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談】“夜梟”的都市傳說
- 從未知異兆到宇宙執筆者
- 替我發誓
- 5342字
- 2025-05-15 23:37:29
晨曦早已褪去,白晝在一種令人心神不寧的平靜中悄然流逝。對凌溯而言,這十幾個小時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導師陳沖教授的影像和聲音,那些關于“意界戰爭”、“集體夢境”的駭人詞句,以及白板上那血色問號的嘲諷,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海中反復糾纏,讓他幾乎無法進行任何有效的思考。
他強迫自己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冷水淋浴,試圖用冰冷的刺激來驅散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與戰栗。他仔細清理了書房,將那塊不祥的黑色晶體用鉛盒層層包裹,鎖進了保險箱的最深處——盡管他隱隱覺得,這種物理層面的“封鎖”對那塊晶體而言,可能毫無意義。他還將陳沖教授的“最終檔案”在多個加密的離線存儲設備中做了備份。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到一絲微弱的掌控感回到了自己身上。
下午三點左右,他的加密通訊器發出了一聲極輕微的提示音。是“夜梟”王詡的回復。
回復的內容一如既往地簡潔而充滿了“夜梟”式的警惕:“明晚(5月16日)亥時(晚上9點至11點),城西,七號廢棄貨運站,三號倉庫。一個人來。別耍花樣,我知道‘他們’的手段。”
凌溯看著這條信息,眉頭微蹙。廢棄貨運站?這種地點,簡直就是B級恐怖片或黑幫交易的經典場景。但他理解王詡的謹慎。如果自己經歷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王詡這種常年調查“異常事件”的人,恐怕早已被某些未知的勢力盯上了。
他回復了一個“好”字。
接下來的二十多個小時,凌溯幾乎沒有合眼。他反復梳理著陳沖教授的資料和自己的分析,試圖從中篩選出可以向王詡透露、既能引起對方重視又不至于立刻將對方嚇跑或引來更大麻煩的內容。他知道,王詡雖然對“陰謀論”和“超自然現象”極度熱衷,但其認知層面,恐怕還停留在“外星人”、“秘密實驗”或“都市怪談”的范疇。如果自己一上來就拋出“宇宙是集體夢境”、“醒覺意志正在進行意界戰爭”這種顛覆性的結論,王詡大概率會把他當成新的研究對象——一個瘋了的物理學家。
他最終決定,從王詡視頻中那個“集體凝滯”事件入手,結合自己觀察到的一些“小范圍現實扭曲”,以及陳沖教授筆記中關于“現實穩定性下降”的早期理論推測,作為切入點。至于黑色晶體和“醒覺意志”的真相,必須暫時保留。
(當前時間:2025年5月16日,晚上9點27分)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城西的七號廢棄貨運站,如同匍匐在城市邊緣的一頭鋼鐵巨獸的殘骸,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猙獰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鐵銹、腐爛的木頭和野貓留下的騷臭味。偶爾幾聲凄厲的貓叫,或遠處傳來的、被夜風切割得支離破碎的犬吠,更添了幾分陰森。
凌溯將車停在貨運站外一條偏僻的小路上,熄了火,獨自一人向三號倉庫走去。他穿著一身深色的休閑服,戴著一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他的感官因為高度警惕而變得異常敏銳,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的神經末梢輕輕顫抖。
他知道,自從書房里發生那不可思議的一幕之后,他眼中的世界,已經和過去完全不同了。曾經堅固可靠的“日常”,如今在他看來,更像一層薄薄的、隨時可能被戳破的窗戶紙。
三號倉庫的鐵門虛掩著,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凌溯推開門,一股混合著塵土與霉味的渾濁空氣撲面而來。倉庫內部一片漆黑,只有幾縷慘白的月光從破損的屋頂和窗戶艱難地透進來,勉強勾勒出一些巨大貨架和廢棄機械的輪廓。
“夜梟?”凌溯壓低聲音,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黑暗中,一個同樣壓低了的、略帶沙啞的男聲回應道:“進來吧,凌教授。門沒鎖,如果你后面沒有‘尾巴’的話。”
聲音來自倉庫的深處。
凌溯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進去。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光柱在黑暗中掃過,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倉庫的地面上堆滿了各種廢棄物,走在上面沙沙作響。
在倉庫的最里面,一個角落被清理出了一小塊空間。幾塊破舊的木板搭成了一個簡易的工作臺,上面擺放著一臺屏幕布滿裂紋的筆記本電腦、幾個外接硬盤、以及一些凌溯叫不出名字的、閃爍著微弱指示燈的電子裝置。工作臺旁,一張破舊的行軍床蜷縮在角落,上面胡亂堆著一個睡袋和幾件衣服。
一個人影坐在筆記本電腦前,背對著他。從身形和那頭標志性的、有些油膩的黑色中長發來看,正是王詡。
聽到凌溯的腳步聲,王詡轉過頭,鏡片后的雙眼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警惕的光。他比視頻中看起來更瘦削,臉色也更蒼白,黑眼圈濃重得像是用墨汁畫上去的。
