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暴露了！快走！”

王詡的尖叫聲尚未在空曠的倉庫中完全散去，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鐵門便在一聲巨響中轟然向內塌陷！數道刺眼的強光手電光柱如同兇獸的利爪，瞬間撕裂了倉庫內的黑暗，將每一個角落都映照得無所遁形。

緊接著，七八個身著黑色作戰服、頭戴夜視儀、手持制式突擊步槍的武裝人員，如同訓練有素的獵豹般，以標準的戰術隊形突入倉庫。他們的動作迅捷、精準、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壓迫感，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專業人士。

“目標確認！控制現場！不留活口！”

那個通過電子變聲器發出的、冰冷而不帶一絲情感的指令，如同死神的判決，清晰地傳入凌溯和王詡的耳中。

凌溯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他雖然對此次會面可能存在的風險有所預估，但絕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如此直接、如此殘酷地痛下殺手！“不留活口”——這四個字，像四枚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他的神經。

幾乎在同一時間，王詡猛地將手中的筆記本電腦狠狠砸向地面，屏幕應聲碎裂，發出一聲刺耳的爆響。緊接著，他如同貍貓般從工作臺后一躍而起，不顧一切地向倉庫深處那堆積如山的廢棄貨架沖去，口中還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們’不會放過我！”

凌溯的反應也只慢了半拍。巨大的危機感如同電流般竄過他的四肢百骸，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沒有絲毫猶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一臺巨大的、銹跡斑斑的廢棄機床后面。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但心臟依舊狂跳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砰！砰砰！”

沉悶的槍聲伴隨著消音器的微弱嘶鳴響起，數發子彈精準地打在王詡剛才藏身的木板工作臺上，木屑四濺。顯然，這些襲擊者并非虛張聲勢。

凌溯緊貼著冰冷的機床，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他能清晰地聽到襲擊者們沉穩而有節奏的腳步聲，以及他們之間用簡短戰術手語或低頻喉麥進行的交流聲。他們的行動極有章法，一部分人迅速控制了倉庫的入口和主要通道，另一部分人則開始呈扇形向倉庫內部進行地毯式搜索。

完了！凌溯心中一片冰涼。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是專業的殺手。王詡那個簡陋的“巢穴”，在這樣的力量面前，簡直就像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那個裝著導師陳沖“最終檔案”的加密U盤。這是他目前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如果……如果自己真的無法幸免，至少要確保這份檔案不落入這些人之手。但如何才能做到？

“目標A（王詡）向C區移動！二號、三號小組包抄！四號小組注意警戒后方，可能有接應！”一個襲擊者的聲音通過喉麥低沉地傳來，雖然經過電子處理，但凌溯還是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女性聲線？

C區？那是倉庫最深處，堆放著大量易燃的廢棄紡織品和化工原料的地方。王詡是想利用那里的復雜地形逃脫，還是……想同歸于盡？

凌溯的腦子飛速運轉。他現在的位置，距離C區大約有五十米，中間隔著數排高大的貨架和一些廢棄的機械設備。如果他想逃，最佳路線應該是從倉庫的側面小門，但那里此刻一定已經被嚴密封鎖。

腳步聲越來越近。凌溯能感覺到至少有兩名襲擊者正在向他藏身的機床方向搜索過來。他甚至能聞到他們作戰服上那股特有的、混合著硝煙與汗水的氣味。

必須行動！

他猛地一咬牙，將心一橫。他注意到，他藏身的這臺廢棄機床旁邊，堆放著幾個半人高的、裝滿了某種油膩液體的鐵桶。鐵桶的標簽早已模糊不清，但空氣中隱約飄散著一股刺鼻的柴油味。

凌溯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向其中一個鐵桶！

“哐當——！”

沉重的鐵桶應聲倒地，里面那粘稠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液體瞬間傾瀉而出，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迅速蔓延開來。

