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太聽秦逢野這話,再看葉潤蘭那張煞白的臉,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她心疼孫子,更期盼重孫,當即指著葉潤蘭就喝道:“呸呸呸!這說的什么混賬話!有鸞鸞在,我們秦家香火旺著呢!倒是你,潤蘭!”
葉潤蘭被這么一吼,更氣了。
秦老太太剛出院,想著醫生的叮囑,她還是說服了自己不要說話。
現在姜鸞懷著孩子,她有盼頭了,更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所以,她話鋒一轉,“算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潤蘭你也別愣著了,快去廚房,親手給鸞丫頭燉盅雞湯補補身子,我們秦家的金孫,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葉潤蘭被秦老太太這疾言厲色的一通呵斥,氣得臉都綠了,胸口劇烈起伏。
現在還讓她去給那小賤人燉雞湯?
她配嗎!
怒火攻心之下,葉潤蘭猛地抓起沙發扶手上搭著的一件衣衫,正是先前她丟給姜鸞,命她修補的那件。
“媽,您看看,我就說這鄉下來的丫頭片子沒規矩,手腳不干凈!”她高舉著那件衣衫,聲音尖利,“竟敢擅自拿您的衣裳,這可是您最喜歡的!”
秦老太太一見那衣衫,臉色驟變。
她幾乎是踉蹌一步上前,一把將那件衣衫奪了過來,緊緊抱在懷里。
有家里的女傭實在看不下去葉潤蘭的所作所為,此刻見狀,忍不住想替姜鸞分辨兩句:“老太太,其實這衣服是……”
“閉嘴!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葉潤蘭一個凌厲的眼刀生生將女傭的話堵了回去,隨后轉向秦老太太,語氣里是壓不住的幸災樂禍。
“媽,您可得看清楚了,這丫頭心思歹毒得很,她這是想鳩占鵲巢,連您的舊物都不放過。”
葉潤蘭心底冷笑,得意快要從眼底溢出來。
這件破舊的衣衫,別人不知,她卻清楚得很,是老太婆的心頭肉,眼珠子一般珍愛,平日里睡覺都要放在身邊。
上次老太婆突然發病送醫院急,這才落在了老宅。
她倒要看看,這回秦逢野還怎么護著這個小賤人!
這一下,足夠讓這小賤人在老太婆心里徹底失了分量!
秦逢野的臉色也沉了沉,墨色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緒,只淡淡掃了葉潤蘭一眼,聲音不起波瀾:“你倒是對家里的東西,摸得清楚。”
葉潤蘭心里咯噔一下,秦逢野這話看似平淡,但葉潤蘭很清楚,秦逢野在點她,她面上依舊強撐著:“我……我這也是關心則亂,怕媽的東西被人糟蹋了。”
秦老太太卻似未聞,她指尖輕柔地撫過衣衫袖口處一朵將殘未殘的蘇繡櫻花,那針腳細密,配色雅致。
雖有些衣服有些年頭,卻絲毫不影響衣服上刺繡的美,反而是相輔相成,能看出繡者的功力與巧思。
秦老太太眼底滿是懷念。
最終,她抬起頭,望向一直安靜垂眸的姜鸞,聲音有些顫抖,“這上面的櫻花是你繡的?”
眾人目光匯聚,姜鸞羽睫輕顫,抬眸時,眸光清亮如水,聲音溫軟卻不失分寸:“回奶奶,是的。”
她并未多言,更沒有半分要揭穿葉潤蘭先前栽贓的意圖,只是平靜地承認。
葉潤蘭唇角那抹幸災樂禍的笑意還未完全散去,等著秦老太太勃然大怒,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賤人趕出去。
誰知,秦老太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眼底的懷念更深,指尖在那蘇繡櫻花上流連不去,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好啊!”秦老太太連說了兩個好字,“這櫻花繡得真好,栩栩如生,像是又活過來了一樣,我很喜歡。”
葉潤蘭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住了,一點點碎裂,最后化為不敢置信。
這……這是什么情況?
老太婆瘋了不成?!
秦老太太卻沒理會她,只是珍重地將那件衣衫貼在胸口,眼眶微微泛紅。
“這件衣裳,是我和你爺爺結婚時,他送我的第一件禮物。這些年,洗得發白,有些地方也穿舊了,可我總舍不得扔,留著,就像他還陪著我一樣。”
她頓了頓,目光重新落在衣衫的袖口,那新繡的櫻花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鸞丫頭這一補,這衣裳,像是又活過來了,有了第二次生機。”老太太的聲音里滿是對這櫻花的喜愛。
葉潤蘭只覺得一股氣血直沖腦門,臉頰漲得通紅,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
這……這怎么可能?!
老太婆不是最寶貝這件破衣服嗎?
怎么會夸贊一個外人隨意改動?
她費盡心機想要構陷姜鸞,結果竟是為她做了嫁衣,讓這小賤人在老太太面前大大地露了一回臉!
這比直接打她幾巴掌還讓她難受!
還沒等她想好怎么找補,秦老太太已經拉過姜鸞的手,慈愛地拍了拍,笑意盈盈地問:“鸞丫頭,你這手蘇繡的技藝,是跟誰學的?這般精湛,可不多見了。”
提及蘇繡,姜鸞那雙總是帶著一絲疏離與淡然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
“回奶奶。”她聲音依舊溫軟,卻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虔誠,“我外婆和母親,都是蘇繡的傳人。我從小耳濡目染,跟著她們學習蘇繡。蘇繡不僅僅是一門技藝,更是一種傳承。我希望能將蘇繡發揚光大,讓更多人了解它的魅力,感受指尖在一針一線間綻放的生命力。”
她說這話時,眼底的光芒灼灼,整個人都鮮活起來,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靈氣與對蘇繡的熱愛,讓一旁的秦逢野都看得微微一怔。
他見過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見過她冷靜籌謀的模樣,卻從未見過她此刻這般,因熱愛某樣事物而神采飛揚的樣子,竟有種別樣的吸引力。
秦老太太更是喜上眉梢,連連點頭:“好孩子,有志氣!蘇繡是我們華夏的瑰寶,是該好好傳承下去。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跟奶奶說,奶奶支持你!”
不等姜鸞回答,一直沉默的秦逢野突然開口:“奶奶,新拿下的那塊地,我已經讓人規劃好了。”
他目光轉向姜鸞,深邃的眼眸里情緒難辨,“就用來給她建一座蘇繡館,讓她專心做她喜歡的事。”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葉潤蘭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嫉妒與憤怒,猛地尖叫出聲,聲音都變了調:“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