“凌教授,久仰。”王詡的聲音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腔調,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希望你帶來的‘新發現’,值得我冒著被‘請去喝茶’的風險,在這種鬼地方跟你見面。”
“王先生,”凌溯點了點頭,目光快速掃過這個簡陋到堪稱“巢穴”的環境,“我想,我們關注的某些‘現象’,可能存在某種……共同的源頭。”
王詡挑了挑眉,示意凌溯坐在一只倒扣過來的破木箱上。他自己則從旁邊拖過另一只稍微高一點的箱子,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著凌溯,一副“我很忙,有話快說”的表情。
凌溯沒有立刻開口。他觀察著王詡身后的墻壁。那面墻上,貼滿了各種剪報、照片、手繪的圖表和用紅線連接起來的便簽。有些照片是關于UFO目擊或麥田怪圈的經典素材,有些則是模糊不清的、據稱是“靈異現象”的抓拍,還有一些是關于世界各地發生的、無法解釋的集體失蹤案或群體性精神異常事件的報道。最中央,是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上面用不同顏色的圖釘標記了上百個地點,其中一些點之間,還用細線連接著,構成了一些凌溯暫時看不懂的圖案。
這面墻,就像王詡那顆塞滿了各種“離奇信息”的大腦的外部投射。
“在你開口之前,凌教授,”王詡忽然說道,指了指墻上的一張照片,那是一張從高空拍攝的、某個城市交通系統在高峰期突然完全癱瘓,所有車輛都以一種詭異的“同步靜止”狀態停在路上的照片,“你是不是想問我這個?”
正是那段視頻的截圖!
凌溯心中一凜,看來王詡對他這次深夜約見的意圖,已經猜到了幾分。
“是的。”凌溯沉聲說道,“我想知道,關于這類‘大規模同步性異常事件’,你還掌握多少資料?以及……你對它們的‘成因’,有什么看法?”
王詡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看法?我的看法多了去了,凌教授。比如,某個地下秘密實驗室的‘高能粒子對撞實驗’出了岔子,導致局部時空曲率異常?或者,某個國家正在秘密測試一種能影響群體意識的‘腦波武器’?再或者,就像那些老掉牙的科幻電影一樣,有‘外星觀察者’在對我們進行某種‘社會學實驗’?”
他攤了攤手,語氣夸張地說道:“你看,隨便哪個解釋,都比你們這些象牙塔里的科學家們,天天掛在嘴邊的‘統計學誤差’或‘群體性錯覺’要有趣得多,不是嗎?”
凌溯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從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中,調出了一段經過處理的視頻。那是他書房里,白板上方程式被修改前后的對比錄像,以及黑色晶體激活時,那短暫而詭異的現實扭曲現象的記錄。他隱去了關于晶體和導師留言的部分,只保留了現象本身。
“那么,這個呢?”凌溯將平板電腦遞給王詡,“這也是‘社會學實驗’的一部分嗎?”
王詡接過平板,湊到屏幕前仔細觀看。當看到白板上的方程式憑空被修改,以及書房內光線和空間發生的明顯扭曲時,他臉上的嘲諷表情漸漸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和一絲……隱藏不住的興奮。
“這……這是你親身經歷的?”王詡的聲音有些干澀。
“千真萬確。”凌溯答道,“就在前天晚上。”
王詡將視頻反復播放了數遍,然后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凌溯:“凌教授,看來你遇到的‘麻煩’,比我檔案里的大多數‘都市傳說’,都要‘硬核’得多啊。”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那面貼滿資料的墻壁前,從上面取下幾份用回形針別在一起的打印文件,遞給凌溯。
“既然你這么‘坦誠’,那我也讓你看點‘好東西’。”王詡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這些,是我過去一年里,從世界各地搜集到的,被我歸類為‘A級現實結構不穩定報告’的案例。注意,是‘結構不穩定’,而不是簡單的‘靈異現象’。”
凌溯接過文件,快速翻閱起來。
第一份報告,來自日本東京。一群在澀谷街頭進行行為藝術的年輕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身體的一部分(如手臂或頭部)突然變得“半透明”,持續了約三秒鐘,然后恢復正常。有數十人目擊,并拍下了模糊的視頻,但在網絡上迅速被刪除,官方解釋為“新型全息投影藝術”。
第二份報告,來自巴西的亞馬遜雨林深處。一支科考隊在原始部落附近宿營時,營地周圍的植物在一夜之間,全部以一種違反生長規律的方式,長出了對稱的、類似電路板紋路的奇異葉片,并且在黎明時分,所有這些“變異”葉片都同時發出了微弱的電磁脈沖,然后迅速枯萎。官方解釋為“未知真菌感染”。
第三份報告,來自俄羅斯的西伯利亞無人區。一個地質勘探隊的鉆井平臺,在鉆探到地下三千米時,突然遭遇了“空間錯位”,整個平臺連同上面的十幾名隊員,瞬間“消失”了五分鐘,然后又在距離原鉆井點五公里外的地方憑空出現,所有隊員都陷入了深度昏迷,醒來后對那“消失的五分鐘”沒有任何記憶。官方將此事列為最高機密。
第四份報告,來自美國內華達州的某個軍事禁區邊緣。有目擊者聲稱看到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無法用任何已知飛行器定義的“黑色裂縫”,裂縫中隱約可見類似“扭曲星空”的景象,并從中掉落了一些“燃燒的碎片”。軍方迅速封鎖了相關區域。
……
凌溯越看越心驚。這些報告,有的附有模糊的照片或經過壓縮的視頻片段,有的則只有目擊者的口述記錄和王詡的分析推測。但無一例外,都指向了一種遠超普通人理解范疇的、對現有物理法則的公然“違背”。
這些不再是簡單的“咖啡漬”或“筆的移位”,而是更大規模、更具沖擊性的“現實裂痕”的證據!