“什么聲音？一號小組，去看看！”不遠處傳來襲擊者的低喝。

就在那兩名襲擊者被鐵桶倒地的聲音吸引，注意力暫時分散的剎那，凌溯如同獵豹般從機床后猛竄而出，不顧一切地向著與C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倉庫入口附近的一個小型工具間沖去！

他的動作，對于一個常年伏案工作的科學家而言，已經快到了極致。

“發現目標B（凌溯）！在A區！重復，目標B在A區！試圖逃向工具間！”襲擊者的通訊頻道里立刻響起了警報。

“砰砰砰！”數發子彈擦著凌溯的頭皮飛過，打在工具間的鐵門上，迸濺出刺眼的火花。

凌溯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但他不敢有絲毫停頓，一個狼狽的魚躍，撞開了工具間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翻滾了進去。

工具間內一片漆黑，堆滿了各種生銹的扳手、鐵錘和廢棄的零件，空氣中充滿了濃重的鐵銹味和機油味。凌溯迅速反鎖上門，然后用一個沉重的鐵制工具箱死死抵住門板。

他知道，這只能爭取到幾秒鐘的時間。

他環顧四周，尋找任何可能的逃生機會。工具間的后墻，有一扇小小的、布滿鐵銹的窗戶，大約只有半米見方，而且被幾根手指粗的鋼筋焊死了。

絕路？

不，凌溯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了墻角一個不起眼的通風管道口上。那個管道口大約四十厘米見方，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鐵皮格柵，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他沒有時間多想，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向那層鐵皮格柵！

“哐啷！”

格柵應聲而落，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僅容一人勉強爬行的通風管道。

就在這時，工具間的木門在外面猛烈的撞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門板上已經出現了數道裂痕！

“目標B在工具間內！準備破門！”

凌溯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將導師陳沖的加密U盤從口袋里取出，塞進了自己的鞋底夾層——這是他能想到的最隱蔽的地方了。然后，他猛地將平板電腦和手機狠狠地砸向地面，屏幕碎裂，電池也被他用力摳了出來，扔向角落。他必須銷毀一切可能被追蹤的電子設備。

做完這一切，他深吸一口氣，像壁虎一樣，手腳并用地爬進了那個狹窄、布滿灰塵和蜘蛛網的通風管道。

幾乎在他整個身體都擠進去的瞬間，“轟”的一聲巨響，工具間的木門被徹底踹開！數道強光手電的光柱掃了進來，緊接著是密集的腳步聲和低沉的咒罵聲。

“媽的！人呢？搜！”

凌溯在漆黑的通風管道內，忍受著令人窒息的塵土和腐臭味，拼命向前爬行。他不知道這個管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須活下去。

導師的遺愿，黑色晶體的秘密，“現實裂痕”的真相……這一切，都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他的心頭。他不能死在這里。

通風管道內，空間極其狹窄，他的手肘和膝蓋很快就被粗糙的鐵皮磨破了，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下來，只能憑借著求生的本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不知爬了多久，他隱約聽到前方似乎有微弱的風聲。有出口！

他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

就在他即將爬到出口附近時，他忽然聽到下方傳來一陣騷動，以及……王詡那特有的、夾雜著恐懼與憤怒的叫罵聲！

“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你們到底是誰派來的？是光明會？還是蜥蜴人？我告訴你們，我的‘粉絲’遍布全球，你們動了我，絕對沒有好下場！”

緊接著，是一聲沉悶的擊打聲，王詡的叫罵聲戛然而止，變成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凌溯的心猛地一沉。王詡……被抓住了？

他悄悄地挪到通風管道出口的邊緣，透過格柵的縫隙向下望去。

這里似乎是倉庫的另一個出口附近，堆放著一些大型的木箱。王詡被兩名黑衣襲擊者反剪著雙手，壓跪在地上，嘴角帶著血跡，正怒目瞪視著他們。

而在王詡面前，站著一個身形高挑、同樣穿著黑色作戰服的身影。與其他襲擊者不同的是，這個人沒有戴頭盔和夜視儀，露出了一張……凌溯在無數國防安全新聞發布會上見過的、英氣逼人卻又冰冷如霜的面孔。

