”軍醫面露難色。

“用火烙！把腐肉燒掉！”旁邊一名性急的副將吼道。

“不可！”鄭和的聲音傳來，他大步走進艙室，臉色凝重，“此傷非尋常火毒，烙印深處似有邪能盤踞，貿然用火，恐引邪能反噬！”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之際，一名小吏捧著一個木匣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鄭帥！王……王員外郎從國內加急送來的！說是……說是‘金疙瘩萬靈續命膏’！專治邪毒惡瘡！”

艙內眾人：“……”

又是王老六？！這次是“續命膏”？！

木匣打開，里面是幾大塊用油紙包著的……色澤暗黃、質地粘稠、散發著濃郁生淀粉和焦糊混合氣味的膏狀物！旁邊還附著一張紙條，王老六那熟悉的歪扭字跡：“取新鮮薯粉，文火炒焦，拌入三成桐油，兩成陳醋，一成蒜泥！外敷傷處，拔毒生肌，專克陰邪！慎內服！切記！”

看著這鍋“黑暗料理”般的“續命膏”，艙內一片死寂。軍醫的手在顫抖，副將的臉在抽搐，連鄭和的嘴角都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胡鬧！簡直是胡鬧！”副將忍不住罵道，“這玩意兒能治傷？我看是嫌毛大人死得不夠快！”

毛驤卻看著那坨焦黃的膏體，想起了錫蘭被膠水粘住的敵人，想起了那不勒斯地下那頂沾血的薯粉“神面”……王老六的東西，總是以最荒誕的方式，在最不可能的時刻，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左臂的烙印在接觸到那膏體散發的微弱焦糊氣時，灼痛感似乎……真的輕了一絲？

“拿來！”毛驤嘶啞道，伸出未受傷的右手，“死馬當活馬醫！總比等死強！”

軍醫苦著臉，用竹片剜了一大塊焦黃粘稠的“續命膏”，忍著刺鼻的氣味，小心翼翼地敷在毛驤左臂的烙印和腐肉上。

“滋……”

膏體接觸傷口的瞬間，竟發出一陣輕微的、如同冷水滴入熱油的聲響！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焦糊、酸醋和蒜臭的怪異氣味彌漫開來！毛驤只覺得傷口處先是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緊接著，一股奇異的清涼感滲透進來，仿佛有無數細小的吸盤在吮吸著傷口深處的陰寒與灼痛！那令人作嘔的硫磺血腥味，似乎也被這濃烈的氣味掩蓋、中和了少許！

“呃……”毛驤緊皺的眉頭竟微微舒展了一些！雖然劇痛仍在，但那種深入骨髓的陰寒麻癢感，確實被壓制下去了！

“大……大人？感覺如何？”軍醫緊張地問。

“涼……有點涼……好像……舒服點了？”毛驤自己也覺得難以置信。

鄭和眼中精光一閃：“繼續敷！嚴密觀察！”

接下來的幾天，毛驤的左臂每天都被糊上厚厚一層焦黃粘稠的“續命膏”。那味道熏得整個艙室無人敢近，但效果卻出奇地好！傷口的腐肉開始收斂，紫黑色逐漸褪去，雖然烙印依舊猙獰，但灼痛感和邪異的陰寒感大為減輕！毛驤的精神和體力也在快速恢復！

“這……這‘金疙瘩膏’……還真有點門道？”軍醫看著逐漸好轉的傷口，嘖嘖稱奇，雖然還是無法理解其中的道理。

毛驤活動著左臂，感受著久違的力量感，對王老六的“土法”充滿了復雜的感激。這玩意兒雖然看著像毒藥，聞著像地獄，但……真能救命！

（視角切換：維蘇威火山山麓）

就在毛驤靠著“薯粉續命膏”艱難恢復的同時，鄭和派出的另一支由精干錦衣衛和熟悉地形的當地向導（用重金收買的走私販）組成的小隊，正在維蘇威火山崎嶇險惡的山麓中艱難穿行，尋找“火與血交匯處”和“背叛之血”的線索。

領隊的是錦衣衛千戶沈煉，心思縝密，身手不凡。他們避開主路，在硫磺味刺鼻、怪石嶙峋的火山坡上潛行。空氣中彌漫著不安的熱浪，腳下的地面偶爾傳來微弱的震動。

“頭兒！前面有情況！”一名負責探路的錦衣衛壓低聲音回報。

沈煉示意眾人隱蔽，自己匍匐上前。只見前方一處隱蔽的山坳里，竟然建有一座簡陋的石砌堡壘！堡壘依山而建，部分結構似乎直接利用了火山巖洞。堡壘周圍看不到明顯的守衛，但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硫磺與陰冷的氣息，與那不勒斯地下如出一轍！更令人心悸的是，堡壘后方靠近山體的地方，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洞口，里面透出暗紅色的光芒，仿佛通往地獄的入口！

