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亂城,風雪漫天。江晝拖著傷體,穿過滿是冰泥的街巷,眼神清冷,步伐卻堅決。他臉上抹著泥灰,身披襤褸乞衣,徹底掩去往昔書生氣息。四周人影憧憧,軍閥哨兵、江湖混混、饑民流賊、外地腳夫混雜其間,誰也不看誰,誰也不信誰。
江晝將血玉殘片藏于破鞋內,暗自摸清北城地形。他明白:三日潛伏,追兵多半以為自己已死;但要找回林白、孫謠和許學者,絕不能只靠運氣。
白天,他混在茶棚、米鋪、雜耍攤旁,側耳偷聽江湖風聲。茶客議論:“聽說蛇骨落了北鄉,哪家有本事的人敢收?”也有混混咬牙切齒:“江晝那小子是替死鬼,真正的寶貝早送出城了。”
夜里,江晝偷偷潛入軍營邊的小酒肆,偽作店伙計給一桌北方鏢師斟酒。只聽領頭者悄聲道:“軍閥大帥下了死令,查蛇骨就地格殺,洋人懸賞翻了十倍。白三爺的‘替死鬼’還活著,今晚在城北魚行有暗號傳遞。”
江晝心頭微動,暗記魚行。夜深后,他悄然潛入魚行,卻只見一具吊死在橫梁上的無名男子,腳下地板用魚血歪歪斜斜寫著:“蛇骨向北,三途皆殺。”
江晝眉頭緊鎖,知道又是一場陷阱。他轉身欲退,忽聽樓上傳來一聲熟悉的低啞咳嗽。他急忙躥上樓,推開柴房,一道瘦小身影伏在角落——竟是朱叔!
“少爺!”朱叔滿臉血污,雙眼卻分外明亮。“我沒死!林白托人傳話給我,讓我守在魚行,若你安然歸來,就一同去接應他們。”
江晝強忍激動:“他們在何處?”
朱叔喘息道:“城外南河口,老楊莊。那里有林白的舊友藏身地,但也滿是軍閥和江湖人盯著。他們已分頭轉移,你務必小心。白三爺還托我傳話:‘北方陰謀比你想的大千萬倍。’”
江晝低聲道:“朱叔,你受傷了,今晚隨我先藏一夜,明天再出發。”
朱叔搖頭:“我這把老骨頭不礙事,少爺你得撐住,江家、卸嶺、林家都只剩你們一線。”
夜色濃重,江晝背著朱叔悄然離開魚行,避過數撥巡夜軍士和疑心賊子,在破廟里憋了一夜。次日晨曦微亮,二人趁亂溜出北門,順著老楊莊的土路疾走。
……
另一邊,林白、孫謠、許學者帶著蛇骨一路向北,天寒地凍,困頓不堪。孫謠夜里咳血,許學者為她熬藥,林白則輪流守夜。他們混在災民隊伍中,小心翼翼躲避盤查。
一日清晨,隊伍行到一座被燒毀的關帝廟外,前路斷絕。忽有一伙面生江湖人逼近,為首女子眼神機警,手持鐵鞭,低聲道:“你們三個,別裝了。林白,你還認得我嗎?”
林白愣住:“蘇青?你怎么——”
鐵鞭女子蘇青,是林白昔年失散的表妹,曾為江湖信鴿暗探。蘇青壓低嗓門:“三哥,亂世已變。外頭有幾路人全盯著你們,蛇骨風聲早已傳遍。”
許學者警惕地握緊包裹,孫謠臉色蒼白,卻強作鎮定:“你帶了多少人?是來救我們的,還是要奪蛇骨?”
蘇青苦笑:“救你們?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我的線人已被殺半數,只能帶你們去后山密林,那里還有幾位肯幫忙的舊友。但你們要信我,一路上只能靠彼此。”
林白猶豫片刻,點頭同意。三人隨蘇青鉆入后山密林,幾番險象環生,終于在一間草棚中避開追兵。
夜里,林白向蘇青低聲問:“你可知江晝安危?”
蘇青凝重搖頭:“北城殺得太狠,三哥,你們要做好最壞準備。蛇骨不只是江湖恩怨,還有軍閥、洋商、甚至滿清余孽與邪教卷入。你們若要活,就必須信不過任何人——包括我。”
林白默然,孫謠側目冷笑:“我們連自己都不信了,這路還有什么意思?”
許學者長嘆:“守住良心,才不枉九死一生。”
……
次日清晨,林白一行剛欲出林,蘇青耳語:“小心,有人跟著。”
果然,前路伏出一隊黑衣殺手。林白挺身擋在前面,孫謠雙槍齊舉,許學者死死護住蛇骨包裹。危急之際,蘇青揮鞭擊傷兩人,低喝:“走南山小路!我斷后!”
三人趁亂沖出密林,沿山路跌跌撞撞狂奔。回望間,只見蘇青被三名殺手團團圍住,寒光翻飛,鮮血濺在雪地。
孫謠失聲叫喊,林白拉住她:“活著出去,才能報恩。”
……
江晝與朱叔抵達老楊莊,發現莊頭已是一片廢墟。江晝正欲查探,忽見遠處林白、孫謠、許學者滿身血污奔來。
三人于亂世雪原中再度重逢,目光里有淚有血有無法言說的劫后余生。
但他們身后,殺手、軍閥、江湖黑影正如影隨形,真正的生死困局,才剛剛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