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先比丘經》中的印度—希臘人國王米南德

米南德（Menander）是印度—希臘人中最為著名的國王（約公元前165/155—前130年），是唯一在西方古典文獻和印度文獻中都留下名字的印度—希臘人國王，也是唯一在佛教經典中出現的希臘人國王，還是唯一有明確記載皈依佛教的希臘人國王。從已出土的巴克特里亞和印度—希臘人王國時期的錢幣可知，他的錢幣不僅數量最多，而且類型多樣。(1)歷史上確有其人，已成定論。對于他的國王身份、他在印度的征服、他死后的禮遇，以及他的錢幣數百年之后仍在印度流通使用等情況，西方古典作家斯特拉波（Strabo）、查士丁（Justin）、《厄立特里亞航海記》的佚名作家和普魯塔克（Plutarch）的筆下都有零星的記載。(2)但對于他的出生地、都城和他的王國，特別是他皈依佛教的原因和過程，卻沒有多少直接的信息。可喜的是，漢譯本《那先比丘經》和巴利文的《彌蘭陀問經》（Milindapanha）卻對這些方面有所透露。雖然語焉不詳，且不乏抵牾之處，但畢竟提供了第一手的資料和研究的基礎。

按照傳世佛教經典的說明，《那先比丘經》是“失譯人名附東晉錄”。大意是譯者失傳，但歸于東晉時期，也就是說此經的譯出不會晚于東晉時期。在現存漢文佛典中，此經有兩卷本和三卷本之分。但究其內容，實則一簡一繁，并無大異，僅問題推理之比喻多寡不一，譯文亦有雷同。(3)此經有世傳巴利文本。漢譯本內容與巴利文本前三卷大致相似。它之所以引起國內外學界注意，一是因其可與巴利文本對照研究，尤其可對其中的譯名進行考證。二是其中與那先對話的主角——北方大臣國（或“大秦國”）國王　彌蘭與著名的印度—希臘人國王米南德能否勘同，事關重大。若勘同，印度—希臘人皈依佛教則成事實，古典作家普魯塔克關于米南德死后許多城市以安葬他的骨灰為榮的說法可得到間接證明，他的錢幣上的法輪也可解釋為他對佛法的接受。三是其中提到彌蘭王的出身和出生地、都城、他的隨從及其統治。這些信息對于研究印度—希臘人及其王國的歷史，尤其是希臘人和印度人在特定歷史背景下的文化融合和認同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本章的論證即由此展開。(4)

自從1890年巴利文《彌蘭陀問經》的第一個英文譯本（Questions of Milinda）問世到現在，已有多種英文、德文、法文、日文的全譯本或節譯本出版。巴利文的漢譯本也有兩種已問世。(5)多種現代語言的譯本，尤其是兩種主要的巴利文英譯本（里斯·戴維斯譯本和霍納譯本(6)）為我們提供了可資比對的寶貴資料。這兩個譯本的英譯者在前言中都對米南德其人的歷史真實性作了一定的考證，雖有時代局限，但也頗具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