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靈臺的木門被撞得哐當作響。

楚云長老的手掌按在門閂上，指節發白。

他回頭掃過縮在墻角的蘇昭和林瑤，沉聲道：“跟我走。后山有處避風暴的巖穴，比這兒穩當。”

林瑤抓著蘇昭的袖子站起來，腿還在打顫。

蘇昭摸了摸懷里的玉玨，這次不是灼痛，是發燙，像有團火在皮膚下滾。

靈鳥從她發間撲棱著飛起，金羽掃過她臉頰，停在她肩頭——這是靈鳥第一次主動示警以外的動作。

山風卷著碎石砸過來。

一行人貓著腰往巖穴跑，蘇昭聽見頭頂傳來尖嘯，像利刃劃開布帛。

她抬頭的瞬間，看見烏云里翻出半截蛇尾，鱗片泛著青黑，沾著血珠。

“快！”楚云吼了一嗓子。

巖穴的洞口就在五步外，他反手推了蘇昭和林瑤進去，自己最后一個貓腰鉆進來。

巖穴里點著松油火把，火光映得洞壁一片橙紅。

林瑤剛蹲下就抱住膝蓋發抖：“那、那蛇一樣的東西，是不是剛才追我們的？”

蘇昭沒說話。

她盯著肩頭的靈鳥——金羽此刻豎得像把小扇子，正對著洞外方向。

懷里的玉玨燙得她皺眉，她掀開衣襟，看見那枚羊脂玉玨上浮起淡金色紋路，像鳳凰的尾羽。

“長老。”她突然開口，“這場風暴不對勁。”

楚云正在檢查巖穴的支撐木柱，聞言頓了頓：“怎么說？”

“玉玨在發燙?！碧K昭摸了摸玉玨，“之前在秘境里，裴將軍說過，凡是跟鳳凰血脈有關的異動，這東西都會有反應。”

林瑤猛地抬頭：“鳳凰？你是說……預言里的鳳出則天下定？”

洞外的風突然拔高，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蘇昭感覺后頸發毛——那股被盯著的感覺又來了，像有雙眼睛透過巖穴的縫隙，正牢牢鎖著她。

“我要出去?！彼酒饋?。

“你瘋了？”林瑤撲過來拽她手腕，“外面那東西剛才差點撞開測靈臺的門！”

蘇昭掰開她的手：“它沖我來的?！彼噶酥讣珙^的靈鳥，“靈鳥沒怕，玉玨在指路?！彼破鹨滦?，露出腕間淡金色的血管——那是天鳳命體覺醒時出現的，此刻正隨著心跳一下下發亮，“我能感覺到，風暴中心有東西在喊我。”

楚云突然按住她肩膀。

蘇昭抬頭，看見長老的目光沉得像潭水：“你確定？”

“確定?！?

楚云松開手，從腰間解下枚青銅令牌遞過去：“帶著這個。遇到危險捏碎，我立刻帶人來?！?

林瑤急得快哭了：“昭昭！”

蘇昭沖她笑了下：“等我回來?！?

巖穴外的風刮得人睜不開眼。

蘇昭彎腰護著肩頭的靈鳥，順著玉玨發燙的方向跑。

金羽在風中展開，形成個半圓光罩，替她擋下大部分碎石。

跑過第三棵被吹斷的松樹時，她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回頭。

是個穿青灰色道袍的男子，眉目冷硬，腰間懸著柄未出鞘的劍。

他見蘇昭回頭，只微微頷首，繼續往風暴中心走。

“你也是去風暴中心的？”蘇昭喊。

男子腳步頓了頓，簡短道：“莫言?！?