“火與血交匯處……難道就是這里？”沈煉心中凜然。荊棘會果然在火山內部另有巢穴！

“看！那邊！”向導突然指向堡壘側面一條陡峭的小徑。

只見小徑上，兩名荊棘會黑袍修士正押解著一個衣衫襤褸、步履蹣跚的人影，艱難地向堡壘方向走去。那人影似乎受了重傷，行動不便，被粗暴地拖拽著。當那人影被一塊石頭絆倒，掙扎著抬起頭時，沈煉瞳孔猛地一縮！

那人雖然滿臉血污，須發凌亂，但沈煉憑借過目不忘的本領，瞬間認出——此人竟是三年前在錫蘭“失蹤”的荷蘭東印度公司高級商務代表，威廉·范·德文特（Willem van der Veen）！據傳他因反對公司與荊棘會的秘密交易而被清洗！

“背叛之血？”沈煉腦中靈光一閃！這個因背叛荊棘會而被追殺的威廉，難道就是提示中的“背叛之血”？

“救下他！”沈煉當機立斷！此人可能是了解荊棘會內部、找到“神啟”弱點的關鍵！

“動手！”

幾名錦衣衛如同獵豹般從藏身處撲出！弩箭破空！兩名黑袍修士猝不及防，瞬間被射倒！沈煉一個箭步沖上前，扶起倒地的威廉。

“威廉先生！我們是鄭和大人派來的！救你出去！”

威廉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化為狂喜和急切：“快……快走！他們……他們很快會發現……”話音未落，堡壘方向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哨聲！緊接著，堡壘的瞭望口和那個巨大的洞口，猛地噴出數道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紫黑色液體！正是那不勒斯地下那種恐怖的混合毒液！

“毒液！散開！”沈煉大吼！

毒液如同暴雨般灑落！一名錦衣衛閃避不及，被毒液濺到手臂，瞬間皮肉潰爛，發出凄厲的慘叫！更可怕的是，毒液落地后，竟如同活物般滋滋作響，腐蝕巖石，散發出濃烈的毒霧！

“撤！帶他走！”沈煉當機立斷，背起虛弱的威廉，在同伴的掩護下，向山下亡命奔逃！身后，堡壘中沖出更多的黑袍修士，怪叫著緊追不舍，毒液和吹箭不斷襲來！

逃亡路上，威廉趴在沈煉背上，斷斷續續地吐出驚天的秘密：“神啟……核心……在火山深處……熔巖池上……他們用……圣血（朱允炆被抽走的血）和幽藍礦……激活一個……古代裝置……倒計時結束……裝置會打開……深淵裂縫……讓……讓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降臨！阻止……阻止他們……唯一的辦法……是找到‘凈化之石’……只有……‘背叛者’的……的血……才能……短暫激活它……就在……就在……”

威廉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昏死過去。而追兵，已近在咫尺！

（尾聲：那不勒斯港口）

沈煉小隊傷痕累累、損失過半，終于將昏迷的威廉帶回了艦隊。威廉被緊急送入醫療艙，由軍醫全力救治。

沈煉將威廉斷斷續續的供詞一字不落地稟報給鄭和與剛剛能下床走動的毛驤。

“火山深處……熔巖池上的古代裝置……開啟深淵裂縫……”鄭和捻著佛珠，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凈化之石？需要‘背叛者’的血激活？”他的目光落在醫療艙方向。

毛驤的左臂在“續命膏”的作用下已無大礙，烙印的灼熱感轉化為一種沉凝的力量感。他握緊拳頭：“‘背叛之血’……原來是指威廉的血！他是鑰匙！鄭公，必須在他醒來后問清‘凈化之石’的下落！時間不多了！”

鄭和點頭，望向維蘇威火山。山頂的煙塵似乎比昨日更濃了。

“傳令！艦隊所有蒸汽輪機滿負荷預熱！所有‘金不換膠’裝填水龍！所有將士，配發雙份‘續命膏’！”鄭和的聲音斬釘截鐵，“待威廉蘇醒，問明‘凈化之石’所在，全軍出擊！目標——維蘇威火山！此戰，不成功，便成仁！絕不能讓那‘神啟’，降臨人世！”

毛驤感受著左臂烙印中那股沉凝的力量，又摸了摸懷里剩下的一小塊焦黃粘稠的“續命膏”，眼神堅定。這一次，他們面對的將是真正的地獄之火與滅世邪魔。而他們的武器，除了鋼鐵巨艦和無畏的勇氣，還有王老六那看似荒誕、卻屢建奇功的……薯粉。

（第四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