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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演戲

  • 靖難在盛唐
  • 戈云車
  • 3005字
  • 2025-07-26 09:00:00

晉北代州,李篤還不知道長安發生了何等風雨,反而政務纏身、片刻不可得閑。

這事要從早幾日長安關于此番塞外和代北之戰的封賞詔書傳來說起。

王忠嗣遷金吾衛大將軍、加冠軍大將軍,成為國朝一等一的重將。

坐鎮后方、什么事都沒有做的馬季龍,加銀青光祿大夫,轉河南道某上州為刺史。

代北都督田琬接任河東軍節度副使、加云麾將軍。

至于其他軍中將校、地方官吏,更是雨露均沾、幾乎人人皆有封賞,一片喜氣洋洋。

唯獨李篤的河東軍觀軍容使毫無變更。

當然了,這可能是因為戰時方才轉任,朝堂將其默認為戰后嘉獎的一部分,但事情荒唐就荒唐在:

馬季龍去職之后、沒有人接任代州刺史。

聽說政事堂舉薦崖州刺史轉任,目前還在中樞走著程序,這不是個笑話?一切順利新刺史到任怕是也得半年時間?稍拖延一點、一年也不是不可能。

李篤基本確定這是沒有人愿意接手代州的爛攤子,因為戰事的影響,代州不僅耽誤了春耕,涌入了大量代北難民,甚至需要安置不少俘獲的草原牧民。

看似還算平靜的表面之下,所有人都知道蘊藏著巨大的危機,從官場到百姓都在詭異的忙碌著,似乎是想逃避、又不能不視而不見。

于是這口大鍋就穩穩的扣在了李篤頭上,河東軍觀軍容使戰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繼續署理代州政務。

代州城馬氏大宅。

如今被改為代州軍觀軍容使壽縣子李篤的府邸。

之所以要重新建衙,是因為長安傳來了書信、言自家娘子已經北上,原先刺史官廨正堂那一把大火不知帶走了多少冤魂,李篤雖然不在乎、但必然擔憂蓁末接受不了。

反正如今代州自己說一不二,李篤便翻起了戰前的舊賬:

本地馬氏曾經包庇胡人奸細、串聯邪僧明悟,罪大惡極。

不過馬氏前一任家主同樣在刺史官廨的大火中喪生,新家主名曰馬九寶、乃是個極有眼力的角色。

不僅在戰時強力清洗家族中前任家主的親信,此時察覺李篤有所圖謀后,立刻主動獻出了包括城中大宅在內的大筆財產。

終于換來李篤的接納:

“原來是開國公馬三寶后人,北疆得見勛族、當真親切至極。”

此處馬三寶并非明朝的三寶太監、而是本朝人物。

前隋末年,代州人士馬三寶本是柴紹與平陽公主的家仆,本朝鼎革、平陽公主起兵,馬三寶伴平陽公主鞍前馬后、立下不少戰功,貞觀初年得授公爵、領左驍衛大將軍,只因為其是平陽公主屬下、方才少有人知。

今日李篤帶領隨員同馬九寶去接收一些田產,兩人談笑風生,一點也看不出互相之間乃是抄掠與被抄掠家產的關系。

“先祖教誨時刻不敢忘記分毫,此時此刻正該我輩為上官分憂,李子但有所需、在下義不容辭。”

只是任憑馬九寶如何拍馬,李篤今日注定愁眉不展,因為沿途所見,哪怕馬家田地也有大面積的荒蕪景象。

代州的土地能值幾個錢?李篤在意的是田地之上的出產。

二月聞子規、春耕不可遲,如今陽春三月已近尾聲,這該如何是好。

“歉收恐怕難以避免。”

如柳載這類大族子弟、學識既廣且精,對農事也能做出準確的判斷:

“郎君,為今之計,唯有一邊設法搶種補種應季糧蔬、一邊準備賑濟事宜。”

其實不能算作是準備賑濟,因為代州對戰爭難民的賑濟工作已經開始了,但這其中卻有不小的問題:

其一是本朝制度約束,根據本朝律法,地方官府開倉賑濟災民需要上報長安同意。

李篤已經上疏戶部、但遲遲沒有得到回復,從這個角度說代州當下的賑災屬于違法進行。

其二是如今代州境內如災民和戰俘一類外來人口過多,賑濟工作不僅規模極大、且持續時間將會極長。

而代州府庫剛剛支撐過一場大戰,存儲必然不足。

這兩個問題都需要設法解決。

李篤笑了笑,在官道旁尋了一片風景秀美的地方停留,隨行親衛就地取材開始搭建棚擋、修砌灶臺,甚至取出了銅鍋蘸料,儼然是準備野炊。

只是吃什么?

已然是親隨將主之一的馬燧生長在晉北之地,熟悉牛羊相關的知識,便勸李篤不妨買兩頭羊、由其燒烤來吃:

“屬下烹飪手藝精湛,勝出戰場廝殺良多!”

