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耳城向西、人馬無法通行的峭壁之上，有開鑿的棧道與西陘關東耳城相連，兩座關隘之間可以相互支援、乃是一個整體。

李篤帶著衛隊沿著棧道西去，行至山林深處便命令辛京杲將押送同行的雁門軍官盡數誅除。

雁門都尉大驚失色、憤怒大呼：“我乃五品軍將、你安能殺我？！”

從方才這都尉束手就擒且幫助安撫眾軍來看、其人八成沒有參與什么陰謀詭計，但是可惜了，李篤沒有時間和精力來做鑒別。

且正如這都尉所說，雁門都尉官居正五品下、乃是雁門山防線兩關四口十八隘的真正主將，雁門都尉活著，李篤怎么名正言順指揮全軍？

李篤也不說話，只輕輕頷首示意辛京杲動手，橫刀從背后刺入雁門都尉胸膛、再左右一攪，回蕩在山間的辱罵聲便消失不見。

如法炮制，一排雁門軍官很快被解決干凈，如碎石一樣被一個個推下懸崖、發出聲聲悶響。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喧囂過后、繼續前行，又繞過一座山巒，有耳聰目明的衛士察覺到情況有異：前邊西陘關處有激烈地廝殺聲音，而且混作一團、已然近戰。

李篤命全隊加速前行、卻在心中直呼萬幸！只要還在廝殺、那就仍然有救，就怕戰事停止、棧道出口被毀，那才是萬事皆休。

西陘關，只見數架高大的木梯已經搭上關墻，身披鐵甲的胡人勇士正在登城。

關城底層入口和頂層的射臺都已經失守，但似乎是有唐兵仍在城中抵抗，顯然并不是所有的守軍都參與通敵、曹七所部也的確有些戰力。

胡人顯然對這關城與耳城的防御體系極為清楚，因此一邊與關城中的殘存唐軍糾纏，一邊直接搭木梯登墻、向兩側耳城進攻。

西耳城中守兵力戰不止、向關墻馬道上傾倒了大量火油，火油燃起熊熊大火，雖說暫時抵擋住了敵軍攻勢、卻也完全無法支援中間關城。

至于東耳城，原本曹七在此組織抵抗、甚至還嘗試反擊，但隨著曹七陣前受傷、守兵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有人拋下兵器、脫掉甲胄轉身欲逃，甚至還嫌棄棧道上迎面趕來的李篤等阻礙了其逃命速度，竟伸手四處推搡。

李篤身后的辛京杲手起刀落、噗嗤一聲將這人斬首，掉落的頭顱咕嚕嚕掉至地面、滾至下坡的馬道，然后一路向下彈跳著直到啪嗒一聲碎裂。

“后退者都斬了！”殺戒一開，收都收不住，李篤索性也不去分辨哪個是曹七麾下、哪個是原本守軍，下令直接斬殺潰兵，清理出向中間關城反擊的道路。

重甲衛隊動手、立刻穩定住了東耳城中的局勢。

戰鼓重新擂響，重錘落下聲勢震天，李篤片刻不停，在射臺上組織起一個簡單的進攻陣型、便踏著鼓點沿馬道殺下。

登城的胡人也發現了此處的變故，連忙組織起力量迎面殺來，相似的陣型、相似的戰法、相似的悍勇無畏，馬道瞬間成為絞肉場。

終究是李篤一側自耳城出擊，居高臨下、又可以拋擲礌石沖擊下方陣型，在又一輪幾乎是面對面的破甲重箭對射后，胡人的陣型中沒有人前進補位、出現了致命破綻。

最前排的刀盾手立刻簇擁著呈鋒矢狀擠進敵人缺口，長槍和步槊從兩翼的空隙中向前突刺不停。

如此一擊得手，形勢頃刻間由僵持變為摧枯拉朽，直到胡人在馬道末尾處重新組織起攔截。

這一次，胡人似乎打通了關城內部登城的通道，源源不斷地涌上射臺。

耳城之上、傳來一聲大喊，李篤還沒有在腦子中翻譯過來，不遠處辛京杲已經一聲咒罵，一躍而起將李篤撲在身下、然后用盾牌護住身體。

三支巨箭裹挾著狂風呼嘯著砸中關城射臺，那巨箭們以極小的角度落地、然后又重新彈起，將一片胡人攔腰掃落關城。

是后隊的士兵們，他們魯莽的扭轉了重型牛弩的方向，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戰果。

耳城上歡欣鼓舞、立刻有第二架牛弩轉向，西耳城明顯也受到了啟發，很快、一發石彈劃著弧線從西耳城飛起，然后錯過了關城、在東側關墻向外二三丈的地方轟然落地，砸毀了一片山巖野樹。

當那石彈掠過關城時，兩軍對壘的戰場甚至都出現了一次小小的停頓。

李篤連忙讓人傳令東耳城用牛弩射擊敵軍攀墻的木梯，至于石砲、這玩意兒準頭太差了，只適合轟擊關外集結的敵人大隊。

“吹號揮旗讓西耳城停止發砲！”

方才辛京杲撲過來時、李篤的嘴角被磕破了，說話時會撕扯的疼、讓人愈發的惱火。

雙方士兵們心有余悸地絞殺在一起，仿佛擔心著隨時可能從天而降的天罰巨石、廝殺的動作都有些僵硬。

登城胡人的隊形遭到了牛弩的破壞、使得互相之間無法有效的掩護和配合，后續部隊又遭到了兩翼牛弩和石砲的轟擊、增援變得緩慢。

李篤部下們將弓箭手混雜在幾名長短兵之間、組成許多個小隊，每當刀盾或長兵手牽制住某個敵人時、弓箭手就能在極短距離向敵人的嘴巴或眼睛射出重箭。

聽聞這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們狩獵猛虎等野獸時常用的做法，如此反復，李篤所部終于將射臺重新奪回。

當弓箭手可以從射臺上封鎖關前道路、兩架木梯接連被牛弩擊毀之后，西陘關上的戰事終于要結束了。

李篤強忍著渾身的酸痛，命人清理關城中的殘余敵人，同時撲滅西側馬道上的大火。

關墻如果遭到大火長時間的燃燒、在冷卻之后會變得十分脆弱，如果敵人出動撞車一類的裝備，有可能造成墻體坍塌。

只可惜參與通敵的守兵或死或逃，讓李篤無法痛下殺手。

因為他們的惡行，這場在關墻上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使得李篤手中最精銳的甲士傷亡慘重。

放眼望去完好無損者不過半數，余下大約一半輕傷、一半陣亡或重傷難救，這些部下是李篤準備在接下來戰事中左右策應的關鍵，誰曾想一戰便報銷了超過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