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說我瘋了。
他說,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死人,每天潛到三十米深的地方,就為了放一封永遠不會被拆開的信。
可他不明白。
蕭格死的時候,雪下的很大。
而我連他的葬禮都沒辦法參加。
海底的珊瑚礁像一座座微型墓碑。
我潛入海底時,氧氣瓶的閥門發出嘶鳴。
陽光穿透水面,在沙地上投下搖晃的光斑,我伸手去抓,它們卻像北海道的雪,一碰就化。
我找到了適合放東西的位置,看著鐵盒上面爬滿了鎖扣的銹跡。
我打開鐵盒的瞬間,一群銀色小魚驚慌逃竄。里面壓著一張泛黃的照片,是我和蕭格在松花江邊的合影。
他的笑容很淡,像隨時會被風吹走。
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
“小然,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記得繼續往前走。”
我的手指在顫抖,海水灌進潛水鏡,模糊了我的視線。
阿才在船上等我。
他叼著煙,瞇著眼睛看向遠處的海平線。
“放好了?”他問。
我點頭,把空的鐵盒遞給他。
回程的船上,阿才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靠岸時,他才突然開口:
“你恨他嗎?”
我搖頭。
“那為什么不哭?”
我看向海面,陽光刺的眼睛發疼。
那一年,蕭格告訴我,他要去北海道接受治療。
那一年,他再也沒有回來。
“因為眼淚會讓他走得更慢。”
這天晚上,我夢見了蕭格。
他站在雪地里,圍著那條藍色的圍巾,朝著我笑。
“小然,”他說,“別怕。”
我使勁伸手去抓他,可雪突然變成了海水,它沉了下去。
我驚醒時,枕邊濕了一片。
第二天,我又潛入了海底。
這一次,我把暖手寶放進了鐵盒,一起留在了海里。
阿才問我,還要潛多少次才夠。
我說,直到海水把記憶沖淡。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說:“海水只會讓傷口潰爛。”
我笑了笑,沒有再回答。
我知道,有些痛,就連時間也洗不掉。
就像蕭格留在我鎖骨上的牙印。
他說要刻進骨髓里。
他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