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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密道迷蹤

永徽十八年,四月初九,子時。

姜明玥裹著灰斗篷穿過貢院西側(cè)竹林,袖口的竹紋在月光下泛著冷白。許知微緊跟其后,腰間算盤換成了短刀——刀刃是今早用當(dāng)鋪當(dāng)來的碎銀熔的,刀柄刻著“算盡天機(jī)”四個字。

“密道口在第三棵槐樹下。”許知微踢開落葉,露出青石板上的蓮花紋路——與王康年的玉佩紋樣一致。她摸出從李典吏腰牌上拓下的蠟?zāi)#度胧p,地面轟然裂開半丈寬的洞口,腐木味混著霉氣撲面而來。

“小心機(jī)關(guān)。”姜明玥按住她的肩膀,指尖觸到洞口邊緣的凸起——是個微型算珠機(jī)關(guān)。她順時針撥動三圈,再逆時針轉(zhuǎn)半圈,石階下忽然亮起豆大的燭火,蜿蜒如蛇。

兩人剛踏上第七級臺階,身后石板突然合攏。許知微摸出火折子照亮墻壁,只見磚石上刻著密密麻麻的人名:張仲文,永徽三年,泄題暴斃;李修遠(yuǎn),永徽七年,溺亡于泮池……

“都是歷年與科舉舞弊有關(guān)的人。”姜明玥指尖撫過“柳如松”三字——柳如云的兄長,五年前突然病逝。她想起李典吏每月十五去的城西暗巷,那里正是柳府側(cè)門所在。

密道盡頭是扇銅門,門上刻著《論語》片段,“君子”二字卻被鑿去, replaced with猙獰的刀痕。許知微掏出算盤,對著門縫輕敲三下——這是沈硯之約定的暗號。

銅門應(yīng)聲而開,沈硯之的藏青色衣擺掃過積灰的地面,手中托著個檀木盒:“這是前幾任主考官的手記,里面夾著二十年前的舊案。”

姜明玥打開盒蓋,泛黃的紙頁間掉出半片玉佩——正是王康年腰間那枚并蒂蓮的殘片。沈硯之指尖敲了敲盒底:“永徽十年科舉,柳如松曾用密道運(yùn)送夾帶,被人當(dāng)場擊斃,尸體卻不翼而飛。”

“所以柳家要借今年科舉造勢,讓女子成為舞弊案的替罪羊?”許知微撥弄算珠,“李典吏故意泄露假題目,就是想引誘‘姜硯秋’這樣的寒門士子上鉤,坐實(shí)‘女子參政必亂綱常’的罪名。”

沈硯之忽然按住她的算盤:“明日卯時,貢院會有‘考生斗毆’的戲碼。姜姑娘需在混亂中潛入主考房,取走案頭的《永徽律疏》——真正的策論答卷都藏在書里。”

姜明玥注意到他袖口沾著的槐花:“你今早去過柳府?”

沈硯之目光微閃:“柳如云房中的香爐,與李典吏身上的桂花膏是同一款。城西暗巷的‘神秘人’,恐怕就是她本人。”

話音未落,密道深處突然傳來鎖鏈聲。許知微迅速吹滅火折,三人緊貼石壁。陰影中,幾個蒙面色影抬著木箱經(jīng)過,箱角露出的宣紙邊緣,赫然有與姜明玥手中相同的齒痕——是偽造的策論答卷。

“是士族私兵。”沈硯之低語,“他們想在開考前將假答卷藏入貢院,嫁禍給‘女子考生’。”他忽然握住姜明玥的手腕,將枚銅鑰匙塞進(jìn)她掌心,“主考房的暗格密碼,是‘硯秋’二字的筆畫數(shù)。”

姜明玥指尖一顫——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不加掩飾的急切。許知微輕咳一聲,摸出腰間短刀:“我去引開他們,姑娘趁機(jī)去主考房。沈大人……”她頓了頓,“請保護(hù)好姑娘。”

未等回應(yīng),她已踢飛一塊碎石,朝著反方向狂奔。鎖鏈聲驟然加快,蒙面人怒吼著追去。姜明玥攥緊鑰匙要追,卻被沈硯之拽進(jìn)石壁凹陷處:“她比你更清楚如何在黑暗里周旋。”

他的呼吸近在耳畔,帶著松煙墨的氣息。姜明玥忽然想起白天在貢院,他藏在槐樹梢的身影——像極了此刻密道里的影子,明明近在咫尺,卻始終隔著一層薄霧。

“看這個。”沈硯之點(diǎn)亮袖中螢火蟲,光芒映著石壁上的新刻字跡:硯秋,勿信沈。那字跡與她偽造的戶籍文書上的筆鋒一模一樣,顯然出自許知微之手。

姜明玥渾身血液凝固。沈硯之指尖撫過字跡,忽然輕笑:“看來你的小侍女,比你更擅長算人心。”他退后半步,月光從頭頂氣孔漏下,照亮他眼底的復(fù)雜神色,“二十年前,我母親曾用同樣的密道遞送真卷,卻被人誣陷舞弊,投井而亡。”

