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和十九年孟秋，京城的梧桐葉未黃先落，砸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如聲聲嘆息。蘇瑤的青竹官轎停在律法監察司門前，轎簾掀開的剎那，一枚爛菜幫子劈面飛來，擦著她耳畔砸在轎桿上，菜汁順著銀章紋路緩緩流下，宛如一道凝固的淚痕。

「女官禍國！還我太平！」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數十個戴著守墓人面具的壯漢推開維持秩序的衙役，手中火把照亮了他們腰間的「仙魔護佑」腰牌。阿風握緊佩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大人，這些人昨日還在律法廣場聽您講《均田令》……」

「是迷心蠱。」蘇瑤用帕子擦去銀章上的污漬，章面的獬豸紋突然發出微光，照見幾個壯漢袖口露出的紫黑紋路——那是蝕靈咒侵蝕的征兆。她轉身望向人群，目光掃過面具縫隙中露出的眼白，竟發現半數以上人的瞳孔泛著異常的金黃。

「諸位可還記得，」她躍上臺階，聲音蓋過喧囂，「去年此時，律法監察司如何追回被山匪劫走的三十萬兩漕銀？」她展開一卷文書，「按《商道安全律》，劫匪已伏法，漕銀分文不少地還給了百姓。」

「那是你們與山匪串通！」為首的壯漢擲出火把，火舌瞬間吞沒了廊下的律法燈旗。蘇瑤揮劍斬斷火繩，劍身上「如朕親臨」四字迸發出金光，竟將火焰凝成冰晶墜落。人群中響起抽氣聲，顯然有人認出了這是皇帝親賜的尚方寶劍。

「《大楚律》第一百零三條規定，」她的聲音冷如霜雪，「造謠生事者，杖二十；聚眾滋事者，杖五十。」銀章與尚方寶劍同時發亮，在地面投出律法條文的虛影，「念在諸位被蠱惑，今日只追究首惡。」

壯漢們面面相覷，突然有人扯下面具，露出西域商人的容貌：「我們是被逼的！商盟說若不鬧事，就殺光我們在疏勒的家人！」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鈴鐺，鈴身刻著西域文的「恐懼」，「每次搖鈴，腦中就會響起可怕的聲音……」

林羽接過鈴鐺，律法印記在鈴身投出的陰影中竟顯露出因果蟲后的輪廓。他后頸的魔紋殘片突然發燙，眼前閃過西域雪山的畫面——月璃華站在冰晶棺前，手中握著刻有「中樞」二字的令牌。

「大人，這鈴鐺的蠱蟲氣息，與西域的因果蟲后同源。」他壓低聲音，「而且……」他望向人群中逐漸安靜下來的百姓，「蠱蟲似乎能讀取人的恐懼，將其放大成惡念。」

是夜，蘇瑤在監察司密閣中翻閱《因果真義》，燭火突然爆起青焰，將書頁映成血紅色。書中「中樞蝕心」章節的配圖旁，不知何時多了行血字：「蟲后已入紫微垣，金鑾殿里無真人。」她猛地合上書本，卻見自己的倒影在書蓋上扭曲，竟變成月璃華的容貌。

「大人！」阿風撞開房門，手中提著一具面具人的尸體，「這人身懷密旨，要去刺殺戶部尚書！」

密旨展開的瞬間，蘇瑤瞳孔驟縮。旨書上的字跡與皇帝筆跡分毫不差，卻蓋著「仙魔護佑」的私印，內容竟是「廢除女子科舉，復立三從四德」。她注意到密旨邊緣染著紫黑黏液，正是因果蟲后的分泌物。

「假傳圣旨，按律當斬。」林羽的律法印記與密旨產生沖突，竟將印鑒燒出焦痕，「但更可怕的是……」他望向窗外的紫禁城，「如果連圣旨都能偽造，中樞已無凈土。」

蘇瑤起身走向露臺，京城的夜空被紫霧籠罩，唯有律法監察司上空的星斗依然明亮。她摸向鎖骨處的鳳凰紋路，那里正與西域傳來的律法之星產生共鳴。忽然，一陣陰冷的笑聲從北方傳來，那是只有她與林羽能聽見的傳音：「蘇瑤，紫禁城的井水甜嗎？」

林羽握緊她的手，兩人同時望向御花園方向。那里的枯井井口，正滲出蛛網狀的紫黑紋路，宛如一只睜開的魔眼。而在千里之外的西域，律法之樹的金葉突然全部轉向東方，葉脈中流淌的不再是光芒，而是點點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