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江晝、孫謠、林白在密室休整片刻后,天剛蒙蒙亮便悄悄離開老宅。江南的清晨微冷,露水打濕衣襟,卻讓逃亡的神經無比清醒。三人換上路邊攤販的粗布衣裳,分頭從后巷鉆出,順著小路繞進鎮上。
朱叔在街口早等候,遞上一沓假身份文書與路引,壓低聲音:“少爺,三位,這趟上上海,路上千萬小心。大帥和黑市都有線人堵路,記得走水路,別從大路進。”
江晝鄭重點頭,握緊朱叔的手:“多保重,若有來生,我還叫你一聲叔。”
朱叔老淚縱橫,顫聲道:“少爺……活著回來,別再回這鬼地方了。”
分別在即,情意深重。江晝強忍心酸,帶著孫謠、林白快步朝碼頭方向奔去。
水路初夏霧氣彌漫,江船沿蘆葦蕩緩緩而行。孫謠半躺在艙里,嘴里含著草根,側頭望著水面上偶爾躍起的魚兒,若有所思:“你們說,這世道還有沒有安生的地方?咱們真能混進上海?”
林白把玩著手里的懷表,淡然一笑:“江湖最亂的地方,才有活路。咱們沒后臺,只能賭命。到了上海,身份干凈,一切從頭再來。”
江晝默默看著遠處晨霧中漸現的江面和岸邊樓房,心頭卻一刻未松。他知道,這趟旅程不是為了逃命,而是為了解開江家、孫家、林家三門血脈背后尚未揭曉的宿命。
船至半途,忽有兩只快艇沿江迎面駛來。江晝一眼認出船上有黑市打手、軍閥士兵混雜。他低聲示意孫謠、林白:“別動,準備跳水。”
快艇逼近時,幾名打手高聲呵斥:“前面的小船,停下受查!再動槍斃!”
孫謠瞇起眼,暗中扣緊腰間手槍,低聲囑咐:“我掩護,江晝、林白先走。”
還未等對方靠近,江晝已迅速解下外衣,裹好隨身信物,身形一矮便躍入水中。林白緊隨其后,濺起一片水花。孫謠扯響繩索,將小船推翻,翻身入水,三人借著蘆葦和水流的掩護,悄然消失在江面霧氣中。
快艇上的打手大怒,亂槍掃射水面,但哪里還能覓得三人的影子。
三人浮出水面,悄然繞行至下游蘆葦深處。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帶來一股冷意。江晝喘息片刻,拍拍孫謠的肩,“沒事吧?”
孫謠抹去額角血跡,咧嘴一笑:“子彈都追不上我,你們還怕什么?”
林白將手里的懷表遞給江晝,神色鄭重:“留著吧,遇到事能擋一陣晦氣。”
江晝收好懷表,三人順著河道一路北上,終于在夜色將臨時,遠遠望見上海的外灘燈火。高樓大廈、十里洋場、車水馬龍,外來的新世界和他們這些命懸一線的亡命之徒只隔一江春水。
夜晚,他們在虹口租界的一家老舊客棧安頓下來。孫謠和林白換上利落的短打服,江晝則換成裁縫鋪新做的長衫。每個人的身份、過去和氣息,都要徹底洗去,融入上海這座巨獸的胃里。
“明天開始,我叫江洛。林白,你換個名字吧。”江晝輕聲說。
林白微微一笑,“叫林子虛,正好。”
孫謠翻了個白眼:“我隨便,反正我的命已經不是我的。”
江晝鄭重道:“咱們三人,不論叫什么,命是一起撿回來的。別信這座城有幾分溫情,但我們得彼此信。”
孫謠點頭,林白舉杯一笑。三人沉默良久,都將江湖的刀光血影、古墓的絕望和新生的希望埋在這一夜的風聲燈火中。
但就在深夜客棧外,一個黑影悄然掠過,悄然在門上貼下三張紙條:
江家逆子、卸嶺余孽、林門叛裔,現已到上海。賞銀千兩,生死不論。
風雨欲來,上海灘的腥風血雨,才剛剛拉開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