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先回房休息。”秦逢野聲音低沉沙啞。
秦老太太顯然也看到了宋秋見的慘狀,臉色有些發白,嘆了口氣,點點頭:“好。”
她知道此刻不是多問的時候,便由著姜鸞扶著,進了自己的房間。
姜鸞替老太太掖好被角,輕聲安撫了幾句,這才退了出來。
她一出門,就看到秦逢野正站在走廊上,背對著她,望著客房的方向。
他身上那股冷峻迫人的氣勢未減。
聽到身后的動靜,秦逢野緩緩轉過身。
四目相對。
姜鸞的心,沒來由地一跳。
剛才的一瞥,宋秋見那渾身是血的模樣,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里。
秦逢野幽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旋即,朝她伸出了手。
姜鸞的心,沒來由地又是一跳。
她垂下眼簾,遮住眸底翻涌的復雜情緒,將自己微涼的指尖,輕輕放入了他寬厚溫熱的掌心。
秦逢野的手指微微收攏,將她的小手包裹其中,奇異地讓她有些紛亂的心緒稍稍平復了些。
他沒說話,只是牽著她,一步步走向那扇半掩的客房門。
門被推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讓姜鸞的胃里一陣翻攪,險些作嘔。
房間里,家庭醫生正俯身忙碌,宋秋見躺在床上。
此刻的宋秋見,身上的衣物已被剪開,露出大片大片布滿傷痕的肌膚。
那些傷痕,青紫交錯,甚至還有幾處深可見骨的劃傷,新傷疊著舊傷,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
醫生正小心翼翼地為她清理著一道位于小腹的傷口,鮮血還在不斷滲出,染紅了紗布。
宋秋見雙目緊閉,嘴唇干裂發白,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完全不像個活人了。
饒是姜鸞自認見過些風浪,也被眼前這慘烈的一幕驚得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抓緊了秦逢野的手。
秦逢野感覺到她的顫抖,側頭看了她一眼,眸色沉沉,“她不是宋家正經小姐,不過是宋家養著的一個玩物罷了。宋家那群人,手段向來不怎么干凈。”
“玩物……”姜鸞喃喃重復著這兩個字,心頭猛地一沉。
她想起了許昭年之前在電話里提到的,在某個隱秘的拍賣會上,似乎聽到了“姜鳶”的名字。
一個可怕的猜測讓她渾身發冷。
如果宋秋見這樣的“大小姐”都能被折磨成這副模樣,那她的姐姐姜鳶,還有不知所蹤的妹妹姜鴦。
她們現在又在經歷著什么?
姜鸞不敢再想下去,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懼,幾乎要將她吞噬。
醫生的動作牽動了宋秋見腰側的衣物碎片。
猙獰的傷痕下,靠近宋秋見腰側的位置,露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梅花狀胎記。
那胎記的形狀、顏色、位置,姜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因為,她的雙胞胎妹妹姜鴦,在同樣的位置,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胎記。
姜鸞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剎那間都凝固了。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失態地撲過去。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讓她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理智。
現在不能打草驚蛇。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霧氣氤氳,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卻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落在秦逢野眼里,便成了另外一番解讀。
他以為她是被這血腥場面嚇到了,畢竟,正常女人見到這般情景,大多會如此。
秦逢野眉頭微蹙,“別看了。”
攬過她的肩,帶著她轉身離開了、客房。
“讓廚房給她熬碗安神的湯。”秦逢野對著守在門口的傭人吩咐了一句,便擁著姜鸞朝她的臥房走去。
回到房間,姜鸞依舊有些魂不守舍。
秦逢野讓她在沙發上坐下,見她臉色蒼白,眼神空洞,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過她泛紅的眼角。
“別怕,有我在。”他的聲音難得地帶上了些許安撫的意味。
姜鸞睫毛輕顫,緩緩抬起頭,看向他深邃的眼眸。
她想問很多問題,但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要冷靜。
不多時,傭人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
正是之前在祠堂外給她送過點心的那個年輕女傭。
秦逢野已經離了房間,只剩姜鸞半躺在床上。
“姜小姐,安神湯熬好了。”女傭低眉順眼地將托盤放在茶幾上。
“你叫什么名字?”姜鸞忽然開口。
女傭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姜鸞會問她這個,連忙答道:“回姜小姐,我叫白夢。”
姜鸞點了點頭,目光溫和地看著她,“葉夫人平日里待你們如何?”
這個問題一出,白夢的身體抖了一下。
她抬頭看向姜鸞,眼神復雜,淚水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撈起自己的衣袖。
纖細的手臂上赫然也是一道道青紫交錯的傷痕。
白夢什么都沒說,只是垂著頭。
姜鸞卻什么都明白了。
葉潤蘭的狠毒,遠超她的想象。
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女孩,姜鸞心中涌起難以言喻的酸澀。
“以后,不會了。”姜鸞開口,“秦家現在有我,我會幫你們的。”
白夢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她哽咽著道:“謝謝……謝謝姜小姐……”
“去吧,好好休息。”姜鸞柔聲道。
白夢擦了擦眼淚,對著姜鸞深深鞠了一躬,這才端著空托盤退了出去。
房間內一時安靜下來。
夜色漸濃,用過晚飯后不久,秦家大宅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王管家匆匆走進來:“二爺,宋家大少宋昱勛來了,要您交出宋秋見小姐。”
秦逢野放下手中的文件,眸色一凜,“他倒是來得快。”
姜鸞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宋家的人這么快就找上門了?
她坐在秦逢野身邊,不動聲色。
很快,宋昱勛在一眾保鏢的簇擁下闖了進來。
“秦二爺,別來無恙啊。”宋昱勛看著秦逢野。
秦逢野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氣勢卻絲毫不減:“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值得你親自跑一趟?”
“無關緊要?”宋昱勛冷笑一聲,“秦二爺說笑了。宋秋見再怎么說也是我宋家的人,被秦二爺就這么帶走了,我宋家的面子往哪兒擱?”
他頓了頓,目光不經意般掃過秦逢野身旁的姜鸞。
“秦二爺,明人不說暗話,今天,宋秋見,我必須帶走。”
秦逢野端起茶幾上的茶杯,眼皮都未抬一下:“如果我說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