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雨抬頭看到一張戴著半包金絲眼鏡的帥臉,心臟像在夢中突然踩空時那樣,漏了一拍。
男人彎腰盯著她發怔的臉,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得不到回應,索性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句純正的陜西話從他口中滑出:“得四把娃絆美咧?”
原本偶像劇般唯美相遇的氛圍瞬間被黃土高坡的氣息覆蓋。被美貌蠱惑的李曉雨,生平第一次想給人灌啞藥。
她忍痛掙扎著起身,對方立刻上前攙扶,淡淡的藥草香混著體溫裹了過來。兩人呼吸太近,她紅著耳根刻意后退兩步,才看清對方全貌。
黑色的三七分碎蓋下頂著一張棱角分明的超現代臉,奶白色新中式襯衫搭配黑色闊腿褲,白色帆布袋斜挎在肩頭,腳下卻蹬著雙爺爺輩才會穿的黑布鞋。
“我扶你過去坐一下吧”他指了指她身后的樓梯,又指了指她的膝蓋。李曉雨這才注意到自己牛仔褲的膝蓋處開了條口子,藍色周圍被血浸染成了墨色。她微微皺眉,記得早上出門時自己穿的是黑色牛仔褲,怎么變成藍的了。
這一摔震的不輕,連腦子都給震懵了。
李曉雨剛坐下,那人就蹲在她膝蓋前,沒給她時間反應便上手將牛仔褲的裂口處撕開。
“哎!你干嘛?”
“我弄疼你了嗎?”他眼神里透出的擔憂和心疼,遠遠超過了一個陌生人該有的關心程度。李曉雨愣住,“啊?沒、沒有。”
他從帆布包里掏出一瓶農夫山泉:“傷口最好先沖洗一下。“得到默許后,冰涼的水流從傷口上方澆下,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卻見他忽然俯身,嘴唇輕輕貼在傷口上方吹氣。
李曉雨觸電般從臺階上彈起來,撞翻了他手里剩的半瓶水,“我、我真沒事!謝謝!“
她紅著臉轉身扒著一旁的扶手,一瘸一拐地朝樓梯上走去。
他撿起地上的空瓶子塞回包里,一步三個臺階,很快就追上了她,“你這樣跑傷口會裂開的。我送你去醫院吧。”說著他便作勢要抱她。
李曉雨掄起拳頭往他頭上一頓亂捶,趁他避讓時忍痛狂奔。“變態吧!”她腳下生風,邊跑邊回頭,一刻也不敢耽擱。就連上自動扶梯時,都沒敢停下。
眼看出口就在前方,李曉雨加快腳步,腳下大地卻猛地一震,她整個身子不可控地向后倒去,一只戴金鐲的大手從她背后伸出,環腰一抱,將她雞仔似的提溜到了出站口外的廣場空地上。
又是他!
他好像一直在幫她,不像是壞人。
那人放下她后順勢將人拉進懷里,另一只手護在她腦后。巨大的心跳聲在她耳邊回蕩,藥草香再次襲來,莫名的安全感讓她忘了反抗。
出站口零零散散有人沖出來,周邊店鋪里的顧客和員工也都跑了出來。廣場上人越聚越多。大家邊跟身邊的陌生人打探信息,邊四下觀望,等待下一次震動的發生。
“得是地震了?”穿著花襯衫的大媽一臉擔憂道
“應該不是。我這手機上都沒顯示。”穿條紋Polo衫的大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點開天氣預報軟件不斷刷新著。
人群里反復回蕩著各種語氣的“咋回事嘛?”等了一會兒,見無事發生,也沒有地震新聞通報,眾人才安心散去。
李曉雨從驚慌中冷靜下來,抬眼看著對方突出的喉結,在心里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推開對方要走,手腕卻被強力拉住,“我送你回家吧。”
她死命抽出手朝那人搖了搖,嘴里連連說著:“不用不用不用……”邊說邊跑向前方不遠處的回民街入口。她邊跑邊回頭,見男人還是不死心地跟在后面,便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指著他警告道:“你要再跟,我可報警了!”
那人終于停在原地,離她越來越遠。不知怎的,明明已經遠的看不清臉了,李曉雨卻好像能清晰看到他此刻眼底涌出的悲傷。
待她一口氣跑到街尾,反復確認男人沒跟上來,才松了口氣。她雙手扶著膝蓋上方,彎腰大口喘息著,腦海中卻不斷浮現出那張悲傷的臉。她將腦袋搖成撥浪鼓,想要將那張臉從意識中甩出去。
等她直起身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高家大院門口。她怕再遇見那個男的,又不想回去面對媽媽,索性抬腳進院,去看一場皮影戲再回家。
高家大院是清代榜眼高岳崧的故居,在他之后高家七代為官,家風清正。院子是關中傳統磚木結構的四合院,呈“回”字形布局,三院四進式設計。院內不僅設有客房、廳房、廂房、書房等傳統居室,還巧妙地融入了花園、祠堂、私塾和戲樓等建筑元素。
解放后,高家后人紛紛出國,這座院子沒多久就收歸國有,成了西安特色鮮明的一處古宅景點。
從掛著“榜眼及第”的紅底金字招牌下進入大門,就是售票口。門票和戲票是分開的,也可以直接購買通票。戲票包括皮影、老腔和木偶,可惜現在木偶戲已經沒有了。
李曉雨只買了張皮影戲票,進去后迎面就是一面雕花石墻,左拐正前方就到了戲廳入口處。門口已經排起了隊。幸好今天是周內,人不是很多。
眼下天已經麻麻黑了,院子里房檐下一排排大紅燈籠全都亮著,每個燈籠上豎向寫著黑色的“高府”二字。整個古色古香的宅子透著一股中式恐怖的肅穆感。
李曉雨跟著隊伍緩慢向前挪動幾步,上了兩級臺階,無聊地看著手里的票根。突然有人從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倒吸一口涼氣,捏著票根的手緊了緊。
她沒想到這人會如此陰魂不散!
那人又拍了一下。她鼓足勇氣,閉著眼轉身一巴掌狠扇出去。因為站的高,剛好抽到對方臉上。
“啪!”異常響亮的一記耳光,引得周圍候場的人紛紛伸著脖子朝這邊看。
李曉雨睜眼看到對方的穿著后才發現打錯人了,連忙低聲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是故……”等對方捂著臉的手拿開,她雙眼微瞇,將嘴里的歉意生生吞了下去。
眼前站著的是公司跟她同組的編劇張林飛。
他呀!那打就打了吧。這一巴掌是他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