蘇昭反應過來這是自報姓名，加快腳步跟上：“蘇昭。”

兩人再沒說話，只悶頭往風暴最烈處跑。

越往里走，玉玨越燙，蘇昭甚至能聽見細微的鳳鳴——不是靈鳥的，是從前方傳來的，像幼鳥的嗚咽。

“到了。”莫言突然停步。

蘇昭抬頭。

風暴眼中心，懸浮著團血霧。

血霧里纏著根黑鐵鏈，鏈上拴著只巴掌大的鳥。

它渾身浴血，尾羽斷了大半，卻還在掙扎著往蘇昭的方向撲，每撲一次，鐵鏈就勒進它脖子里，滲出血珠。

“是鳳凰幼崽！”蘇昭瞳孔驟縮。

她認出那鳥的輪廓——圓眼，短喙，雖然狼狽，卻能看出與靈鳥相似的金羽紋路。

莫言的劍“嗡”地出鞘：“我斷鏈。你救人?！?

蘇昭沒說話，直接沖了過去。

血霧里的腥氣嗆得她咳嗽，靈鳥卻興奮地撲棱著飛進血霧，金羽掃過之處，血霧像被火烤的雪，簌簌消散。

“啾——”

幼鳥發出一聲細弱的啼鳴。

蘇昭看見它腿上的鎖鏈刻著咒文，每道咒文都泛著幽藍的光。

她剛要碰鎖鏈，手腕突然被莫言拽住。

“別碰?！彼硪恢皇值膭χ赶蜴i鏈，“這是鎖魂鏈，沾血就噬主。”

話音未落，幼鳥突然劇烈掙扎，鎖鏈上的咒文大亮。

蘇昭感覺心口一痛，低頭看見自己胸前的玉玨正發出強光，與鎖鏈上的幽藍形成對抗。

“它在護你?！蹦缘膭θ械肿℃i鏈，“我數三。一——二——三！”

劍刃劈下的瞬間，蘇昭的手按上幼鳥后背。

天鳳命體的靈韻從她掌心涌出，像溫泉漫過幼鳥的傷口。

幼鳥的掙扎漸緩，原本暗淡的金羽開始泛起微光。

“咔嚓！”

鎖鏈斷裂的聲音混著幼鳥的清啼。風暴突然就停了。

蘇昭抱著幼鳥直起腰，看見烏云正在消散，露出一角藍天。

靈鳥落在幼鳥頭頂，用喙輕輕碰了碰它的腦袋，像在安撫。

莫言收劍入鞘，抬手指了指：“看。”

蘇昭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巖穴方向，楚云帶著一群弟子跑過來，林瑤跑在最前面，邊跑邊喊：“昭昭！昭昭！”

“我在這兒！”蘇昭應了一聲。

她低頭看向懷里的幼鳥，發現它正用小腦袋蹭她的手心，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玉玨不知何時不再發燙，穩穩貼著她的皮膚，像在說“任務完成”。

回到仙門時，夕陽正往山尖上落。

楚云長老站在測靈臺門口，手里捧著本泛黃的書。

他翻到某一頁，遞給蘇昭看：“《清微志》載，本門初代祖師曾救過一只鳳凰幼崽，其羽色如金，頸間有紅痣?！?

蘇昭低頭看懷里的幼鳥——它頸間正有顆米粒大的紅痣，在金羽里像滴血。

“從今日起，你便是清微仙門關門弟子?！背普f，“至于它……”他指了指幼鳥，“隨你養著?！?

林瑤蹦起來歡呼，莫言則站在臺階下，望著蘇昭笑了下——雖然很淡，但確實是笑。

夜里，蘇昭在竹舍給幼鳥清理傷口。

它的右腿還有道深可見骨的傷，敷了仙門的金創藥卻不見好轉。

靈鳥蹲在窗臺上，歪著腦袋看她，突然撲棱棱飛出去，又叼回片銀杏葉。

蘇昭捏著銀杏葉發愣。

她想起太醫院的李藥師——那老頭總說“凡天下活物，草木皆可醫”，或許他有辦法？

幼鳥突然輕啼一聲，把腦袋擱在她手背上。

蘇昭摸了摸它的羽毛，輕聲道：“明天，帶你找李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