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蠻支金人 時龍之鐘
- 魔法壞女巫:西方壞女巫的一生
- (美)格雷戈里·馬奎爾
- 2216字
- 2025-06-03 10:32:32
瑪蓮娜不知道,弗雷克斯其實對她相當上心。第一座漁民的木屋一出現在他眼前,他就去找守著半截門的那個男人說話,問他能不能安排一兩個女人去陪瑪蓮娜一個白天,甚至晚上留下來照料她。能的話就算是行善事了。結果弗雷克斯得知,瑪蓮娜在這一帶并不受人待見,他只好點點頭,以示感謝。雖說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但他終究一言不發地接受了這個答復。
然后,在繞過疫水湖盡頭,往蘆葦滸深處走之前,他先在一棵倒下的樹旁駐足,從腰帶中抽出兩封信來。
寫信的是弗雷克斯的一個遠房表親,此人也是一位牧師。數周前,這個表親花了一些時間和寶貴的墨水,在信中描述了一個叫“時龍之鐘”的東西。為了給這天的神圣戰斗做準備工作,弗雷克斯決定再看一遍信中這座備受崇拜的鐘。
弗雷克斯帕爾兄弟,我是趁著自己的印象尚且清晰,匆忙寫就了此信。
時龍之鐘安裝在一駕馬車上,和長頸鹿一樣高。其實不過是一個晃晃悠悠的活動劇場,四面打造成壁龕的模樣,且配以舞臺常見的拱框。舞臺之上是一條有齒輪發條裝置的龍,它披著一身漆成綠色的皮,長著銀色的腳爪,眼睛是用紅寶石做的。此龍的皮膚由成百上千個交疊的紫銅片、青銅片和鐵片組成。在這層可以靈活彎曲的鱗甲之下,是一個機械裝置。時龍可以在底座上盤旋,扇動窄小的皮翅膀(這對翅膀揮動時會發出類似風箱的聲音),同時還能噴出一團團帶硫黃味的、火焰般的橙色臭氣。
舞臺下方有幾十扇門窗、幾十條走廊,擺著各種玩偶、牽線木偶和擺件。你還可以在這里看到民間故事里的人物,被丑化的農民和王室成員,動物、精靈和圣徒——我們統一教的圣徒。弗雷克斯帕爾兄弟,他們竟然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干這種事情!我非常氣憤。那些人偶隨著扣鏈齒輪移動,在門洞中進進出出,他們可以彎腰、跳舞、慢吞吞地前進,彼此之間還能互動。
是誰造了這條時龍,這處偽神示所,這個邪惡的宣傳工具,用來挑釁統一主義和無名之神的力量?操縱這座鐘的是一個矮人,還有他的幾個細腰仆從,這些仆從的腦容量似乎只夠他們沿街乞討的。除了那個矮人和他的娘娘腔男仆們,受益者還有誰?
這個表親在第二封信中發出警告,說那座鐘往蘆葦滸村這邊來了,信里說得更詳細了。
表演以一段弦樂和一陣敲骨頭的聲音拉開序幕。這時,人群紛紛向前擠,發出歡呼聲。在一個舞臺亮著的窗戶里,我們可以看到一張婚床,床上是一個木偶妻子和一個木偶丈夫。丈夫睡熟了,妻子唉聲嘆氣。她用木頭雕出來的雙手打了個手勢,暗示她丈夫太小了,令人失望。觀眾們尖聲狂笑。木偶妻子也入睡了。等她開始打呼嚕了,木偶丈夫卻溜下床去。
這時,上方的龍在底座上轉過身來,抬起爪子指向人群,明明白白地指向一個名叫格林的卑微的挖井工,雖說他對妻子疏于關心,但至少忠誠專一。然后,龍又轉了過去,伸出兩根指頭,做出勾引的手勢,單獨點出了一個名叫萊塔的寡婦和她那牙齒參差不齊的未婚女兒。人群安靜下來,避開格林、萊塔和那滿面通紅的少女,就好像他們突然長了膿瘡一樣。
龍再次臥倒,垂下一側翅膀,放在另一條拱廊上。那條拱廊亮起,大家看到木偶丈夫走了出去,與夜色融為一體。同時,頭發蓬亂、面色紅潤的木偶寡婦拖著她那牙齒歪歪扭扭的女兒登臺了。做女兒的十分抗拒,一直掙扎著想擺脫寡婦的掌控。寡婦親吻木偶丈夫,一把拉下他的皮褲。他下面長了兩副男性器官,一副生于前,另一副當啷在尾巴骨附近。那寡婦把她女兒摁在前面,自己則選擇去享用后面的。三個木偶一通起伏搖擺,發出種種淫聲浪語。木偶寡婦和她的女兒完事兒之后,便從那個不忠的木偶丈夫身上下來,順便吻了吻他。然后,她們二人一前一后,同時用膝蓋頂了他的胯下。在彈簧與合頁的配合下,他前仰后合,歪歪倒倒,努力要護住所有吃痛的部位。
觀眾哄堂大笑。挖井工格林的額頭冒出葡萄大小的汗珠。萊塔假裝大笑,她的女兒早已因為羞恥跑下了舞臺。夜幕降臨之前,那些情緒激動的鄰居合力將格林按住,開始圍觀品評他那丑陋而奇異的畸形部位。萊塔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對象。她的女兒則好似徹底消失了一樣,始終不見蹤影。我們有理由懷疑她是想不開,走上了最不堪的道路。
好在最后格林沒有丟掉性命。不過,人們目睹了這樣一出殘酷的戲劇,他們的靈魂會被蓋上什么戳,這誰說得好呢?靈魂只是人形皮囊的人質而已,但看到如此不體面的演出,大家的靈魂一定會受到折磨,開始朽壞。你同意嗎?
弗雷克斯有時候覺得,奧茲大地上,隨便哪個游方女巫,說話顛三倒四的無牙先知,只要能表演一下施咒,哪怕是簡單拙劣的咒語,都有本事去西哈丁那種偏僻的地方撈一筆。他知道,蘆葦滸的人們日子過得清苦,謀生艱難,沒什么盼頭。旱情遲遲不見好轉,他們對統一教的傳統信仰隨之逐漸動搖。弗雷克斯明白,這座時龍之鐘設計精巧獨特,又有魔法加持,所以他得憑借自己內心深處對信仰的那份堅定,才能有望喚醒癡迷于它的人。如果事實證明,他的信眾對這種所謂的享樂教毫無抵抗能力,屈服于這些令人眼花繚亂、血脈僨張的把戲,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呢?
他會獲勝的。畢竟,他是他們的牧師。多年來,一直是他為他們拔牙、給早夭的嬰兒下葬、為他們廚房里的鍋碗瓢盆賜福。他屈尊與這些凡夫俗子打成一片,成日里胡子都顧不得刮,托著化緣的缽走訪一個又一個村莊,把可憐的瑪蓮娜拋在家中,一走就是好幾個星期。總之,他為他們做出了犧牲,他們一定不會被這條時龍誘惑。他們欠他的。
雖然肚子里翻騰得難受,但他還是昂首挺胸,繼續上路了。飛沙走石讓天空都蒙上了一層土色。在弗雷克斯看不到的山間,狂風卷著氣流翻過高低起伏的丘陵,仿佛氣流擠過巖縫,發出帶顫音的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