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石看了眼字條，神色一下子愣住了。

他沉吟許久，一咬牙道：“大哥等著，我去處理掉她！”

“回來！”

溫翰呵斥一聲，“如今是除掉她一個女人能有什么用？”

“那就連黃晟一起殺了！”盜石眼中寒意凜凜，“大哥，我有把握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溫翰搖頭不語，只是將那字條碾得粉碎。

盜石沉聲道，“可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這崔薇為何會提醒我們？”

“也許是黃老畜生并沒有證據，只是為了詐我們一詐……”

溫翰皺著眉，繼續道：“我們不知道黃晟掌握了多少，更不清楚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如今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什么都不做？”盜石愁容滿面。

溫翰突然間起身，“走，陪我出去一趟！”

裴家，那間平日只有裴裕一人能進的書房，有兩人恭敬站在桌案前。

儒生打扮的男人，默默幫著裴裕研墨、倒水，神色平靜異常，動作不發出任何聲音。

一旁那個稚氣未脫的魁梧青年，則有些受不了這種沉悶氣氛，忍不住哈欠連連，但又只敢閉著嘴、鼻孔微張，深深將哈欠憋回去。

裴裕放下手中毛筆，這才抬頭看向那儒生：“文長，讓你們深夜趕回家，辛苦了。”

賈儒趕忙低頭，“岳丈大人言重了。”

“爹，其實回來也好。您是不知道，自從二姐夫死后，北朔那些家伙一個個鼻孔朝天，若不是大姐夫攔著，我早就……”

眼見兩人說話，那魁梧青年也跟著開口，咬牙切齒恨不得給那些人一頓胖揍。

“我讓你說話了嗎？”

“哦。”

裴裕冷冷瞪了他一眼，青年瞬間閉嘴，低著頭退到一邊。

賈儒在旁笑道，“岳丈大人莫生氣，阿基這性子也不錯，在北朔交了不少朋友，也算為裴家打出了些名頭。”

“文和，你這個‘打’字用的好啊，我讓他跟著你多讀幾本書，如今身體倒是愈發結實了！”

裴裕依舊繃著臉，只是看向兩人的眼神卻滿是贊許。

“如今大淵暗流洶涌，鵝城又眼看有傾覆之危，我裴家的未來就全在你二人身上了！”

“爹，您別說這種喪氣話。”裴由基雙臂鼓起健碩的肌肉，“土匪也好，柔然蠻子也罷，只要他們敢來……誰？”

話還未說完，裴由基耳朵微動，一個弓步跳上房梁，翻身直接沖破屋頂。

書房內塵土飛揚，房頂上打斗聲不斷。

“基兒突破七品了？”

“本來想給您個驚喜的。”

裴裕和賈儒說完黑著臉，陷入長久的沉默，時不時又有瓦礫順著屋頂的大洞掉落房間。

“想不到裴大人家還有如此高手。”

屋頂的打斗還在繼續，門口卻又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

裴裕聽到聲音一愣，又苦笑道：“溫大人，不是說好了走正門嗎？”

溫翰干咳一聲，“事情緊急，便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賈儒在旁有些尷尬，悄悄將裁紙刀放回桌案，沖著來者躬身作揖道：“拜見縣令大人。”

“私下場合，不必拘禮。”

溫翰看了眼儒生，又道：“之前聽妙蕓小姐提過，想必這位便是裴氏雙璧中的賈文長？”

“正是劣者兼不才，大人謬贊了。”賈儒恭敬站到一邊。

溫翰又順著屋頂的洞看了一眼，臉上憋著笑，“屋頂上便是那位武癡裴由基？”

“犬子莽撞，讓大人見笑了。”裴裕黑著臉，一時間哭笑不得。

溫翰由衷贊嘆道：“小小年紀便有七品實力，未來前途不可限量！”

“還是比不得大人，文武雙全……”

“好，客套話就別說了，溫某深夜前來也是迫不得已。”

裴裕不語，眼中閃過一絲糾結。

賈儒立馬上前道：“岳丈大人困了，小婿斗膽，替您招待溫大人。”

“嗯，也好。”

裴裕適時打了個哈欠，也沒聽溫翰所說之事，便率先離開書房。

溫翰也不氣惱，笑瞇瞇看著賈儒，又指了指屋頂。

賈儒笑道，“阿基太好斗，讓他吃點苦頭也沒什么不好，大人不必介懷。”

溫翰點點頭，毫不客氣在主位坐下，摩挲著下巴道：“你常年在北朔活動，這件事交給你其實比裴裕更好，只是……本官要如何信你？”

“大人若是信不過我裴家，又何必深夜前來，又或是大人已經沒得選了？”

賈儒用最恭敬的語氣說著狠話，又幫著他端茶倒水，繼續道：“不妨讓劣者猜猜，大人是想要些邊軍的編制，好有能力與那黃晟之流正面斗一斗。”

“如今您深夜前來，肯定是那黃晟有大動作戳痛了大人的軟肋，這才需要從急處理……”

溫翰半開玩笑道：“他裴裕在縣衙安排眼線了？”

賈儒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頗為自負道：“自己的腦袋，總比別人的眼睛可信。”

“之前聽二妹提過，她雖然只與大人相處短短三天，但確信大人是位奇才。劣者自己復盤大人這兩個月所走每一步，發現更是驚天大手筆……”

賈儒一開口便是滔滔不絕，將他這些天布局分析的鞭辟入里，甚至還幫著他補上了幾處小問題。

溫翰靜靜聽著，最后笑罵道，“怎么今天碰上的全是這種怪物！”

“‘家有梧桐樹，引得金鳳凰’，以大人目前所做之事，天下有見識的寒士，有誰不想為大人效力？”賈儒的語氣依舊平靜，眼中卻難得閃過一絲火熱。

溫翰微微一愣，想起裴妙蕓此前所講。

這個賈儒學識滔天，可惜也是寒門出身，得裴裕賞識做了個上門女婿，只是前途依舊是一眼便能看到頭。

溫翰直言道，“你的能力不需質疑，可如今裴家首鼠兩端，要本官如何把命交給你？”

“岳丈大人有他的苦衷，包括此前我與阿基在北朔做的一切，也是在為裴家找后路。”

賈儒說話時盯著裴裕眼睛，“可如今大人出現了，我想要賭一把大的，不牽扯裴家，單純把劣者這條命押給您！”

屋頂上的打斗很快停了，鼻青臉腫的裴由基在屋頂上倒頭就睡，書房里的燈卻一夜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