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呼出口氣，他沒有立刻去找少年。

在這個時候，少年還是安全的。

他蹲在炎烈的尸體旁，手指在染血的錦袍上擦了擦，才開始翻找房間。

鑲寶石的匕首、繡金線的荷包，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被他隨手扔開。

直到在神龕暗格里摸到個冰涼的玉瓶——拔開塞子聞到藥香時，他眼睛一亮。

墻角檀木箱里堆滿金魂幣，姜明只抓了兩把塞進懷里。

這些錢幣邊緣還沾著暗紅色污漬，不知是多少祭品的血浸染的。當他掀開獸皮地毯時，發現下面竟有個暗格，里面靜靜躺著三枚赤紅色晶體，觸手溫熱——這絕對是意外之喜。

老祭祀的尸體突然抽搐了一下。

沒人注意到他鎖骨處的火豹紋身正在發燙，細如發絲的血線從傷口處逆流回血管。

當姜明的腳步聲遠去后，那具“尸體”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動了動，渾濁的眼球里重新聚起一點幽光。

熾焰雕像在祭壇上微微震動，一縷肉眼難見的紅光跨越空間，像輸液管般連接著老祭祀的眉心。

他的心臟開始以每分鐘二十次的頻率微弱跳動，脖子上的傷口處，血肉正以緩慢到可怕的速度蠕動愈合。

“差點犯了大錯。”

姜明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老祭祀還來不及閉眼，就看到那個惡魔般的男人蹲在自己面前，拳頭在視野中急速放大。

“砰！”

頭骨碎裂的聲音像熟透的西瓜落地。姜明這一拳用上了十成魂力，老祭祀的頭顱直接轉了三百六十度，斷裂的頸椎骨刺破皮膚，白森森地露在外面。

“這個世界可是有神在的，我記得有兩個輔助魂師聯合起來救了一個神。保不齊那位熾焰大人有什么手段。”

“不過，這下應該穩了。”

做完后，姜明再度奔了出去。

他的背后，老祭祀眼底浮現瘋狂和不甘，然后緩緩消散。

……

暖房里的黑暗濃得像是凝固的墨。

少年跪坐在熾焰豹雕像前，雪白的衣擺鋪展在青石地面上，像一片將化的雪。九條石雕的尾巴在他頭頂交錯，仿佛隨時會活過來將他撕碎。

而在雕像的下面，放著一個托盤，上面有著古樸的花紋。

中間放著一顆石珠。

少年閉著眼睛，心里沉沉的。

明天，第一縷陽光落在熾焰豹的雕像，他將會當做開啟祭祀的祭品，現在被安靜擺放在雕像一側的青銅刀，將會刺破他的心臟。

他在離開的時把自己養的黑狗放走，然后和唯一能夠稱得上是朋友的人道別，最后自己換上了這一身白云一樣的衣服。

除了沒有聽到妹妹痊愈的消息，他沒有其他的遺憾了。

門外傳來守衛換崗的腳步聲，八個人的呼吸聲像無形的鎖鏈捆縛著他。少年閉上眼睛，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兩道陰影。

錚錚錚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第一聲爆響時，少年以為是祭祀提前開始了。直到木屑飛濺到他臉上，他才看清那個從裂縫中伸進來的拳頭——指節處還帶著未干的血跡。

“砰！砰！”

三拳過后，整扇門轟然倒塌。

月光像銀色的洪水般涌進來，沖散了暖房里的黑暗。姜明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腳下躺著七橫八豎的守衛。最后一個魂師跌跌撞撞退到少年身邊，匕首抵住他喉嚨：

“讓開！否則我——”

少年突然動了。

他抓起沉重的檀木食盤，用全身力氣砸向魂師后腦。這一下砸得極狠，食盤邊緣的金飾都變形了。魂師悶哼一聲，匕首在少年脖子上劃出淺淺的血線，整個人卻已軟倒下去。

姜明迅速上去補刀，一拳解決掉魂師。

下一秒，少女的手腕就被姜明牢牢握住。

“走！”

這個字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少年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他死死抓著姜明的衣袖，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

兩人沖出門外時，熾焰豹雕像的眼睛突然亮起紅光，但很快又熄滅——老祭祀最后的聯系斷了。

姜明原本打算和少年會合之后，就趁著現在外面還沒有太多人發現這里異變的時候快些離開，轉身的時候，視角余光看到了盤子里那一顆石珠，想到夢中畫卷第三行字，腳步停下。

他讓少年稍微等他一下，然后快步跑到雕像下，一把將那珠子抓起來。

然后和少年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們沒有從正面出去，而是直接從后面翻了高墻，落下來的時候，是一大片雜草叢。

高墻下的雜草叢里，少年望著沖天火光怔愣出神。

“之后解釋，現在走。”姜明語氣急促，卻在觸及少年的目光時頓了頓，又補了句：“信我。”

少年重重點頭，然后壓低聲音道：“從這里走，這里有小路，能夠更快些。”

少年緊張兮兮的模樣讓他想起自己狗狗祟祟點火的樣子，很像啊。

姜明忍不住拍了拍他單薄的肩膀，笑道：“很上道啊，兄弟。”

這個稱呼讓少年瞳孔微微擴大。在火豹宗，他從來只是“祭品”或“那個廢物”。

雖然沒有完全明白姜明的意思，少年還是試探著回答：“謝……謝謝？”

……

炎九已經和武魂殿使者交接完畢。

用劣等的魂骨換取資源已經是宗門內默認的事情了。

雖然這次換取的資源少了兩成，但誰讓他們的魂骨也是劣等呢？

星羅這邊的情況還好，天斗那邊的宗門據說不僅要受到藍電宗的擠兌，還要受到武魂殿的打壓。

看著他的身后隊伍運輸的資源，他長舒一口氣。

“快到宗門了。你們……”炎九轉身安撫眾人，聲音卻突然卡在喉嚨里。

他的視野中突然注意到了一簇突然的亮光，炎九身子微僵，隨后急速奔出了數十米，立在了高處，視野陡然開闊起來，炎九無意識瞪大眼睛，然后面色鐵青。

宗門方向的天空已被染成血色。

炎九的武魂視力能清晰看到主殿的飛檐在火中坍塌，那根掛著歷代宗主骨鈴的旗桿像火炬般熊熊燃燒。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