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面色如常,夸張地按住胸口,銀鏈懷表在天鵝絨馬甲下微微晃動:“他們敢說我供應的帆布有瑕疵!而且我保證,我付給了他們足夠的醫(yī)藥費,勛爵閣下。”
聲明自己沒有犯罪之后,他翻出一卷布料,邊緣還殘留著樟木熏制的香氣。
“這批法蘭摩尼亞經典藍的斜紋布,特意托馬賽的商船運來,專門為您準備軍服的!”
老板嘴巴說個不停,在霍伊面前表現(xiàn)著自己的專業(yè)。
霍伊眼睛一亮,這經典的藍色如同大海一樣蘊藏著生機與活力。
“你很用心,先生。我準備訂購五百件軍服,五百件警服,警服……就以維萊諾瓦的武裝警員的服裝為樣板吧。”
太好了!老板攥了攥拳頭,哪怕是成本價,這一千套服裝也能為他帶來足夠的利益。
自己在星月港的影響力,與霍伊的交情,這都是無價的。
“軍裝每套一銀鎊七十蘇,警裝算您一銀鎊七蘇。用料扎實,做工精良,絕對的成本價。勛爵閣下,物超所值啊。“紳士打扮的老板提起了錢,瞬間變臉為市儈諂媚的商人。
航海遠洋的路費,人工費,損耗,這個價格的確非常便宜了,的確是成本價格,老板沒有忽悠霍伊。
霍伊在心里算了算,這一千套著裝足足要他將近一千四百銀鎊。
可轉念一想,也不過區(qū)區(qū)四十金鎊而已。
“嗯,我喜歡信守承諾的人。只要你的衣服能夠保證質量,以后軍隊、警局的著裝訂單,全都是你的。”
霍伊并非畫餅,而是認真的。
他有意扶持一家紡織業(yè)的大企業(yè),能夠拉動內需不說,還能提供更多的就業(yè)崗位。
這種大企業(yè)的威脅度也不高,不會反客為主的染指權力,若生氣不好的心思,反手就能將其企業(yè)充公。
老板激動地展開牛皮紙開始繪圖,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沙沙作響:“包在我身上,勛爵大人。就像您保證星月港不再有勒索的幫派……啊,原諒我的用詞,那些'自由人'。”
霍伊輕笑搖頭,說道:“做出一套成品后送到軍營,我看一看。期待下一次見面,先生。”
“好的勛爵閣下,祝您生活愉快!”
走出店鋪,天空正中的太陽一視同仁,熱的霍伊渾身濕漉漉的,汗水成股成股的淌下。
“老爺,我們去哪?”
霍伊想了想,將外套脫下丟到馬背上,輕薄的蕾絲邊袖口卷了上去,露出潔白健壯的小臂。
“去酒館吧。”
走過一個街區(qū),酒館橡木招牌在咸澀海風中吱呀搖晃,褪色的“海妖之喉”字樣下,鐵皮制成的猴子正纏繞著一艘微型帆船。
“來吧飛毛腿,今天太熱了,進去休息一下。”
飛毛腿把馬拴好,拾起霍伊的大衣,擦了擦額頭的汗。的確太熱了,這是維萊諾瓦無法想象的溫度。
“哇喔,先生們,我沒想到中午會有這么多人。”霍伊吃驚于這個時間段,酒館居然還有十多名顧客。
聽到聲音,酒館老板擦拭酒杯的動作驟然僵住,陶瓷杯“當啷”撞上打臉沖胖子的黃銅戒指,濺起的麥芽酒在臺面上裝作小魚塘。
星月港目前值得關注的人,酒館老板都想辦法記住他們的聲音。
霍伊便是最重要發(fā)那個人。
“霍伊勛爵!您怎么來了?嗨伙計,快把二樓的水晶燈點亮!”
霍伊沒有上樓,和善的坐到吧臺。幾名顧客連忙端著酒水離開,生怕冒犯到霍伊。
還沒等霍伊點餐,酒館老板便開始忙前忙后。
冰鎮(zhèn)白葡萄酒在托盤上泛著冷光,炸魚酥脆的鱗皮下滲出琥珀色油脂,撒著月桂葉的面包還騰著熱氣。
最惹眼的當屬堆成小山的炸香蕉,金黃外皮裹著糖霜,在燭光里流淌著蜜色光暈,也算是酒館的一大特色了。
“勛爵閣下,請您品嘗。”
霍伊斜倚在酒館老板特意搬來的雕花椅上,悠然的喝起來冰鎮(zhèn)葡萄酒。
如此炎熱的天,喝上一口冰飲,實在是難得的美事。
霍伊閉著眼睛陶醉,酒館老板便不打擾,小聲交談的鎮(zhèn)民們聲音也越來越大。
今日休息的幫工唾沫橫飛講述商船遇上海怪的奇談,醉醺醺的漁夫比劃著拳頭,吹噓自己如何捕抓的大魚。
幾個年輕幫工爭著模仿遠洋船隊槍手的模樣,木椅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
霍伊聽的津津有味,指尖摩挲著杯壁凝結的水珠,聽著這些摻雜夸張色彩的故事,嘴角揚起的弧度比港口燈塔的火焰更灼人。
偶爾還有一些諂媚他的聲浪,他聽見權力發(fā)出的齒輪咬合嗡鳴。
休息的時候,時間過的飛快。吃了喝了,汗也消了。休息夠了直接丟下六銀鎊,離開了酒館。
酒館老板不想收霍伊的錢,無奈霍伊走的太快,根本沒有為他提供拉扯空間。
霍伊沒有閑逛,路上漸漸多起來的鎮(zhèn)民沒有吸引他的注意,目標明確的前往碼頭。
此時黃昏將至,將港口染成蜜色時,霍伊的靴子碾過滿地貝殼碎屑。
咸腥海風卷著油與腌魚的氣息撲面而來,遠處碼頭卸貨的工人支起大鍋煮著海魚,正噴出水汽,在空中凝成扭曲的煙霧。
碼頭上交錯著蛛網(wǎng)般的纜繩,數(shù)十個赤膊幫工正嘶吼著搬運橡木桶,汗水順著他們背滑落,泛著油亮。
三艘商船并排停靠在棧橋邊,船身被海水浸得發(fā)黑,帆布上還殘留著深海藤壺的黏液。
船員水手們踩著搖晃的跳板往來,將成箱的香料、蠟燭、生活用品卸下。
霍伊的目光被左側一艘掛著黑旗的雙桅船吸引,船頭雕刻的什么雕像缺了半只角,應該是被搶劫過。
更遠處零星泊著幾艘破舊漁船,漁夫們蹲在船舷邊修補漁網(wǎng),鐵鉤時不時綻放亮光。
其中一人抬頭望向霍伊,渾濁的眼睛里映著港口剛剛點燃,躍動著的火把,喉嚨發(fā)出真誠的笑聲,露出幾顆殘缺的牙齒。
潮水正慢慢漫過碼頭的石階,將漂浮的魚鱗與碎木片推向岸邊。
他們是星月港少有的漁民,以打漁為生。
霍伊眺望大海,面露思索。
這廣闊的海洋,怎么丟在在這浪費呢?