“你……你從哪里弄到這些資料的?”凌溯的聲音有些艱澀。
王詡得意地笑了笑:“商業機密,凌教授。我‘夜梟’自然有我的渠道。暗網、線人、‘不小心’從某些加密服務器里‘掉’出來的數據……只要你肯花時間,總能找到一些‘他們’不想讓你看到的東西。”
他頓了頓,表情又嚴肅起來:“一開始,我也以為這些只是孤立的、被夸大的事件。但當我把它們和我過去幾年收集的數千份‘低級別異常報告’放在一起,進行時間和空間上的關聯性分析時,我發現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模式。”
王詡走到那張巨大的世界地圖前,用一支激光筆在上面指點著。
“你看,這些是我標記的A級事件發生點,這些是B級(小范圍、可逆的現實扭曲),這些是C級(主要是群體性感知異常或無法解釋的巧合)。如果我們將它們發生的時間軸拉開,你會發現,從大約一年前開始,C級事件的發生頻率,呈現出指數級的增長。而從半年前開始,B級事件開始頻繁出現。最近三個月,A級事件也開始冒頭了。”
他用激光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巨大的、覆蓋了幾乎整個北半球的圓圈。
“而且,這些事件的‘震中’,似乎正在從一些人跡罕至的偏遠地區,逐漸向人口稠密的大城市……遷移和集中。”
“最關鍵的是,”王詡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發現,這些事件的發生,與一種我暫時稱之為‘全球意識焦點漂移’的現象,存在某種……詭異的同步性。”
“全球意識焦點漂移?”凌溯皺起了眉頭,這個詞組觸動了他腦海中關于陳沖教授“集體意識焦點強度”理論的記憶。
“是的。”王詡的眼神閃爍著狂熱與不安,“簡單來說,就是全球范圍內,人類注意力在某一特定時間段內,高度集中于某一事件、某一概念、甚至某一種強烈情緒的現象。比如,一場引發全球關注的體育賽事決賽、一次造成巨大傷亡的自然災害、一段在短時間內病毒式傳播的、能引發強烈情感共鳴的網絡視頻或音樂……”
“我通過大數據分析發現,每當這種‘全球意識焦點’達到某個極高的‘峰值’或發生劇烈‘轉向’時,那些A級或B級的‘現實結構不穩定事件’,就更容易在‘焦點區域’或其‘能量輻射邊緣’被觸發。”
“就好像……就好像我們所有人的‘念頭’,在無形中,共同‘撕扯’或‘重塑’著我們腳下的這個世界!”
王詡的話,如同九天落雷,狠狠地劈在凌溯的心頭。
他想起了導師陳沖的“宏觀量子意識干涉猜想”,想起了那句血色的質問——“你們……還在做夢?”。
如果王詡的觀察和數據分析是準確的,那么,這不僅僅是“現實裂痕”的問題了。這說明,人類的“集體意識”,在某種程度上,真的擁有了“意塑實在”的能力,或者說,這種能力正在被某種未知的因素“激活”或“放大”!
而我們這些“初級織夢者”,卻對此……一無所知,甚至還在用我們混亂、狂暴、缺乏引導的集體念頭,親手將自己的世界推向崩潰的邊緣!
“王先生,”凌溯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你的這些發現……至關重要。它們與我導師的一些理論……不謀而合。”
他決定,向王詡透露更多關于陳沖教授的研究,至少是關于“現實基頻”和“集體意識焦點強度”的部分。他需要王詡的數據,來驗證和完善導師的模型。
就在他準備開口的瞬間,倉庫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緊接著是數道強光手電的光柱,粗暴地穿透了倉庫破損的窗戶,在布滿灰塵的空氣中切割出令人不安的軌跡!
“不好!是‘他們’!”王詡臉色劇變,猛地撲向他的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操作著,似乎在啟動某種應急程序,“我們暴露了!快走!”
凌溯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是誰?是李明宇那些試圖掩蓋真相的官方力量?還是……某種更未知的、一直在監視著他們的存在?
倉庫那扇本就虛掩的鐵門,被人一腳粗暴地踹開!數個戴著夜視儀、手持武器的黑影,如同幽靈般沖了進來,動作迅捷而專業!
“目標確認!控制現場!不留活口!”一個冰冷的、經過電子處理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