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囚于暗夜
- 南下霧
- 1272字
- 2025-05-16 05:00:00
我和北言一起坐上了飛往北海道的飛機。
飛機開始下降時,我掐著安全帶鎖扣,塑料邊緣陷進掌心。
“移植手術那天,下了暴雪,”北言突然說,“供體出現排異反應時,他抓著我的手腕,喊的是你的名字。”
我看著遮光板上的冰裂紋,想起蕭格給我寄來的最后一封信。
他說,希望我以后能好好活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么反應,機身劇烈震顫,我的后槽牙咬到了血腥味。
最后,我站在機場這個玻璃門前。
北言在身后拖著行李,腳步聲沉重的像在雪地里拖著一具尸體。
“喻然……”他欲言又止。
我沒有回頭,只是盯著不遠處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蕭格。
他還活著。
他穿著黑色大衣,蒼白的手指搭在輪椅扶手上,無名指上的婚戒在雪光里泛著冷芒。
那個穿白毛衣的女人站在他身后,低頭和他說著什么,他微微側頭,唇角彎起一點弧度。
一瞬間,我幾乎要站不穩。
北言扶住我的手臂:“……你別過去了。”
可我已經邁出了步子。
周遭人來人往,聲音喧嘩,蕭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緩緩抬頭。
他的目光穿過紛揚的雪,落在我身上。
然后,他的笑容凝固了。
我站在他面前,喉嚨里像塞了一團浸了冰的棉花,又冷又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小然。”
半晌,他輕聲叫我,嗓音依舊帶著那種溫柔的尾音。
我死死盯著他,指甲掐進掌心。
“你沒死。”我說。
這不是疑問句。
蕭格的睫毛顫了顫,雪花落在上面,很快融化成水珠。
他垂下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輪椅扶手,指節泛白。
“……嗯。”
我笑了,笑聲比北海道的風還冷。
“所以,蕭格死了這個消息,是誰的主意?你的?還是北言的?”
北言站在我身后,呼吸明顯一滯。
蕭格沉默了很久,終于開口:“……是我的。”
“為什么?”
他抬起頭,黑沉沉的眼睛看著我,里面盛著我讀不懂的情緒。
“因為我不想讓你看著我死。”
雪下得更大了。
我站在雪地里,渾身發抖,卻不是因為冷。
“所以你就騙我?”我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讓我以為你死了,讓我在東南亞的海里一遍遍往下潛,讓我把你的遺物塞進海底的礁石縫里?”
蕭格的臉色比雪還白。
“喻然……”
“然后你呢?”我打斷他,指著那個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你和她結婚了?”
白毛衣的女人聽不懂中文,不安地看了我一眼,輕輕握住蕭格的肩膀。
蕭格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平靜。
“是。”
我站在原地,突然覺得荒謬至極。
十年。
我用了十年等來一個死訊,結果他活著,還和別人結婚了。
“她的骨髓救了我。”蕭格低聲說,“她父親是醫生,條件是我必須留在北海道。”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你就答應了?”
“我想活著。”他看著我,聲音輕得像雪落在地上,“哪怕多活一天,我也想再見到你。”
我盯著他,突然覺得可笑。
“那你現在見到了。”我后退一步,雪水滲進鞋底,冰涼刺骨,“滿意了嗎?”
蕭格的手指攥緊了毛毯邊緣,指節泛青。
“喻然……”
“別叫我。”我轉身就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設想過很多種我們重逢的情景,唯獨不是這一種情況。
我根本,無法接受。
北言追上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你去哪?”
我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回去。”
“回哪?”
“回海里。”
我大步往前走,雪越下越大,幾乎模糊了視線。
身后傳來輪椅碾過雪地的聲音,蕭格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
“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