蕭晴！國防安全第七處，行動組組長，蕭晴！

凌溯的瞳孔驟然收縮。

襲擊者，竟然是她的人？！

難道……她也知道了“現實裂痕”的秘密？還是說，她和李明宇一樣，只是想掩蓋真相，清除“不穩定因素”？

就在這時，蕭晴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利劍般，精準地射向凌溯藏身的通風管道口！

四目相對！

雖然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和昏暗的光線，但凌溯確信，蕭晴看見他了！

那一瞬間，凌溯感到一股寒氣從頭頂灌到腳底。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他知道“現實裂痕”的真相，并且擁有導師陳沖的關鍵研究資料——很可能已經暴露了！

蕭晴的眼神冰冷而銳利，不帶絲毫情感。她緩緩抬起手，指向凌溯的方向，似乎準備下達某種指令。

凌溯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一旦被蕭晴這樣的人物盯上，他幾乎沒有逃脫的可能。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異變陡生！

整個廢棄倉庫，毫無征兆地，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如同發生了一場七級地震！

頭頂的金屬屋頂發出刺耳的、扭曲變形的呻吟聲，無數塵土和碎石簌簌落下。地面也開始劇烈晃動，那些高大的貨架如同多米諾骨牌般，一個接一個地傾倒，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怎么回事？地震嗎？”

“穩住！保持隊形！”

下方的襲擊者們顯然也始料未及，陣腳出現了一瞬間的混亂。連蕭晴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錯愕的表情。

但凌溯卻清晰地感覺到，這不僅僅是地震！

因為，在他視野的邊緣，那種他已經經歷過數次的、水波紋般的空間擾動，再次出現！并且，這一次的規模和強度，遠超以往！

整個倉庫的空氣，仿佛都變成了一種粘稠的、不斷振動的膠狀物質。光線被極度扭曲，所有物體的輪廓都開始變得模糊、重疊、甚至……融化！

“警告！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現實結構不穩定！重復，高強度現實結構不穩定！所有單位注意！這不是演習！”蕭晴手腕上的一個微型通訊器，突然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和急促的合成語音！

“意界……擾動……”凌溯的腦海中，瞬間閃過導師陳沖筆記中的這個詞。

這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到足以扭曲整個倉庫現實結構的“意界擾動”，打亂了所有人的部署，也為凌溯……帶來了一線生機！

他不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撞開通風管道出口那本就銹蝕不堪的格柵，從近三米高的管道口一躍而下！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一堆廢棄的帆布上，雖然緩沖了一下，但依舊摔得七葷八素，全身骨頭都像散了架一樣。

但他不敢有絲毫停留，強忍著劇痛，一個翻身爬起，借著周圍貨架倒塌揚起的漫天塵土和被扭曲光線造成的視覺混亂，以及襲擊者們因突發狀況而產生的短暫慌亂，不顧一切地向著他記憶中倉庫的另一個、更為隱蔽的側門沖去！

“目標B逃脫！向西側出口移動！快！抓住他！”蕭晴冰冷而憤怒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但她的指令，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現實風暴”而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凌溯此刻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他的耳中只有自己狂亂的心跳聲和因劇烈喘息而帶起的風聲。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

他像一頭受傷的困獸，在搖搖欲墜的倉庫中，在扭曲的光影和飛揚的塵土中，瘋狂地奔跑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撞開那扇側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沖出倉庫，消失在廢棄貨運站外那片濃稠如墨的夜色之中的。

他只記得，在自己逃出倉庫的最后一刻，他回頭瞥了一眼。

只見倉庫的上空，那片本應是星辰點點的夜空，此刻，卻像一塊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湖面，蕩漾起一圈圈巨大的、肉眼可見的、仿佛由暗物質構成的漣漪。

而在那漣漪的中心，一個難以名狀的、巨大而漆黑的“裂痕”，如同宇宙的傷口般，正在無聲地、緩慢地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