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潤蘭雙目赤紅，死死瞪著秦逢野：“秦逢野！你別忘了，我也是秦家的長輩！這家輪得到你一個小輩如此專斷獨行嗎？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你就要把秦家的產業隨手送人？你眼里還有沒有秦家，還有沒有我這個當媽的！”
她聲音尖銳，那張平日里保養得宜的臉此刻因憤怒而扭曲，哪里還有半分貴婦的儀態。
秦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葉潤蘭的手都在哆嗦：“你……你這個攪家精！逢野為秦家做的還不夠多嗎？鸞鸞肚子里懷的是我們秦家的骨肉，是逢野的孩子，給她建個蘇繡館怎么了？礙著你什么事了！”
“媽！您就是偏心！”葉潤蘭不管不顧地嚷道，“她算個什么東西，不過是母憑子貴！等孩子生下來，誰知道她會不會卷了秦家的錢跑路，這種鄉下丫頭，心思深沉得很！”
姜鸞始終安靜地站在一旁，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波瀾。
她像是被嚇到了，又像是置身事外，只那微微攥緊的指尖，泄露了她并非全無觸動。
秦逢野的臉色，已經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瞳孔里，翻涌著駭人的戾氣，周身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小媽。”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秦家的產業，是我一力打下來的。我想給誰，就給誰。”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迫人的壓力，“你若是不樂意，大可以現在就搬出秦家。秦家，不養閑人，更不養只會內耗的蛀蟲。”
“你……你敢！”葉潤蘭被他眼中的狠厲嚇得后退一步，聲音都帶上了顫抖，“你答應過你爸你的，你會照顧我，而且你大哥還在牢里，你就這么對我……”
“大哥？”秦逢野的笑意未達眼底，反而更添了幾分森然，“他咎由自取，小媽若想去陪他，我不攔著。”
這話一出，葉潤蘭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再無一絲血色。
秦逢野當年親手將他大哥送進監獄，手段何其狠辣，整個上流圈子無人不知。
她毫不懷疑，若自己再不知好歹，秦逢野絕對做得出將她也一并處理掉的事情。
客廳里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這時，一直試圖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陸明煦，不得不硬著頭皮站了出來。
他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上前一步，輕輕拉了拉葉潤蘭的衣袖，勸慰著：“葉姨，您少說兩句，而哥也是為了秦家好，為了小侄子好。您看，姜鸞妹妹這不也懷著雙胞胎嘛，是咱們秦家的大功臣，給她些獎勵也是應該的。”
他又轉向秦逢野，姿態放得更低：“而哥，葉姨也是一時糊涂，關心則亂，您別跟她一般見識。都是一家人，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葉潤蘭被陸明煦這么一勸，再感受到秦逢野那幾乎能殺人的目光，心底的恐懼終于壓過了怒火。
她借坡下驢，嘴唇哆嗦著，卻是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只是狠狠地剜了姜鸞一眼。
秦老太太見狀，冷哼一聲，也不想再看葉潤蘭那張臉，拉過姜鸞的手，柔聲道：“鸞丫頭，別理她，跟奶奶上樓歇會兒去，這烏煙瘴氣的人，看多了都污了眼睛。”
姜鸞溫順地點點頭，眸光流轉，似有水光瀲滟，輕聲道：“奶奶，我不礙事的。”
她這副柔弱又識大體的模樣，愈發讓秦老太太心疼。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稍稍緩和，秦老太太準備帶姜鸞上樓之際，一個傭人神色慌張地從外面跑了進來，聲音有些顫抖。
“老太太，二爺，不好了！”
秦逢野眉頭一蹙，不悅道：“怎么了？”
那傭人被他一喝，嚇得一哆嗦，連忙道：“二爺，宋秋見小姐她渾身是傷地倒在咱們門口，看、看著像是快不行了！”
宋秋見？
這個名字讓秦逢野的眸色倏然一深，身上那股剛收斂些許的戾氣又隱隱升騰起來。
葉潤蘭一聽，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卻又很快掩飾下去，只低著頭，不敢再觸霉頭。
秦老太太皺了皺眉，臉上露出一絲不忍，嘆了口氣，對秦逢野道：“逢野，你還是出去看看吧。不管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而且……”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了秦逢野一眼，沒把話說完。
秦逢野面無表情，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氣氛再次變得詭異起來。
秦老太太拉著姜鸞的手，輕輕拍了拍，語氣安撫：“鸞丫頭，別多想。這宋家的丫頭，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件事，等逢野處理好了，他會跟你解釋的。”
姜鸞垂下眼簾，“奶奶，我明白的，您剛出院，不宜操勞，我扶您上樓休息吧。”
她這般通情達理，不追問，不探究，反而更讓秦老太太心生憐愛。
“好孩子，好孩子。”秦老太太連聲說著，由著姜鸞扶著她，慢慢走向樓梯。
葉潤蘭和陸明煦站在原地，看著二人相攜上樓的背影，神色各異。
然而，就在她們剛走到二樓樓梯口，準備轉向秦老太太的臥房時，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姜鸞下意識地回眸一瞥。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保鏢，懷里抱著一個人，正快步朝著客房的方向走去。
而他懷里的人……
宋秋見穿著一件素色的連衣裙，此刻卻被大片大片的暗紅色浸染，尤其是腹部和腿上，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她的頭無力地歪在一旁，露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長發凌亂地貼在頰邊，混雜著汗水與血污，看不清具體的容貌。
更讓姜鸞心驚的是，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上，布滿了青紫交錯的傷痕，有些地方甚至皮開肉綻，滲著血珠，觸目驚心。
濃郁的血腥味，若有似無地飄了過來，刺激著姜鸞的嗅覺。
幾乎是同時，秦逢野陰沉著一張臉，大步從樓梯口走了上來。
他的目光掃過保鏢懷中的女人，又落在了姜鸞身上，見她正看著那血肉模糊的人，眉頭不著痕跡地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