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姜明滿臉呆滯茫然，朱蘭瞳皺了皺眉，道：

“你竟不知道這件事？”

她沒有多問下去。

幽藍色貓咪再次從朱蘭瞳袖口躍出，姜明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那貓兒通體如水晶般剔透，唯有雙眼泛著的光澤。它張口吐出的瓷瓶不過拇指大小，卻在月光下流轉著星辰般的微光。

“這是我們家族的修煉用的藥物。”

“雖然藥性比不上白……你們的丹藥，但是這種最基礎的藥物多少有用，可以暫且緩解你身體的不適之感。雖然不多，但是至少可以支撐你回到星羅的邊城。”

“張嘴。”朱蘭瞳突然俯身，這個動作讓她的發絲垂落在姜明肩頭，帶著淡淡的蘭草香。姜明還未反應過來，喉間已滑入一粒丹藥。想象中的苦澀并未出現，反而有股清甜在舌尖綻開，像是含著口山澗清泉。

“我助你化開丹藥。”

朱蘭瞳的手掌貼上他后背時，姜明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那掌心傳來的溫度異常舒適，引導著體內亂竄的魂力逐漸歸攏。他閉眼內視，驚訝地發現原本枯竭的經脈正被溫和的魂力浸潤，如同久旱逢甘霖。

五分鐘后，姜明睜開眼，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

遠處夜鳥振翅的聲響、樹葉摩擦的沙沙聲，甚至自己血液流淌的脈動都清晰可聞。他握了握拳，指節爆出清脆的響聲——這哪是“緩解不適”，分明是脫胎換骨。

“這還叫基礎丹藥？”姜明苦笑著搖頭。瓷瓶里剩下的三粒丹藥突然變得沉甸甸的，隨即將其收入懷中最貼身的暗袋。

姜明站起身，朝著朱蘭瞳抱拳道：“多謝。”

朱蘭瞳點了點頭，嗓音柔和道：

“謝歸謝，楊二郎我一定要帶走的。”

“你的身手只是在尋常魂師中尚且可以，但在魂師界你還差的遠，我不認為少年跟著你能夠過得很好。”

“你我立場相同，此事你當不會有什么異議。”

聲音柔和沉靜，語言卻如同刀鋒，干脆利落。

姜明看著少年發紅的眼眶，已猜到他的為難，突然咧嘴笑了：“臭小子，你這什么表情？”他用力揉了揉少年的腦袋，“跟著這位姐姐吃香喝辣不好嗎？”

他看向朱蘭瞳，道：“我承認你比我強——修為、見識、資源，方方面面。少年跟著你，確實比跟我這亡命徒強百倍。”

“但是，少年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所以，對他好些，要是他出了事的話……”

姜明突然上前半步，周身魂力激蕩，道：“天涯海角，我都會殺了你。”

朱蘭瞳靜靜看著那道停在鼻尖三寸處的掌風，點點頭，算是應下了這個不算威脅的威脅。

姜明轉頭看向少年，道：“對了，離別前還不知道你的武魂是什么？不會真是藍銀草吧？”

少年搖搖頭道：“不是的。我的父母武魂都是鐮刀和鋤頭。我的武魂變異了，是一把殘存的菜刀。”

“殘缺的菜刀？”

“是的。”少年召喚出武魂。

姜明死死盯著少年掌心浮現的武魂，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那柄通體泛著青光的“菜刀”，刀身中央高聳如劍脊，兩側刃口斜展如飛鳥張開的雙翼。

“我嘞個三尖兩刃！這是菜刀？！”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的，我的武魂是這個殘缺的菜刀，所以經常被人叫廢武魂。”

姜明定了定神，咽下口水，道：“你有沒有其他的名字？”

少年搖頭道：“沒有，我就叫楊二郎。”

“楊，二郎？”姜明重復這個名字時，后槽牙咬得生疼。他強壓下腦海中翻涌的記憶碎片，故作輕松道：“沒想過改個威風點的名字？比如？”話音戛然而止，那個呼之欲出的名諱卡在喉嚨里。

少年困惑地搖頭，武魂隨之消散。姜明盯著空蕩蕩的掌心，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少年強大起來，那會是怎樣的光景？

姜明定了定神，眼下也不是聊天的境況，朱蘭瞳還在旁邊。

姜明伸手在懷里掏了掏，口中道：“既然是兄弟離別，那么我自然應該準備一件禮物，作為告別禮物。”

他伸出手，手掌展開，放在少年的面前。

在他掌心放著一顆圓潤的石珠。

是他最后從火豹宗順走的東西，也是戴沐玄能夠入夢的媒介。

少年認出來這個是火豹宗祭祀的東西，呆了呆，抬起頭看著姜明，姜明微笑看著他，眨了眨眼，溫聲道：

“收下吧，算是告別。”

“算是對你那些食物和傷藥，一點微不足道的報答。”

“謝謝你了啊，二郎。”

姜明的余光注意著朱蘭瞳的表情，朱蘭瞳顯然是認得這個東西，但并沒有特別在意。

嘿嘿，我交的兄弟你說帶走就帶走？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大不了夢中關注著少年的安全。

他可不會輕而易舉地徹底相信別人，此刻只是形勢比人強，他不得不退一步。

少年有些手足無措，朱蘭瞳平淡道：

“魂獸體內形成的石珠，也是稀罕之物。既然是告別之禮，那便收著無妨。”

少年伸出手，接過石珠，牢牢攥緊。

姜明看著少年接過，笑道：“那么，是時候說再見了。”

朱蘭瞳給姜明指點了離開森林的道路和方向，另外給了一張通行的令牌，魂環亮起，那種淡藍色的流光再度出現，在姜明周身環繞一圈后消散。

朱蘭瞳放下手，聲音柔和：“我已為你遮掩了氣機。魂獸發現你的概率會大大降低。”

少年的臉上寫滿不舍。

姜明稍微松了口氣，看著少年，想起了木葉村那位愿意為弟弟做出一切的兄長。

食指和中指并攏，輕輕一戳少年的額頭。

“原諒我吧，少年，這是最后一次了！”

少年用手捂住額頭，口中輕呼一聲，帶著不解看著姜明。

姜明帶著微笑，看著少年。

慢慢后退。

然后轉過頭，離去。

當少年看向他的時候，只是看到姜明的背影。

他背對著他們擺了擺手，開口道：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記得夢到我啊二郎！到時給你取一個響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