姜明玥怔住——這是他第一次提及身世。螢火蟲落在他掌心,像當(dāng)年許知微塞給他的蟲卵,明明微弱,卻執(zhí)意要照亮黑暗。

“所以你才扶持‘姜硯秋’,想借女子科舉案翻舊案?”她握緊鑰匙,忽然聽見遠(yuǎn)處傳來算盤珠子崩裂的聲響——是許知微的信號。

沈硯之取出腰間玉佩,正是王康年那枚并蒂蓮的另半片:“柳家當(dāng)年偷走我母親的玉佩,就是為了掩蓋他們才是真正的舞弊者。而你……”他望向她眼底的火光,“是唯一能讓新舊兩案并案的鑰匙。”

密道深處傳來重物倒地聲。姜明玥不再遲疑,朝著主考房方向狂奔。主考房的銅鎖在鑰匙下應(yīng)聲而開,暗格里的《永徽律疏》翻開至“科舉篇”,里面夾著二十份真答卷,每份末尾都有不同的齒印——與許知微偽造的贗品完全一致。

“他們要將真假答卷掉包,讓所有寒門考生都成為替罪羊。”她攥緊卷子,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沈硯之靠在門框上,手中把玩著許知微的算盤——算珠已碎了三顆:“她左肩中了一箭,不過已經(jīng)躲進(jìn)醉春樓的密道。現(xiàn)在,該讓柳家的‘并蒂蓮’,見見真正的月光了。”

姜明玥望向他手中的算盤,忽然明白許知微為何總在算珠里藏瀉藥——這丫頭早就算出,總有一天,這些算珠會成為刺破黑暗的刃。

卯時三刻,貢院晨鐘響起。

姜明玥站在貢院廣場中央,許知微裹著染血的衣袖站在她身側(cè),沈硯之的藏青色官服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王康年帶著士族子弟沖來,卻在看到她手中的真答卷時驟然色變——每份卷子的齒印,都對應(yīng)著士族子弟的名字。

“這是你們勾結(jié)李典吏偽造的假答卷。”姜明玥揚(yáng)起卷子,“而真卷……”她望向沈硯之,后者適時展開《永徽律疏》,露出里面藏著的二十年前舊案卷宗,“藏在二十年前的舞弊案里。”

柳如云的轎子停在貢院外,臉色慘白如紙。許知微摸出算珠,對著她輕輕一彈:“柳小姐可知,你兄長當(dāng)年擊斃的‘舞弊者’,是沈推官的母親?而你每月十五送去暗巷的‘桂花膏’,早被我換成了能讓李典吏腹瀉的藥粉。”

人群嘩然。王康年想搶卷子,卻被沈硯之的佩刀抵住咽喉:“順天府早已查封城西暗巷,柳家的密道里,可是藏著不少有趣的賬本。”

姜明玥望向許知微,見她雖臉色蒼白,卻仍朝自己眨眼——算盤珠子崩裂時,她一定也算準(zhǔn)了,今日的陽光會有多明亮。

巳時,長公主的儀仗抵達(dá)。

姜明玥將真假答卷呈給長公主,袖中滑落沈硯之給的螢火蟲卵——此刻正有幾只小蟲爬出手心,在陽光下展開透明的翅膀。

長公主翻閱卷宗,目光落在“柳如松”的名字上:“當(dāng)年朕親自查過此案,卻始終找不到尸體。如今看來……”她望向柳如云,“柳家的祖墳,怕是要開一開了。”

柳如云踉蹌跪地,鬢間金步搖跌落在地。許知微趁機(jī)撥弄算盤:“長公主,按《永徽律》,舞弊者當(dāng)剝?nèi)スγP沒家產(chǎn)。柳家的當(dāng)鋪和田產(chǎn),正好充作女子學(xué)堂的資費(fèi)。”

長公主挑眉:“你倒會算計。”

“回殿下,”許知微將算盤舉過頭頂,“女子若不能學(xué)算術(shù),又如何算清這世道的不公?”

姜明玥望著她發(fā)辮上的銅哨,忽然明白——這丫頭從來不是只會躲在幕后的謀士,她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刀,是能在黑暗里算盡天機(jī)的光。

申時,貢院重新開放報名。

姜明玥看著許知微用柳家罰沒的銀子換的新算盤,忽然輕笑:“知微,等考完試,咱們?nèi)コ俏鳟?dāng)鋪贖你那支斷齒的玉簪如何?”

許知微搖頭,摸出塊芝麻糖塞進(jìn)她手里:“不贖了。我新學(xué)了熔銀術(shù),要給自己打把算珠匕首——既能算賬,又能防身。”

遠(yuǎn)處,沈硯之立在槐樹下,朝她們舉起半片并蒂蓮玉佩。許知微眼尖地看見他袖口新添的竹紋刺繡,與姜明玥的青衫暗合,不禁低笑:“沈大人這是要‘竹硯同輝’?”

姜明玥咬開糖塊,里面掉出紙條:亥時三刻,醉春樓雅間,算你贏了半子。她望著漫天晚霞,忽然覺得這世道雖重如算盤,卻也輕如螢火蟲的翅膀——只要有光,總能算出條新路來。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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