惹得眾人一片歡笑。

這人類間的話題一旦涉及到吃、便會止不住得發散,親隨們陸續加入進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講述起各地美食,什么本地的面、草原的肉,關中的鍋盔河北的驢。

“天上龍肉、地下驢肉,這個我知道。”

美食話題是李篤的強項,每道美食不僅能夠品評口味、還有相應的來歷故事講述,譬如鍋盔相傳是白起率秦兵攻上黨時發明、驢肉則流傳于河北的漕幫之間。

“那是驢嗎?”

“好肥的一頭驢啊!”

說著說著、李篤眼前一亮,只見道路之上有一頭肥碩健驢拉著車駕徐徐前進,這太浪費了啊!這等肥驢就應該是用來吃的,怎么能做拉車這等苦活?

李篤當即讓馬燧牽一匹馬兒去交換,代州如今可不缺馬。

只是沒想到,好言相勸那驢車主人竟不領情,車旁仆從更是口出惡聲,惹得馬燧勃然大怒,一掌將那惡仆拍飛,又揪開車簾、口中忿忿不平:

“我家郎主天潢貴胄、餓得三日三夜沒有飯吃,換你頭驢子又當如何?”

“大戰之后,本地百姓食不果腹、你卻牽著這頭肥驢招搖過市,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且又不是突兀搶奪你這破驢,我家郎主拿上好的草原駿馬交換,這馬兒奔跑起來像飛一樣、能日行八百余里,當真便宜了你這老叟!”

車中主人顯然沒想到遭遇這等匪徒,驚慌之下辯駁連連,甚至質問馬燧既然有馬、為何要吃自己的驢?

年少的人啊當真是多愁善感、捶胸頓足一曲挽歌當即悠揚地吟唱而出:

“這馬兒曾在刀劍之間奔跑,馱著陣亡的兄弟離開戰場、讓英雄的遺體得以安葬。”

曲音婉轉,只是忽然之間戛然而止,變換成悲憤怒吼:

“這馬兒曾在戰場出生入死!你竟言要吃他?呔你不知羞的老叟,若讓某知道你日后虧待了我馬兒兄弟,某定要打上門去要你好看!”

過分了啊,李篤站起身,往身上拍了點土、然后取繃帶吊起受傷左臂,走上前、仿佛很虛弱的叫住馬燧,一臉痛心疾首:

“戰場上的勇士怎么能夠如此不知禮數?我命你好言相商你卻惡語相向!睿智的旅人離家奔波,沒有被崎嶇的道路阻隔、更不應該被大唐的將士傷害。”

“我們在戰場上舍命拼殺,兄弟們血流成河死不旋踵,便是要讓百姓安居樂業、出行無憂。”

粗獷的少年流下了兩行濁淚,匍匐在地向捶胸頓足哭訴:

“兄弟們葬身在胡刀之下,郎主也負傷而還,可是這里狼心狗肺的官員們啊,卻置百姓的生死不顧、日夜鶯歌燕舞,怎么對得起郎主的用心良苦?”

“郎主為百姓籌措糧草日夜不休、屬下也定要讓郎主吃上這頭肥驢寧死不悔!”

說罷、馬燧便沖上前去抱住肥驢徒手撕咬,任憑那驢蹄蹬踹的口吐鮮血也絕不松手。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那驢車的主人終于動容,忙不迭地跳下車駕、連聲呼喊著眾人上前拉開這忠心的勇士:

“換、我換還不行嗎?!”

凄慘的馬燧喜笑顏開,一瘸一拐親手牽來馬匹掛上車轅,臨別之際不忘再次威脅:

“若讓某知道你虧待了我馬兒兄弟,你知道該會如何!”

“不會、絕對不會!”不等野那話音落下,那驢車、哦馬車便起步飛快逃離。

直到那馬蹄車輪掀起的輕煙消失不見,李篤輕嘆口氣,問向一旁馬燧:“當真被驢踢到了?”

“怎么會!”馬燧嘿嘿一笑,從懷中又取出一個血囊:

“從前不想做課業時,糊弄阿耶的小計量。”

李篤啞然失笑,要不怎么說在逃課偷懶這件事上人類的智慧無窮無盡。

而聽著李篤與馬燧的談話,許多隨員才知道這原來是一場刻意安排的好戲,不由追問:

“莫非郎君認識方才那名旅客?”

李篤搖搖頭又點點頭:“算是吧。”

殿中待御史、御史臺三院之中殿院之首,出任本道觀察,甫一離京便引人注目。

不過這位新任觀察使也非同尋常,一路不擺儀仗,輕車簡從比李篤當初履任還低調幾分,儼然是準備微服私訪,若不是走軍中渠道、李篤也難以掌握其準確行蹤。

說是訴苦也好、示威也罷,演過一場大戲的李篤向那新任觀察使離去的方向輕輕拱手。

王維,初次見面、身不由己,當真是萬分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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