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沖進機場的洗手間,反手鎖上門,終于支撐不住滑坐在地上。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慘白,嘴唇被咬得滲血,鎖骨上那個早已愈合的牙印此刻卻像火燒一樣疼。
我死死攥著毛衣領口,指甲幾乎要刺進皮肉里。
門外傳來北言焦急的拍門聲:“喻然!開門!”
我盯著洗手池的水龍頭,突然想起十八歲那年,蕭格在公共洗手間外等我。
那天我因為抑郁癥發(fā)作在里面吐得昏天黑地,出來時他一把抱住我,說:“小然,我在這里。”
現(xiàn)在,他在外面。
他的身邊已經(jīng)有了其他人。
我猛地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濺在臉上。水珠順著下巴滴落,分不清是自來水還是眼淚。
胃里好難受,我控制不住抽泣。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阿才發(fā)來的消息:“還回來潛水嗎?”
我盯著屏幕,哭著笑出聲。
多諷刺啊,全世界只有那個菲律賓船夫還在等我。
門外,北言的聲音低了下來。
“喻然,至少聽他把話說完?!?
“說什么?”我擦掉臉上的水,聲音嘶啞,“說他怎么假死?怎么和別人結婚?還是說他現(xiàn)在是想讓我當?shù)谌???
門外沉默了。
我拉開門的瞬間,北言踉蹌了一下。
他看著我,沉吟片刻,輕聲說:“他是真的快死了?!?
我抬頭,看見蕭格的輪椅停在走廊盡頭。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里,雪花從沒關嚴的門外飄進來,落在他蓋著毛毯的膝蓋上。
那個女人不在。
北言走了,留下我們兩個人。
這片短暫安靜的空間只剩我們彼此。
我想走的。
反正他現(xiàn)在這樣也追不上我。
可我心心念念的人沒有死,他還活著,此時此刻,他就在我面前。
我怎么可能會忍心呢。
蕭格低著頭,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那年哈爾濱初雪時,他站在路燈下等我放學。
“她呢?”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回蕩。
蕭格抬起頭,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先回去了?!?
我走近幾步,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藥香,混著陌生的消毒水味。
他突然說,“病歷在北言那里?!?
我慢慢蹲下去,平視著他的眼睛。
這雙眼睛我曾吻過無數(shù)次,現(xiàn)在卻布滿血絲。
“結婚是真的嗎?”
“蕭格,不要騙我。”
蕭格的手指在毛毯下動了動,露出來,試探性地握住了我的手。
熟悉的觸感讓我有一瞬間的動容,我無比害怕下一秒眼淚就奪眶而出。
可他什么也沒有說。
機場廣播突然響起,刺耳的日語播報中,我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我咬緊了微顫的牙關,盯著他無名指上的戒指,“為什么偏偏在我終于接受你死了的時候……”
我猛地想抽回手。
卻被他拽得更緊。
“喻然,”他的呼吸仿佛帶著雪氣,“這十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我不由冷笑,“后悔騙我,還是后悔被發(fā)現(xiàn)?”
“后悔在那么早以前,沒有鄭重地告訴你,我喜歡你。”
他的眼淚滴落在我們交纏的手指上,“現(xiàn)在,我這樣……連站起來抱你都做不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